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考鈴響的前一秒，林野的后頸突然竄過一陣寒意。不是考場空調的冷風，是像有冰錐順著脊椎往下鉆，筆尖在數學卷的最后一道大題上劃出歪扭的線，眼前隨即炸開一片白光。

再睜眼時，筆尖的涼意變成了咸腥的海水。他趴在燙腳的沙灘上，校服褲卷著沙粒，身后是翻涌的灰藍色大海，遠處飄著幾艘掛著黑色帆的船。

“我……在考試？”林野撐起身，后腦勺突突地疼。最后的記憶是監考老師收卷的手，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海邊？他摸了摸口袋，準考證還在，照片上的自己穿著藍白校服，和此刻滿身沙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沿著沙灘走了半里地，發現個背朝大海的漁村。茅草屋頂沾著海鳥糞，曬魚架上掛著干癟的海蛇，幾個戴斗笠的村民蹲在礁石上，看見他時突然噤聲，眼神古怪地移開。

“請問……這里是哪？”林野湊過去，對方卻猛地站起來，指著西邊說：“往那走，能回你的世界?！闭f完就慌里慌張地跑了，漁網都忘在了礁石上。

林野正愣神，身后突然響起炸雷般的浪聲。他回頭，只見一道近十米高的巨浪像堵墻似的壓過來，腥咸的風刮得他睜不開眼。

“趴下！”

一只手拽著他的后領往沙灘低凹處撲。林野重重摔在沙地上，只聽頭頂“轟隆”一聲，巨浪拍在剛才他站的位置，激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頭發。

他抬頭，看見個白發少年蹲在身邊，發梢還滴著水，瞳孔是極淺的藍色，像被海水洗過的玻璃。對方甩了甩頭發，語氣平淡：“命挺硬?！?

“謝、謝謝……”林野嗆著沙子咳嗽，“你是？”

“蕭聲遲?！鄙倌曛噶酥高h處的漁村，“這里是坎斯洛特的外圍，霧汐村。”他頓了頓，補充道，“索里斯大陸，水之國。”

林野懵了：“索里斯大陸？我不是在……”他猛地想起高考考場的白光，“我是怎么到這的？”

蕭聲遲挑眉：“不知道。每天都有人從‘裂隙’掉進來，你不是第一個。”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跟我來吧，巨浪過后常有魔魚上岸，呆在這等死？”

跟著蕭聲遲回村的路上，林野才算看清霧汐村的模樣。房子是用珊瑚骨和海藻膠砌的，墻上畫著波浪形的圖騰，村民們見了蕭聲遲都低著頭打招呼，說的卻是：“蕭先生今天氣色真差?！薄澳鷵斓暮Ｘ浛隙ㄙu不出去?！?

“他們……都這么說話？”林野納悶。

“習俗?！笔捖曔t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水之國的人，習慣把真話倒過來說?！?

林野沒多想，只當是奇特的文化。直到第二天，他跟著個漁婦去收網，對方指著礁石縫說：“那里沒東西，別碰?！彼闷娴厣焓忠幻瑓s掏出只巴掌大的章魚，墨汁濺了滿臉。漁婦見狀，臉刷地白了，轉身就跑。

他拿著章魚去找蕭聲遲，對方正在海邊削木劍，聞言停下動作，藍色的瞳孔沉了沉：“那不是習俗?！?

“什么？”

“是謊言?！笔捖曔t抬頭看向坎斯洛特的方向，那里的宮殿尖頂在霧中若隱若現，“有人不想讓霧汐村的人說實話?！?

話音剛落，遠處的海面又開始翻涌，這次不是巨浪，是黑色的霧氣正順著海浪往村里爬。蕭聲遲猛地站起身，木劍指向霧中：“來了?！?

