
長安雪落,簪上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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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雨落平康,棋譜藏機(jī)
暮春的雨絲裹著寒意,如牛毛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向長安,打濕了平康坊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沈知意攏緊身上半舊的素色披風(fēng),袍角被微風(fēng)輕輕揚(yáng)起,她望著眼前那扇雕花木門,深吸一口氣,指尖剛觸到門上溫潤的銅環(huán),門內(nèi)便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又輸了!”醉醺醺的呼喊混著雨意撞進(jìn)耳中,沈知意推門而入,就撞見幾個(gè)勛貴子弟圍著檀木棋盤喧嘩。窗邊獨(dú)坐之人,玄色錦袍上落著半片被風(fēng)卷來的梨花,修長指尖捻著枚黑子,許久都未落下,似在斟酌,又似在出神。
“喲,這不是沈待詔家的小女兒么?倒是稀客。”有眼尖的勛貴子弟認(rèn)出她,調(diào)笑的話音剛落,便被一道清冷目光掃過,瞬間噤了聲。沈知意抬眸,正對(duì)上李承乾的眼——傳聞中沉疴纏身、久居深宮的太子,此刻眼底亮得驚人,似淬了火的寒星,藏著旁人看不懂的鋒芒。
“來取父親落在此處的棋譜。”她垂眸斂去眼底情緒,鬢邊銀簪上的梨花紋路沾了雨珠,在昏暗室內(nèi)泛著溫潤的光。李承乾忽而將黑子重重落于棋盤,“啪”的一聲脆響,驚得檐下乳燕撲棱著翅膀飛起。
“棋譜在案上。”他說話時(shí)沒看沈知意,目光卻追隨著那只燕子掠過高高的圍墻,聲音清淡,“你父親的棋,太急。”
沈知意輕步走向案幾,取棋譜時(shí),瞥見棋盤上的殘局。黑子被白子圍得只剩一隅,看似毫無生機(jī),偏生李承乾最后落下的一子,硬生生在這絕境中搏出條生路,如同困獸突圍。她指尖微顫——前夜,她路過父親書房,漏出的只言片語還在腦海盤旋:“查胡商案,牽扯甚廣,需避魏王鋒芒……”這棋局,又何嘗不是長安朝堂的縮影?
“雨大了。”李承乾忽然起身,玄色衣袍掃過棋盤,帶起幾片潔白梨花,悠悠飄落,“我送你回府。”
馬車碾過積水的街道,車輪與地面相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車廂內(nèi),李承乾忽而開口:“你簪上的梨花,自己刻的?”沈知意摸了摸鬢邊銀簪,那是她用父親棄置的舊銀料,一點(diǎn)點(diǎn)打磨出來的,紋路雖不精細(xì),卻帶著幾分靈動(dòng):“手藝粗陋,見笑了。”
“比宮里那些鑲金嵌寶的,更像真的梨花。”他望著車窗外緩緩掠過的紅燈籠,紅光映得側(cè)臉柔和,語調(diào)平淡,卻讓沈知意心頭微微一暖。“三日后的祓禊大典,穿件亮色的衣裳。”
車停在沈府巷口時(shí),雨恰好停歇。沈知意下車,李承乾遞來個(gè)油紙包:“方才贏的,給你父親吧。”她接過時(shí)觸到里面硬物,低頭看,是枚通透的墨玉棋子,上面竟細(xì)細(xì)刻著朵極小的梨花,栩栩如生。
轉(zhuǎn)身時(shí),她聽見他淡聲道:“曲江池的水,該映些鮮活顏色了。”
沈知意攥著油紙包,望著馬車遠(yuǎn)去的背影,玄色車簾上繡著的暗紋在暮色里若隱若現(xiàn)。她深吸一口氣,邁進(jìn)沈府門。
沈府正廳,沈父來回踱步,見她回來,忙迎上前:“可順利拿到棋譜?”沈知意將棋譜和油紙包遞上:“父親,太子殿下送了這個(gè)。”
沈父打開油紙包,看清墨玉棋子,手猛地一抖,棋子“當(dāng)”的一聲落在地上。他匆匆撿起,納入袖中,神色凝重:“你可知,這棋子意味著什么?”沈知意搖頭,沈父長嘆:“太子這是向?yàn)楦甘竞茫扇缃癯谩痹捨凑f完,外頭傳來通報(bào),魏王李泰的門客求見。
沈知意退下,回到閨房,取出銀簪反復(fù)摩挲。透過窗欞,能看到庭院里的梨花被雨打落,零零散散鋪滿小徑。她想著李承乾的話,三日后的祓禊大典,究竟會(huì)發(fā)生什么?
