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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午夜警鈴聲
清河市的午夜,總是裹著一層化不開的濕冷。
市刑偵支隊的接警大廳里,熒光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將值班警員小王的臉照得泛白。墻上的電子鐘秒針剛跳過11:59的刻度,刺耳的電話鈴聲就像一把冰錐,猛地扎進這死寂里。
“喂,110嗎?”
男人的聲音經過處理,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板,沙啞得讓人頭皮發麻。小王指尖在鍵盤上頓了半秒,標準的話術卡在喉嚨里——這聲音,和前兩次那個匿名報警電話太像了,只是這次的處理方式更粗糙,背景里隱約能聽見風刮過窗縫的嗚咽。
“我在晴川里小區,3號樓3單元1201室。”對方頓了頓,像是在欣賞聽筒這邊的沉默,“我殺了人。”
“先生,請您冷靜!請提供您的具體信息……”小王的聲音發緊,指尖已經按在了內部聯絡鍵上。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笑,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來看看吧,和前兩次一樣有趣。”
嘟嘟嘟——
忙音突兀地炸開。小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撥過去,聽筒里卻只有冰冷的電子音:“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
第三次了。
這個月的第三個午夜十二點,第三個匿名報警電話,第三個宣稱“殺了人”的地址。前兩次,他們趕到時,看到的都是地獄。
小王猛地抓起對講機,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指揮中心!晴川里小區3號樓3單元1201室,重復,晴川里3-3-1201,疑似命案!立即通知林隊!”
對講機那頭的電流聲里,似乎還能聽見他自己加速的心跳。
七分鐘后,清河市的寂靜被撕裂。七輛警車亮著刺目的警燈,像一群被驚醒的猛獸,沿著濱江路一路狂奔。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警笛的尖嘯、無線電里的指令聲,在午夜的街道上交織成一張緊繃的網。
林研川坐在第一輛警車的副駕,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燙在指腹上才驚覺。他掐滅煙頭,隨手丟進車載煙灰缸,玻璃上的雨痕被他看得分明——今晚沒下雨,但這玻璃上的水跡,像極了前兩起案發現場墻上未干的血。
“林隊,”開車的老刑警張野瞥了他一眼,“晴川里是老小區”
“知道。”林研川的聲音很沉,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上。第一起,星海別墅,獨棟,帶地下室。第二起,城郊木料場,開闊,堆滿了半加工的原木。第三起,市中心老小區的頂樓。
三個地址,從偏僻到密集,從易逃到難撤。兇手像在故意展示什么,用這種近乎挑釁的方式,把他們的視線一步步引向人群中心。
“前兩起的現場報告再念一遍。”林研川揉了揉眉心。盡管那兩起案子的細節已經刻在他腦子里,刻得像刀疤一樣清晰。
“星海別墅,死者黃金店老板周大福,男,56歲。頭顱被鈍器割裂,放置在客廳中央鋪著的七芒星圖案紙上,四肢呈放射狀環繞頭顱,內臟全部被掏出,散落四周,心臟缺失。雙眼各插著一根線香,香灰未斷,推測死亡時間在報警電話撥打后半小時內。”張野的聲音很穩,但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第二起,木料場老板劉鐵柱,男,41歲。死法完全一致,七芒星紙、鈍器割頭、內臟散落、心臟缺失、眼插線香。報警電話同樣在午夜十二點,回撥空號。”
林研川沒說話。
兩個死者,一個賣黃金,一個賣木料,看似毫無關聯。但死法的復刻程度,已經不能用“模仿作案”來解釋——更像是某種儀式的重復。七芒星、缺失的心臟、眼插線香……這些符號像拼圖碎片,暫時還拼不出完整的形狀,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詭異。
警車在晴川里小區門口急剎。紅藍交替的警燈把小區門口那塊褪色的石碑照得忽明忽暗,“晴川里”三個字在光線下像滲了血。林研川推開車門,冷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混雜著老小區特有的、油煙和潮濕交織的味道。
但這味道里,還藏著另一種更濃烈的氣息————血腥味。
很新鮮,帶著鐵銹般的腥甜,順著樓道的窗戶縫飄出來,在午夜的風里彌漫。
“林隊!”先行趕到的警員守在單元門口,臉色蒼白,“樓道里沒監控,電梯壞了,只能走樓梯。法醫和技術隊剛到,正在穿戴裝備。”
林研川點點頭,拔腿就往樓梯間走。金屬扶手積著薄灰,踩在臺階上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每上一層,血腥味就重一分。到10樓時,他聽見樓上傳來技術隊員壓抑的咳嗽聲——那味道已經濃得化不開了。
12樓的樓道盡頭,1201室的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慘白的燈光下像一條蠕動的蛇。
