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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們通關后,游戲剛剛開始

冰冷的泥漿像貪婪的舌頭,舔舐著林梟的側臉。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強行灌入濃烈的腐殖質氣味和刺骨的濕冷。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深水中的破鐵罐,艱難地掙扎著,一點點上浮。眼皮重若千鈞,每一次顫動都牽扯著僵硬的顴骨肌肉。終于,視野強行撕開一道縫隙。

不是熟悉的、帶著些許灰塵味道的出租屋天花板。

鉛灰色的天幕沉重地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粗糲的雨鞭密集地抽打下來,砸在泥濘的地面、扭曲虬結的枯樹、還有……橫七豎八倒臥在泥水里的人影上。

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狂跳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

「蘇娜!」嘶啞的喊聲沖破喉嚨,被暴雨砸得七零八落。林梟手腳并用,掙扎著從冰冷的泥坑里爬起,撲向最近那個蜷縮的身影。是蘇娜,他固定隊里的醫療兵。她平日利落的短發此刻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嘴唇泛著不祥的青紫。他用力搖晃她的肩膀,指尖下的皮膚冰涼得嚇人,毫無生氣。

「蘇娜!醒醒!大山!K!眼鏡!」他嘶吼著,聲音在空曠、死寂的林間回蕩,顯得異常微弱和絕望。視線掃過,另外幾個熟悉的身影——壯實如熊的大山,瘦削的眼鏡陳怡,還有那個總是一臉桀驁、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的 K——全都無聲無息地浸泡在泥水里。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這是哪里?噩夢?惡作劇?

嗡!

一聲刺耳的電子蜂鳴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雨幕,尖銳得像是直接鉆進了腦髓深處。林梟痛苦地捂住耳朵。緊接著,一道巨大的、冰冷如霜的藍色光幕,憑空在他們前方十米處驟然展開,懸浮在傾盆大雨之中,雨水竟奇異地穿透了它,不留一絲痕跡。

光幕上,猩紅的巨大字體無情地滾動,每一個字都像滴落的血珠:

【區域:腐朽之森(噩夢級)】

【目標:生存 72小時/抵達撤離點「沉沒燈塔」】

【警告:環境毒素擴散中…異常生物活動指數激增…】

【當前幸存者:7/7】

林梟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腐朽之森?噩夢級?這他媽是《絕境邊緣》新開的、號稱地獄難度的副本名稱!他們昨晚開荒打的就是這個!那冰冷的、毫無情感的字體,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因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的手背。那上面,覆蓋著一層他無比熟悉的、屬于他游戲角色的深灰色復合纖維護甲,邊緣磨損得厲害,是他特意在游戲里做舊的「戰損」風格。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指尖觸碰到冰冷堅硬的金屬——是他那把改裝過、涂裝成暗啞軍綠色的戰術手槍。沉重的質感,冰冷地提醒著他,這絕非幻覺。

「草…草!」旁邊傳來一聲壓抑的、帶著劇烈顫抖的咒罵。K醒了,他掙扎著坐起,雨水順著他亂糟糟的頭發流下,他死死盯著自己同樣覆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手,又猛地抬頭看向那懸在雨中的藍色光幕,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盡,「這他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神經質地用帶著手套的手狠狠掐著自己的胳膊,試圖把自己從這個荒誕的噩夢中弄醒。

「咳咳…嘔…」蘇娜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大口混著泥水的污物。她睜開眼,迷茫、驚恐的目光掃過林梟、K,再落到那巨大的光幕上,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攫住,身體篩糠般抖起來。

「梟…梟哥?」大山也掙扎著爬了起來,他魁梧的身體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發抖,臉上混雜著茫然和原始的恐懼,「我們…在游戲里?」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捏得發白,發出咯咯的輕響。

「規則…規則是…」陳怡,那個戴著厚厚眼鏡、被大家昵稱為「眼鏡」的女孩,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此刻顯得異常滑稽的、沾滿泥點的眼鏡,努力辨認著光幕上滾動的信息,「毒霧…有…毒霧在擴散!還有…生物活動指數…在升高!」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的尖利。

現實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碎了最后一絲僥幸。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身上,帶來真實的、令人不適的觸感。護甲緊貼皮膚的摩擦,武器沉甸甸的質感,空氣中彌漫的腐爛泥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隱隱帶著鐵銹腥氣的味道,都在瘋狂地尖叫著:這是真的!