三日后,曲江池畔,祓禊大典熱鬧非凡。官眷們身著綾羅綢緞,色彩斑斕,比春日繁花還要艷麗幾分。沈知意身著月白襦裙,裙角繡著淡雅梨花,清新脫俗,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她被幾個(gè)貴女圍著說笑,眼角余光瞥見李承乾站在柳樹下。他今日換了件石青色常服,腰間系著的蹀躞帶上,掛著個(gè)素面銀囊,那紋樣,竟和她銀簪上的梨花一般無二。
“沈小姐。”溫潤嗓音自身后響起,沈知意轉(zhuǎn)身,見魏王李泰搖著孔雀扇,笑意吟吟,“聽聞令尊近日在查西市的胡商案?”
沈知意心口一緊,強(qiáng)裝鎮(zhèn)定:“父親職責(zé)所在,具體詳情,我并不知曉。”
李泰忽而靠近,扇子半遮面容,壓低聲音:“沈御史查案,可得小心些,別被人利用了。”話語里藏著威脅,沈知意攥緊衣角,正不知如何回應(yīng),李承乾緩步走來,手里把玩著那枚墨玉棋子:“六弟倒是消息靈通,只是不知,這案子與你府里的波斯地毯,有何關(guān)聯(lián)?”
李泰臉上的笑僵了僵,收了扇子:“太子殿下說笑了,臣弟不過關(guān)心朝事。”說罷,帶著隨從匆匆離去。
沈知意望著李承乾,輕聲道:“多謝殿下解圍。”李承乾目光落在她裙角梨花上:“你這梨花,倒是應(yīng)景。”微風(fēng)拂過,池邊梨花紛紛飄落,落在他肩頭,也落在她發(fā)間。
祓禊大典儀式結(jié)束,眾人移步宴飲。席間,絲竹悅耳,歌舞曼妙。沈知意坐著用茶,聽著周圍貴女談?wù)撝僦邸⒅閷毷罪棧乃紖s飄遠(yuǎn)。
“聽聞太子殿下病了許久,今日看著倒精神。”
“是啊,也不知這病是真還是假……”
沈知意聽著這些議論,偷瞄李承乾,他神態(tài)自若,與大臣談笑風(fēng)生,哪里像久病之人。
正想著,外頭傳來喧鬧聲。幾個(gè)胡商牽著駱駝路過,駝鈴清脆,叫賣聲此起彼伏,引得眾人紛紛側(cè)目。沈知意望去,見胡商們的貨物中,有幾匹波斯錦緞,色澤鮮艷,與李泰府里的波斯地毯極為相似。
她正想提醒父親,卻見父親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別輕舉妄動(dòng)。
宴飲過半,李承乾起身,說要去更衣,離席而去。沈知意放心不下,找借口離席,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著李承乾來到一處僻靜的竹林,剛要開口,就見幾個(gè)黑衣人從暗處跳出,手持利刃,直撲李承乾。沈知意驚呼,李承乾反應(yīng)迅速,拔劍抵擋。可黑衣人武功高強(qiáng),漸漸占了上風(fēng)。
沈知意顧不上害怕,撿起地上石子,向黑衣人擲去。石子擊中一名黑衣人面門,那人吃痛,動(dòng)作稍緩。李承乾趁機(jī)反擊,打倒幾名黑衣人。
“多謝。”李承乾喘著氣,看向沈知意,目光里有感激,也有探究。沈知意搖頭:“殿下沒事就好,這些人……”
“是魏王的人。”李承乾擦拭劍上血跡,神色陰沉,“他愈發(fā)肆無忌憚了。”
兩人回到宴席,各自心思沉重。沈知意明白,太子與魏王的爭斗,已到白熱化階段,而父親查的胡商案,怕是成了關(guān)鍵籌碼。