黑色霧氣里突然竄出數道灰影，是長著鯊魚頭、人身的魔魚，鱗片泛著金屬光澤，利爪在沙灘上劃出深深的溝壑。為首的魔魚張開滿是獠牙的嘴，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瞬間腐蝕出小坑。

“小心！”蕭聲遲將林野往身后一拽，掌心泛起藍光。他足尖點地，海水應聲而起，化作數道水鞭，精準地纏住沖在最前的魔魚?？赡~的力量遠超想象，水鞭被硬生生扯斷，濺起的水珠落在蕭聲遲手臂上，燙出一串水泡。

林野看得發懵，下意識地往旁邊躲，卻正好撞在另一只魔魚的攻擊軌跡上。那魔魚的利爪擦著他的后背劃過，校服瞬間被撕開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別亂跑！”蕭聲遲分神吼了一句，水元素力頓時紊亂。一道水墻沒能及時筑起，魔魚的尾巴重重抽在他胸口，他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嘴角溢出血絲。

林野又愧又急，撿起腳邊的石塊就往魔魚頭上砸，卻被對方輕易躲開，反而引來了更多攻擊。他像只無頭蒼蠅般左躲右閃，好幾次差點被魔魚的利爪掃中，全靠蕭聲遲用殘余的水元素力勉強護住。

“集中注意力！”蕭聲遲突然喊道，他猛地抬手，將所有力量凝聚成一把水劍，“往它鰓蓋刺！那里是弱點！”

林野雖不懂元素力，卻死死記住了“鰓蓋”二字。趁著蕭聲遲用水劍逼退魔魚的瞬間，他瞅準空檔，抓起一塊尖銳的珊瑚石，拼盡全力往最近那只魔魚的鰓蓋扎去。

“嗷——”魔魚發出刺耳的尖叫，灰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這一下仿佛打破了平衡，蕭聲遲抓住機會，水劍橫掃，接連刺穿數只魔魚的弱點。剩下的魔魚見勢不妙，退回黑霧中，很快消失在海浪里。

危機解除，兩人都癱坐在沙灘上。林野看著自己滿是傷口的手，又看向蕭聲遲蒼白的臉，聲音發澀：“對不起，我幫倒忙了?！?

蕭聲遲搖搖頭，沒說話，只是望著被魔魚破壞的村莊——茅草屋塌了大半，曬魚架全被掀翻，村民們縮在礁石后，眼神惶恐。

“村里不能待了?！笔捖曔t站起身，用水元素力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去坎斯洛特主城。那里有元素屏障，魔魚進不去?！?

林野跟著他往村外走，回頭望了眼霧蒙蒙的海面，突然想起高考考場上那陣寒意?；蛟S從那時起，他的命運就已經被卷入了這片陌生的海域。

蕭聲遲帶著林野往坎斯洛特主城的方向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海風里除了咸腥味，還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甜香，像某種花蜜，卻讓林野后頸的寒意又冒了出來——和考場里那陣一模一樣。

“怎么了？”蕭聲遲回頭，藍色瞳孔在暮色里格外亮。

林野剛想搖頭，就見蕭聲遲突然頓住腳步，望向坎斯洛特的方向。主城的輪廓在霧中模糊不清，本該亮起來的元素屏障，此刻竟暗得像塊死石。

“不對勁。”蕭聲遲的聲音沉下來，握緊了手里的木劍，“坎斯洛特的屏障……從來不會在這個時辰熄滅?！?

話音剛落，林野的口袋突然發燙。他掏出來一看，是那張高考準考證——照片上的自己正在微笑，可此刻，照片里的背景卻不再是熟悉的教室，而是一片翻涌的黑色海浪，浪尖上，隱約有個戴王冠的人影，正隔著紙面，冷冷地盯著他。

海風驟然變急，吹得人睜不開眼?？菜孤逄刂鞒堑姆较?，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沖破屏障。

蕭聲遲猛地轉身，將林野護在身后，木劍直指主城：“抓緊我，可能比剛才的魔魚……要麻煩得多?！?

林野攥緊發燙的準考證，心臟狂跳。他終于意識到，這場穿越，從來不是意外。而坎斯洛特那片突然熄滅的屏障后，藏著的或許不只是生路，還有讓他再也回不了家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