「規則就是規則!」林梟猛地站起身,雨水順著他堅硬的顴骨線條淌下,聲音斬釘截鐵,壓過了風雨聲和同伴們粗重的喘息,「毒霧在擴散,怪物在靠近!不想死的,都他媽給我起來!找掩體!檢查裝備!」

他吼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鐵釘,狠狠楔入眾人混亂的神經。求生的本能,在最初的巨大恐懼和荒誕感之后,被這當頭棒喝猛地喚醒。大山第一個響應,猛地從泥水里拔出雙腿,巨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像一頭被激怒的棕熊。他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手忙腳亂地去摸索背上那把在游戲里被他視若珍寶、此刻卻冰冷沉重的霰彈槍。

「掩體!對,掩體!」K打了個激靈,手指下意識地在空氣中虛按了幾下,仿佛那里還有他熟悉的虛擬鍵盤。他環顧四周,目光迅速鎖定不遠處幾塊巨大、歪斜、爬滿濕滑苔蘚的黑色巖石,「那邊!巖石堆!快!」他連滾帶爬地沖過去,動作因為恐懼而顯得僵硬笨拙。

蘇娜被林梟一把從泥水里拽起,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的手臂,讓她稍微回神。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胃里的翻江倒海,顫抖著手指去檢查腰間的醫療包——那里面不再是虛擬的「醫療針」圖標,而是實實在在的、散發著消毒水和某種草藥混合氣味的繃帶、針劑和幾支不明成分的濃縮營養膏。她強迫自己冷靜,專業素養在求生欲的逼迫下艱難抬頭:「我…我檢查物資!醫療品…有限!」

陳怡被大山一把拎了起來,她瘦小的身體在風雨中搖晃,厚厚的眼鏡片被雨水糊住。她手忙腳亂地在背包里翻找,掏出一個在游戲里被戲稱為「基礎垃圾」的簡易環境探測器,此刻屏幕上閃爍的微弱綠光成了唯一的希望。「探…探測器有反應!西南…西南方向輻射值最低,可能…毒霧擴散慢一點?」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結巴。

「走!」林梟毫不猶豫,指向西南方,同時拔出了腰間的戰術手槍,動作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但槍柄上冰冷的金屬觸感和那遠超游戲體驗的沉重后坐力模擬器帶來的重量感,再次無情地提醒他現實的殘酷。「保持警戒!K,注意后方!大山,前面開路!眼鏡,盯緊探測器!蘇娜,跟緊!」

這支由游戲宅臨時拼湊的「精英小隊」,在現實版噩夢副本的開局,帶著滿身的泥濘、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絲被逼到絕境的兇悍,踉踉蹌蹌卻又目標明確地沖入那片被暴雨和腐朽氣息籠罩的、危機四伏的森林。每一步踏在濕滑、松軟、布滿腐爛落葉和隱藏樹根的泥地上,都伴隨著心驚肉跳的下沉感,仿佛隨時會被這片貪婪的森林吞噬。雨水模糊了視線,森林深處傳來不知名生物的詭異嘶鳴,混合著風吹過扭曲枝丫的嗚咽,編織成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之網。

真實的《絕境邊緣》,遠比他們隔著屏幕操控角色時所能想象的,要殘酷冰冷一萬倍。饑餓感如同燒紅的刀子,在胃里緩慢而執著地攪動。林梟強行壓下那陣令人頭暈眼花的空虛感,牙齒狠狠撕扯著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堅硬如石的邊緣。味道?不存在的,只有混合著機油和泥土的粉末感在嘴里蔓延。水壺早已干癟,每一次吞咽都像砂紙摩擦著干裂的喉嚨。體力,這曾經在游戲里只是一個藍色進度條的數字,此刻是雙腿灌鉛般的沉重,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酸痛。