次日,沈父進(jìn)宮復(fù)命,許久未歸。沈知意在家中焦急等待,直到黃昏,才見沈父拖著疲憊身軀回來。
“父親,可是出事了?”沈知意迎上去。
沈父長嘆:“胡商案牽扯到魏王私藏軍械,可證據(jù)不足,難以定罪。太子殿下力保為父繼續(xù)查案,可魏王……”他揉了揉太陽穴,“朝堂要變天了。”
夜里,沈知意難以入眠,坐在窗前看月。忽聽窗外有動(dòng)靜,她警覺起身,見李承乾翻窗而入,忙要見禮,被他制止。
“沈小姐,深夜叨擾,實(shí)在抱歉。”李承乾神色疲憊,“我需要你幫個(gè)忙。”
沈知意點(diǎn)頭:“殿下但說無妨。”
“我需要你父親加快胡商案的查辦,找到魏王私藏軍械的確切證據(jù)。”李承乾目光懇切,“只有扳倒魏王,朝堂才能安穩(wěn),百姓才能太平。”
沈知意猶豫:“父親已在盡力,可魏王勢力龐大,證據(jù)難尋。”
“我會(huì)派人協(xié)助。”李承乾從懷中掏出一個(gè)錦囊,“這里有魏王私藏軍械的大致位置,你交給你父親。”
沈知意接過錦囊,指尖輕顫:“殿下為何信任我?”
李承乾望著窗外月色:“因?yàn)槟泗⑸系睦婊ǎ屛铱吹搅思兇猓谶@長安城里,純粹太難得。”
沈知意將錦囊交給沈父,沈父看著錦囊內(nèi)容,決定冒險(xiǎn)一試。
幾日后,沈父帶著人,根據(jù)錦囊線索,在西郊一處廢舊倉庫,找到了魏王私藏的軍械。證據(jù)確鑿,魏王李泰被彈劾,陷入困境。
朝堂之上,太子勢力漸起,魏王勢力受挫。可沈知意卻開心不起來,她知道,這只是開始,爭斗遠(yuǎn)未結(jié)束。
又一日,沈知意去寺廟祈福。回程路上,被一伙蒙面人劫持。黑衣人將她帶到一處廢棄院子,李泰從陰影中走出:“沈小姐,本王待你不薄,為何要幫太子?”
沈知意咬牙:“殿下所為,危害社稷,我不過是做該做的事。”
李泰怒極,抽出匕首:“那便別怪本王無情!”正要?jiǎng)邮郑T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住手!”
李承乾帶人闖入,與黑衣人展開搏斗。混亂中,李泰匕首刺向沈知意,李承乾撲過去,替她擋了一刀。
“殿下!”沈知意驚呼,淚水涌出。
太醫(yī)趕來診治,所幸傷口不深,無性命之憂。沈知意在床邊守著李承乾,看著他蒼白面容,心疼不已。
“傻丫頭,哭什么。”李承乾虛弱開口,“我這不是沒事。”
沈知意擦淚:“殿下為我受傷,不值得。”
“值得。”李承乾握住她的手,“在這長安,你是第一個(gè)讓我覺得純粹的人,為你,什么都值得。”
經(jīng)此一事,太子地位愈發(fā)穩(wěn)固,魏王被貶出京。沈知意與李承乾的感情,也在患難中愈發(fā)深厚。
又一年暮春,長安梨花依舊盛開。沈知意身著華麗嫁衣,邁進(jìn)東宮。她摸了摸鬢邊銀簪,梨花紋路清晰,一如初見時(shí)的溫潤。
洞房花燭夜,李承乾望著她笑:“如今,這長安的梨花,都該為你盛開。”
沈知意靠在他懷里,輕聲道:“長安雨落,梨花如雪,愿這美好,歲歲常伴。”
窗外,月光如水,梨花的香氣透過窗紗,彌漫在房間里,見證著這一段在權(quán)謀與真情中誕生的長安故事,緩緩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