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紗,緩緩罩住長安。沈知意立在沈府庭院,望著檐角滴答落下的雨珠,心亂如麻。自祓禊大典的刺殺與太子深夜托孤,她便知曉,自己已被卷入一場不見硝煙、卻生死相搏的棋局,而這棋局的棋盤,遠不止平康坊、曲江池,此刻正延展至東宮那幽深的密道之中。
沈府書房內,燭火搖曳。沈父對著太子李承乾給的錦囊,枯瘦的手指反復摩挲錦囊邊緣,指節因用力泛白?!澳俏鹘紡U舊倉庫,為父雖派人探查過,可魏王勢力盤根錯節,西市胡商又與他暗通款曲……”他長嘆一聲,案上堆積的卷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胡商軍械案”幾個墨字,“若貿然行動,恐打草驚蛇,累及滿門啊?!?
沈知意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銀簪上的梨花紋路,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正沉默間,窗外忽起異響,似有落葉撲棱。沈知意瞬間警覺,抽出發間銀簪,卻見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身姿矯健如夜梟。待看清來人,她松了口氣——是李承乾身邊的暗衛統領,白日里在曲江池見過,名喚青硯。
青硯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沈大人,沈姑娘,太子殿下請二位今夜入東宮密道,共商徹查軍械庫一事。事關機密,還請速行。”
沈父眼中閃過復雜神色,有擔憂,亦有決絕。他起身整了整官袍:“知意,隨為父走這一遭?!?
東宮的夜,靜謐得有些詭異。宮墻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像是蟄伏的巨獸。沈知意跟著青硯與父親,穿過九曲回廊,廊下宮燈昏黃,影子被拉得老長。行至一處假山,青硯按動機關,假山石緩緩轉動,露出內里隱蔽暗門。
踏入暗門,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密道幽深,兩側墻壁滲出的水珠,順著磚縫滑落,在地上積成小水洼。墻上斑駁的壁畫,繪著前朝興衰,戰馬嘶鳴、宮闕崩塌,顏料剝落處,竟隱隱有梨花紋樣——與她銀簪上的,分毫不差。沈知意心頭一震,這細微的關聯,像是命運早埋下的線頭,正一點點將她拽入更深的漩渦。
“這密道……”沈知意輕聲開口,話未說完,前方轉角處,忽有黑影閃過。青硯瞬間拔劍,沈父也護住女兒,卻見那人轉身,玄色衣袍被風鼓起,蒼白面容在暗處浮現——是李承乾。他身形比白日里更顯單薄,卻強撐著笑道:“沈大人,沈小姐,讓你們見笑了。這密道,藏著本宮多年布局,今日,也藏著扳倒魏王的關鍵。”
密道深處,堆積著陳舊的藥罐與文書。沈知意眼尖,瞥見罐上標注的藥材,皆是些可偽造病癥的藥——原來太子“病弱纏身”,皆是假象!她震驚地看向李承乾,卻見他對著沈父苦笑:“沈大人,本宮這些年裝病,便是為了麻痹魏王,讓他以為本宮是個活不久的廢物,好放松警惕,露出破綻?!?
沈父看著藥罐,沉默良久,拱手道:“殿下苦心,微臣佩服。只是這軍械庫證據……”
話未說完,密道石門突然傳來巨響,像是被重錘敲擊。李泰的眼線已尋到此處,舉著火把圍堵而來。“太子殿下,您這出‘病弱’戲,演得可真夠久??!”李泰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帶著刺骨的陰狠,“您以為,憑這點小手段,就能扳倒本王?”
火光映出李泰扭曲的臉,他站在密道入口,身后跟著數十個黑衣人,刀刃在火光下泛著寒光。李承乾護在沈知意身前,因激動咳嗽幾聲,卻仍硬氣:“六弟,你私藏軍械、意圖謀逆,證據確鑿,還不認罪!”
“證據?”李泰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證據!”說罷,一揮手,黑衣人便撲上來。青硯瞬間拔劍迎敵,沈父也抽出隨身短劍,護著女兒?;鞈鹬?,沈知意被推搡至壁畫前,慌亂間,銀簪劃過壁畫縫隙,竟觸發機關。一陣沉悶的轉動聲后,一道暗門緩緩開啟,露出內里藏著的卷軸——赫然是軍械庫的地圖!