「小心!」陳怡尖銳的警告聲像針一樣刺破壓抑的空氣。

走在最前面的大山猛地停住腳步,巨大的身軀僵硬如鐵。一條近乎透明的、在昏暗光線下幾乎與腐爛落葉融為一體的細絲,緊繃在他抬起的軍靴靴底前方不到一寸的地方。細絲微微震顫,發出幾乎聽不見的、令人牙酸的「嗡嗡」聲。

「絆線…」大山的喉嚨里滾出沉悶的低吼,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像一尊笨拙的石像,極其緩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將抬起的腳收回。動作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背上沉重的霰彈槍槍管擦過旁邊一叢掛滿水珠的、葉片邊緣泛著詭異幽藍光澤的蕨類植物。

「嗤——」

一陣極輕微的、仿佛熱油滴入冷水的聲音響起。槍管接觸到的幾片幽藍葉片瞬間卷曲、焦黑,冒起一股帶著刺鼻酸腐味的淡淡白煙。金屬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蝕刻出細密的麻點。

「蝕骨蕨!」蘇娜倒吸一口涼氣,聲音發顫,「別碰任何東西!」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醫療包。

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再次澆透了每個人。這不再是游戲里可以重置的陷阱,不再是屏幕上一閃而過的「中毒」提示。每一步,都可能踩上抹喉的鋼絲;每一次不經意的觸碰,都可能引來血肉消融的劇毒。游戲里的知識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卻又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們曾嘲笑過副本設計者的「惡趣味」,此刻才明白,那些「惡趣味」在現實里,是真正的、殘酷的生存邏輯。

林梟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看大山槍管上那片刺眼的腐蝕痕跡。「繞過去,」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眼鏡,探測器有異常嗎?」

陳怡緊張地盯著手里那個簡陋的方盒子,屏幕上代表能量輻射的綠色波紋線微微跳動,指向右前方一處被巨大腐朽樹根盤踞的、黑黢黢的洼地。「洼地…輻射值…很低?奇怪…周圍都高,就那里低…」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鏡,語氣充滿不確定。

低輻射值在腐朽之森往往意味著相對的安全區,這是游戲里反復驗證的鐵律。疲憊和干渴幾乎榨干了所有人的判斷力。洼地那一點點「安全」的誘惑,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

「過去看看!」林梟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做出了決定。他率先小心翼翼地繞過那根致命的絆線,向洼地邊緣靠近。K緊隨其后,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匕首,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扭曲的樹影。蘇娜扶著幾乎虛脫的陳怡,大山殿后,霰彈槍口警惕地對著后方。

洼地不大,像個被遺棄的巨碗。中央積著一小灘渾濁的泥水,散發著濃烈的腐敗氣味。幾株扭曲的、沒有葉片的黑色枯樹虬結在洼地邊緣,枝干如同垂死掙扎的手臂。洼地內部確實安靜異常,連惱人的雨聲似乎都被隔絕在外,只有他們粗重的呼吸和踩在濕滑淤泥上的噗嗤聲。

「水…」陳怡看著那灘渾濁的泥水,眼中閃過一絲渴求的光芒,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不能喝!」蘇娜立刻按住她,「有孢子!肯定有!」她指著水面漂浮的一層幾乎看不見的、泛著微光的油膜。

林梟的目光掃過洼地,最終落在一株相對粗壯、樹皮呈鱗片狀的枯樹根部。那里,樹根扭曲纏繞,形成一個勉強能容納一人的半人高空洞。「輪流休息,」他啞聲說,「K,你警戒第一班。我檢查下這個洞。」

他拔出匕首,謹慎地靠近那個樹根形成的空洞。就在他彎腰,準備用匕首撥開洞口的幾根垂落藤蔓的剎那——

「嘶嘎!!!」

一聲非人般的、混合著金屬摩擦和野獸咆哮的尖嘯猛地從頭頂炸開!一只巨大的、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甲殼上覆蓋著濕滑苔蘚和蠕動菌絲的蜈蚣狀生物,從洼地上方一株巨大枯樹腐朽中空的樹干里閃電般撲出!它那對復眼閃爍著瘆人的紅光,布滿鋸齒的口器大張,帶著濃烈的腥風,直撲林梟毫無防備的后頸!