“林隊,準備好了。”法醫老陳戴著口罩,眼睛里布滿血絲,“和前兩次一樣,現場……不太好看。”
林研川沒應聲,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雜著血腥、內臟腐臭和淡淡香灰的味道猛地沖了出來,幾個年輕警員忍不住別過臉去。
他卻像沒聞到似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客廳中央。
和報警電話說的一樣,和前兩次現場復刻得分毫不差。
死者趴在地上,或者說,曾經是“趴在地上”。現在,頭顱被整齊地割下,放在一張A4紙打印的七芒星圖案中央,紙面已經被浸透的血泡得發皺。死者的四肢被粗暴地扯開,分別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手腕和腳踝處的傷口參差不齊,像是用蠻力擰斷后再割裂的。
內臟被掏空,腸、胃、肝、脾散落在頭顱周圍,像一圈詭異的祭品。唯獨心臟的位置空著,留下一個黑紅的窟窿,邊緣的肌肉組織外翻,沾著已經半凝固的血塊。
死者雙眼圓睜,瞳孔因為恐懼和痛苦放大到極致,每只眼睛里都插著一根細香,香身已經燃了一半,灰燼簌簌落在死者臉上,和血混在一起,糊成一片骯臟的黑。
“死者身份確認了?”林研川的視線掃過死者身上那件還沒來得及換下的供水局制服。
“趙磊,男,49歲,清河市供水局局長。”年輕警員遞過平板,上面是趙磊的證件照,照片上的人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笑容溫和,和眼前這具殘缺的尸體判若兩人,“家屬聯系過了,他妻子說趙磊今晚加班,約了人在辦公室談事,沒說要回這里——這套房子是他們早年買的,一直空著,說是準備給兒子結婚用。”
“約了誰?”
“他妻子不知道具體名字,只說是個‘很重要的人’,趙磊下午出門時特意換了這身制服,說要‘正式點’。”
林研川蹲下身,視線和那顆被割下的頭顱平齊。趙磊的眼睛還盯著天花板,插在眼眶里的香還在緩慢燃燒,火星明滅間,映得他臉上的血污像活了一樣。
“老陳,死因?”
“初步判斷是失血性休克,但致命傷應該是頸部的割裂傷。”法醫正在檢查頭顱和軀干的連接處,“切口邊緣有明顯的鈍器擊打痕跡,應該是先被打暈,再割頭。和前兩個死者一樣,手法利落,但不專業——更像是……用某種重型工具強行砸開的。”
“心臟呢?”林研川的目光落在那圈內臟中間的空位上,“還是找不到?”
“嗯。現場沒有拖拽痕跡,心臟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老陳的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悶,“還有,你看這個。”
他用鑷子夾起一張小小的透明證物袋,里面裝著半張被血浸透的紙片。林研川湊近了看,上面隱約能辨認出幾個打印的字母:
“……e third……”
第三個。
林研川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第一個死者周大福,做黃金生意,接觸的人三教九流;第二個劉鐵柱,木料場老板,常年和建筑商、包工頭打交道;第三個趙磊,供水局局長,手握城市供水工程的審批權。
這三個人,社會階層、人際關系、生活圈子,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但兇手殺了他們,用完全相同的儀式。
七芒星、割頭、內臟環繞、心臟失蹤、眼插線香……
還有那個準時在午夜十二點響起的報警電話,每次都用不同的空號,每次都精準預告死亡地點,每次都等他們趕到時,只留下一個冰冷的、完成度極高的“祭品”。
“技術隊,”林研川站起身,目光掃過客廳的每個角落,“仔細查,墻縫、地板、窗戶鎖扣,任何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都別放過。特別是香,線香的牌子、燃燒時間,還有七芒星的打印紙,查來源。”
“是!”
“張野,”他轉向老刑警,“查趙磊最近的社會關系,特別是‘很重要的人’。還有,把前兩個死者的關系網再篩一遍,哪怕是十年前的一筆生意、一次口角,都挖出來。我不信這三個人一點關聯都沒有。”
“明白!”
林研川走到窗邊,推開那扇老舊的木窗。午夜的風灌進來,帶著樓下街道的喧囂和遠處江水的潮氣,稍稍吹散了些屋里的血腥味。他低頭看向樓下,警車的燈光在地面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兇手在按某種順序殺人,每個死者都對應著一個符號,而那個缺失的心臟,和七芒星一樣,是儀式里必不可少的一環。
他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見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兇手,正隔著遙遠的距離,和他對視。
對方在等。
等他看懂這個儀式,等他找到那根串聯起三個死者的線,等他……走向下一個目標。
林研川的指節微微收緊,骨白的顏色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查,”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瘋子挖出來。”
窗外的風更大了,吹得窗欞“吱呀”作響,像有人在暗處磨牙。客廳里,那兩根插在死者眼眶里的香還在燃燒,灰燼不斷落下,像是在為這場血腥的儀式————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