地圖邊角,有她父親的筆跡,那是沈父早年查案時,因忌憚魏王勢力,偷偷藏在此處的線索。沈知意又驚又喜,忙將地圖取出,高聲道:“殿下,證據在此!”
李泰怒極,紅了眼:“好啊,你們父女倒是一唱一和!”他掙脫身旁暗衛,揮刀砍向沈知意。千鈞一發之際,李承乾撲過來,替她擋下這刀。刀刃沒入血肉,玄色衣袍瞬間被鮮血染紅。
“殿下!”沈知意驚呼,淚水失控落下。李承乾虛弱一笑,指尖撫上她銀簪,聲音斷斷續續:“因為在這長安……只有你……讓本宮看到了……不摻權謀的……純粹……”
青硯與沈父趁機反擊,李泰的眼線潰不成軍。李泰見勢不妙,欲要逃竄,卻被沈父擲出的短劍劃傷腳踝,生生擒住。
密道內,燭火重燃,映著李承乾蒼白的臉。太醫匆匆趕來,為他處理傷口。沈知意守在一旁,看著他因疼痛緊蹙的眉,心疼得不能自抑。“殿下,您這又是何苦……”
李承乾勉強笑了笑:“沈小姐,本宮這條命,算半條是你救的。往后……還望你能多擔待?!彼f著,又咳嗽起來,卻仍執著地望著她,目光里有疼惜,亦有期待。
這場密道風波,讓魏王私藏軍械的證據徹底曝光。次日朝堂,太子勢力呈壓倒性優勢,李泰被彈劾得毫無還手之力,最終被貶出京,封地收回。沈父因查案有功,官升一級,可沈知意卻開心不起來。她明白,這只是開始,太子與魏王背后,還有更大的勢力暗流涌動,而她銀簪上的梨花紋樣,與東宮密道壁畫的關聯,更是藏著前朝未解的謎團。
幾日后,東宮設宴。沈知意應召前往,穿過熟悉的回廊,卻見李承乾已在廊下等候。他傷口初愈,行動仍有不便,卻執意迎上來:“沈小姐,多虧你那日果敢,才讓本宮徹底扳倒魏王。”
沈知意低頭行禮:“殿下謬贊,是您布局深遠?!?
李承乾望著她,目光柔和:“你可知,你銀簪上的梨花,與這東宮密道的壁畫,為何如此相似?”
沈知意搖頭,心卻猛地跳起來。
“前朝有個傳說,梨花是權力的象征,當年太宗皇帝,便是戴著梨花玉冠登基。只是后來,這傳說被刻意掩埋……”李承乾緩緩道,“你這銀簪,或許藏著解開前朝秘寶的鑰匙?!?
沈知意聽得入神,手中銀簪被攥得發燙。她愈發覺得,自己被卷入的,遠不止太子與魏王的爭斗,而是一場跨越數朝、關乎長安命脈的棋局。
又過了些時日,沈知意去寺廟祈福。回程路上,馬車行至城郊,卻被一伙蒙面人劫持。黑衣人手法狠辣,直接撞翻馬車,將她拖入附近廢棄院子。
李泰從陰影中走出,臉上帶著恨意:“沈小姐,本王待你不薄,為何要幫太子?”
沈知意咬牙:“殿下所為,危害社稷,我不過是做該做的事。”
“危害社稷?”李泰怒極,抽出匕首,“那便別怪本王無情!”正要動手,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住手!”