「梟哥!」大山狂吼,反應快得驚人。他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前一撞,硬生生將林梟撞得一個趔趄向側面撲倒!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沉悶而恐怖。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大山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那怪物布滿倒刺的、如同巨大鐮刀般的前肢,沒有刺中林梟,卻深深貫入了大山的右肩!鮮血瞬間噴涌而出,將他半邊身體染得刺目猩紅。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沉重的身體向后踉蹌。

「大山!」蘇娜的尖叫撕心裂肺。

「操你媽!」林梟目眥欲裂,在倒地的瞬間就勢翻滾,手中的戰術手槍已經抬起,幾乎沒有瞄準,全憑無數次游戲里形成的肌肉記憶,對著那怪物閃爍著紅光的復眼瘋狂扣動扳機!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狹小的洼地里猛烈回蕩,幾乎要撕裂人的耳膜。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狠狠鉆入怪物堅硬的甲殼縫隙,濺起墨綠色的腥臭汁液。怪物吃痛,發出更加狂怒的嘶鳴,猛地甩動被擊中的頭部,那貫入大山肩頭的鐮刀前肢也隨之狠狠一攪!

「呃啊——!」大山魁梧的身體被這股巨力帶得幾乎離地,鮮血如同噴泉般從肩部的巨大創口飆射而出,濺在周圍的泥水和扭曲的樹根上。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巨大的痛苦讓他的五官扭曲變形,豆大的汗珠混著雨水滾落。但他竟沒有倒下,左手死死抓住怪物那條沾滿自己鮮血的前肢,右手不知何時已拔出了別在腿側的沉重野戰砍刀,用盡全身最后的力量,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朝著那怪物相對柔軟的頸部關節狠狠剁下!

「給我死!!!」

噗嚓!

刀鋒深深嵌入甲殼連接的軟組織,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墨綠色的粘稠血液如同開了閘般狂涌而出,噴了大山滿頭滿臉。

「K!眼鏡!火力壓制!」林梟一邊嘶吼著更換打空的彈匣,一邊不顧一切地撲向因劇痛而瘋狂扭動的怪物側面,試圖吸引它的注意力。他的手槍子彈打在怪物堅硬的背甲上,只濺起點點火星和碎屑。

「掩護我!掩護我!」K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他雙手握著一把大口徑手槍,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對著怪物的方向胡亂射擊,子彈大多打在了周圍的樹干和泥地上,激起一片片碎屑和泥點。

「蘇娜姐!救大山哥!」陳怡帶著哭腔尖叫,她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閃爍著不穩定紅光的圓球——那是游戲里用來制造混亂的「噪音彈」。她猛地拉開保險,閉著眼朝怪物和糾纏在一起的大山方向奮力扔了過去!不是攻擊,更像是絕望的驅趕。

嗡——!

刺耳到足以讓人瞬間失聰的高頻噪音猛然炸開!無形的聲波像重錘一樣狠狠砸在每個人的鼓膜上。林梟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攻城錘擊中,眼前發黑,幾乎嘔吐。那怪物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超出它感知范圍的攻擊嚴重干擾,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發出一聲混亂的嘶鳴,動作出現了致命的遲滯!

「機會!」林梟強忍著眩暈和耳鳴,眼中兇光暴漲。他猛地將剛換好彈匣的手槍插回槍套,反手從背后抽出了一直沒機會使用的短管霰彈槍。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獵豹,身體壓到最低,迎著怪物因噪音而暫時僵直的側面,一個滑鏟沖入它滿是粘液和苔蘚的腹下!

距離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怪物甲殼縫隙里散發出的濃烈腥臭和腐爛氣味。冰冷的槍口幾乎抵在怪物相對柔軟的腹部環節連接處。

「下地獄吧!雜種!」

吼聲與槍聲同時爆發!

轟!!!

短管霰彈槍在極近距離噴發出致命的扇形火焰!無數灼熱的鋼珠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灌入怪物相對脆弱的腹部!巨大的沖擊力將怪物龐大的身軀都打得向上猛地一掀!

「嘶嘎——!!!」怪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到極致的凄厲慘嚎,整個身體瘋狂地扭動、翻滾,將洼地的泥漿攪得天翻地覆。貫入大山肩頭的前肢也因這劇烈的翻滾而被強行拔出,帶出一大塊模糊的血肉!

大山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漿里,濺起一片污濁的血花。他臉色慘白如紙,肩部那個恐怖的貫穿傷口像一個猙獰的血洞,鮮血正汩汩地向外涌,迅速染紅了身下的泥水。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里可怕的、帶著血沫的咯咯聲。

「大山!」蘇娜哭喊著撲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撕開急救包,將大把大把的止血凝膠和強效凝血繃帶按向那個不斷涌出溫熱液體的可怕傷口。她的手指沾滿了粘稠溫熱的血,劇烈地顫抖著。

「呃…嗬…」大山布滿血污的臉上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眼睛努力地看向林梟的方向,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干…干得…漂亮…梟…」

他的話沒能說完。身體猛地一陣劇烈抽搐,瞳孔驟然放大,隨即失去了所有光彩,變得空洞而灰暗。那只曾緊握著砍刀的、沾滿怪物和自己鮮血的巨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重重地砸在泥漿里。

洼地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怪物垂死掙扎的微弱抽搐聲、雨點砸落的聲音,以及蘇娜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啜泣。濃烈的血腥味和怪物體液散發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地獄氣息。K癱坐在泥水里,失魂落魄地看著大山的尸體,手里的槍掉在一邊。陳怡捂著嘴,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淚水混合著雨水無聲地滑落。

林梟保持著射擊后的姿勢半跪在泥濘中,霰彈槍的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頭發、臉頰流下,沖刷著濺在臉上的墨綠色粘液和點點屬于同伴的、尚未完全冷卻的猩紅。他看著大山那張凝固著最后笑容的、失去生氣的臉,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肺里攪動。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涌上喉嚨,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生存的代價,第一次以如此慘烈、如此不容回避的方式,血淋淋地攤開在他們面前。游戲里的復活點,成了最殘酷的謊言。

死亡的氣息如同最粘稠的膠水,緊緊包裹著剩下的四人。大山的血在冰冷的泥漿里暈開,刺目的紅被雨水不斷稀釋,卻像烙印一樣燙在每個人的眼底。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只有蘇娜壓抑的抽噎和雨點擊打腐葉的單調聲響。

「走。」林梟的聲音像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干澀得沒有一絲水分。他撐著膝蓋,從冰冷的泥濘中站起,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遲緩。他沒有去看大山的尸體,目光掃過蘇娜沾滿血污和淚痕的臉,掃過 K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樣子,最后落在陳怡因過度恐懼而蜷縮的身體上。「目標,燈塔。」他重復著光幕上冰冷的文字,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想活,就動起來。」

他彎腰,撿起大山掉落在泥水里的那把沉重砍刀,刀柄上還殘留著大山的體溫和血跡。他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污跡,將那把沾血的砍刀緊緊系在自己背上,冰冷的金屬緊貼著脊骨,帶來一絲異樣的沉重感。然后,他撿起大山那把威力巨大的霰彈槍,檢查了一下彈藥——只剩兩發獨頭彈。他把它遞給了眼神依舊有些渙散的 K。

「拿著。你是唯一的遠程火力了。」林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錘子敲在 K混沌的意識上。