李承乾帶著青硯等人闖入,與黑衣人展開搏斗?;靵y中,李泰狗急跳墻,匕首直直刺向沈知意。李承乾再一次撲過來,替她擋下致命一擊。
“殿下!”沈知意崩潰大哭,淚水糊了臉。太醫趕來診治,所幸傷口不深,無性命之憂,可沈知意仍守在床邊,看著他蒼白面容,心疼得不能自抑。
“傻丫頭,哭什么?!崩畛星撊蹰_口,“我這不是沒事。”
沈知意擦淚:“殿下為我連傷兩次,這讓我如何心安……”
“值得。”李承乾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在這長安,能遇到你,能護你,便是本宮最大的幸運。”
經此一難,沈知意與李承乾的感情愈發深厚??缮蛑獠恢?,東宮密道壁畫里的梨花紋樣,還藏著前朝更大的秘密——傳說中的梨花玉冠,據說藏著能顛覆王朝的力量,而她的銀簪,正是開啟玉冠所在的關鍵信物。
朝堂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被貶的李泰雖失勢,卻仍在暗中聯絡舊部;前朝余孽聽聞梨花玉冠的傳說,也開始蠢蠢欲動。沈知意的銀簪,成了各方勢力覬覦的對象,而她與李承乾,將在這復雜的局勢中,一步步揭開前朝秘寶的面紗,同時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純粹感情。
一日,沈知意在閨房整理舊物,無意中發現父親早年的手記,其中一頁,畫著與她銀簪一模一樣的梨花紋樣,旁邊批注:“梨花現,玉冠出,長安變天之日,當在今朝?!彼⒅@行字,心跳如鼓,明白自己與這長安的命運,早已被牢牢系在這小小的銀簪之上,而前方的路,荊棘滿布,卻也不得不走。
夜里,沈知意輾轉難眠,索性抱著銀簪去了東宮。李承乾的寢殿內,燭火未熄,他靠在榻上,正對著密道地圖沉思。見她進來,眼中閃過驚喜:“沈小姐,這么晚來,可是有心事?”
沈知意將父親的手記遞給他,輕聲道:“殿下,您看這個?!?
李承乾接過,逐字讀完,沉默許久?!翱磥?,這前朝秘寶的事,比本宮想得更復雜?!彼ы吧蛐〗?,你怕嗎?”
沈知意搖頭:“殿下都不怕,我又有何懼?只是……我怕辜負您的信任,怕這銀簪帶來的不是轉機,而是災禍。”
李承乾握住她的手,溫度透過肌膚傳來:“有本宮在,不會讓你有事。且這長安的天,該變一變了,若能借前朝秘寶,還天下太平,也算不枉我們走這一遭?!?
此后幾日,李承乾暗中調派青硯,追查前朝余孽與李泰舊部的動向。沈知意則借著整理父親舊物之名,深入研究銀簪與梨花玉冠的關聯。她發現銀簪內部中空,藏著極小的機關,若以特定手法轉動,會露出一道細縫,與密道壁畫上的梨花紋路完全契合。
“這或許就是開啟玉冠藏處的鑰匙!”沈知意激動地將發現告知李承乾。兩人趁著夜色,再次潛入東宮密道,依照銀簪機關與壁畫的指引,竟在密道最深處,找到一扇更為隱蔽的石門。
石門上刻滿梨花,與銀簪紋路完美對應。沈知意將銀簪插入石門機關,轉動間,石門緩緩開啟,內里光芒大盛——一座金絲楠木寶盒,靜靜擺在中央,盒上雕刻的梨花,與銀簪、玉冠傳說如出一轍。
“這就是梨花玉冠?”李承乾輕聲道,手撫上寶盒。
沈知意卻按住他的手:“殿下,事出反常,恐有埋伏?!?
話音剛落,密道內傳來異動,李泰舊部與前朝余孽竟追蹤至此。為首之人獰笑:“太子殿下,沈小姐,多謝你們替我們找到梨花玉冠!”
李承乾迅速將沈知意護在身后,青硯率暗衛從兩側殺出?;鞈鹬校瑢毢斜粨屪?,沈知意也被刺傷。李承乾心急如焚,一邊指揮暗衛追擊,一邊抱著她往太醫署趕。
“殿下……別管我……去追寶盒……”沈知意虛弱道。
李承乾怒喝:“你比寶盒重要千百倍!”
這場變故,讓東宮氣氛陡然緊張。李承乾一方面安撫朝堂,一方面加大追查力度。而沈知意躺在榻上,看著他日夜操勞的身影,心中感動又愧疚。
“殿下,是我連累了您?!?
李承乾拭去她額間冷汗:“說什么傻話,你是最重要的人,何來連累之說。且那寶盒,未必是真的梨花玉冠,說不定是敵人設的圈套,引我們暴露。”
果然,幾日后,青硯帶回消息,追回的寶盒是偽造的,真正的梨花玉冠,仍藏在未知之處。而李泰舊部與前朝余孽,因分贓不均起了內訌,為追查提供了線索。
經此波折,沈知意與李承乾的感情愈發堅定,他們明白,無論前路如何兇險,只要彼此相伴,便能披荊斬棘。而那銀簪與梨花玉冠的秘密,也在一步步探索中,成為他們守護長安、守護彼此的信念,在這風云變幻的長安城里,書寫著屬于他們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