K猛地一顫,渙散的目光聚焦在遞到眼前的霰彈槍上。冰冷的金屬質感透過手套傳來,上面還沾著泥漿和……屬于大山的暗紅。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劇烈的掙扎和痛苦,最終被一種近乎麻木的狠厲取代。他一把抓過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發出咯咯的聲響,仿佛要將槍柄捏碎。

「眼鏡,」林梟轉向瑟瑟發抖的陳怡,聲音放低了一些,卻依舊冷硬,「探測器,指路。避開高輻射和高生物信號區。」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別再犯洼地的錯。安全,只存在于動態的判斷里。」

陳怡猛地一抖,厚厚的眼鏡片后,淚水再次涌了上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亂抹了一把臉,緊緊攥住那個簡陋的方盒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明…明白!西南…西南偏西!毒霧…毒霧在加速!快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蘇娜,」林梟最后看向跪在大山遺體旁的女孩。蘇娜的肩膀還在微微抽動,但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沾滿血污的手正用力地、一遍遍地擦拭著醫療包上沾著的泥點。她抬起頭,眼眶紅腫,眼神卻像淬了火的玻璃,脆弱又堅硬。「你負責…我們的命。」林梟的話很簡單,卻重逾千斤。

蘇娜用力點頭,咬破了蒼白的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她迅速收拾好散落在地的急救物品,將僅剩的幾支寶貴的營養膏塞進最容易取到的位置,然后掙扎著站起,踉蹌了一下,被林梟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堅實有力,透過濕透的衣物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走!」林梟不再廢話,率先邁開灌鉛般的雙腿,朝著陳怡指示的方向,再次踏入那片吞噬了同伴的、危機四伏的森林。每一步,都踏在同伴的血跡和未寒的尸骨之上。身后的洼地,連同大山的遺體,迅速被層層疊疊的扭曲樹影和傾盆大雨吞噬,仿佛從未存在過。

接下來的路途,沉默得令人窒息。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邊緣。陳怡手中的探測器成了唯一的燈塔,屏幕上的綠色波紋線如同風中殘燭,在代表毒素的橙色和代表生物威脅的紅色區域之間艱難地尋找著縫隙。他們蹚過齊膝深的、散發著濃烈硫磺惡臭的沼澤,冰冷的泥水滲入靴子,帶來刺骨的寒意和皮膚被腐蝕的微弱刺痛;他們攀爬布滿濕滑苔蘚和尖銳晶簇的陡峭巖壁,每一次伸手都伴隨著落石滾下的危險;他們匍匐爬過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彌漫著致幻孢子的黑暗巖縫,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肺部像被無數細小的針尖刺扎。

真實世界的惡意被無限放大。饑餓不再是狀態欄里一個需要點擊食物圖標消除的符號,而是胃部持續不斷的、令人瘋狂的絞痛和虛弱感,每一次邁步都感覺身體在燃燒所剩無幾的脂肪。干渴讓喉嚨如同砂紙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疲憊更是深入骨髓,肌肉酸痛得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鐵棍反復捶打,每一次眨眼都感覺沉重的眼皮再也無法睜開。更可怕的是無處不在的、緩慢侵蝕的毒素。裸露的皮膚開始出現詭異的紅斑和瘙癢,輕微的劃傷難以愈合,滲著淡黃色的組織液。蘇娜的急救包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那些強效藥劑帶來的短暫舒適如同飲鴆止渴,藥效過后是更深的虛弱和刺痛。

死亡如影隨形。一次穿越毒霧相對稀薄的峽谷時,一只潛伏在巖壁陰影中的、形如巨大枯葉螳螂的怪物閃電般撲出,目標是隊伍中間最虛弱的陳怡。K在千鈞一發之際開火,霰彈槍巨大的轟鳴在狹窄的峽谷中回蕩,震得碎石簌簌落下。怪物被打得粉碎,但散落的鋒利節肢碎片如同飛刀,其中一片狠狠劃過陳怡的頸側!

「呃!」陳怡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身體猛地一僵,隨即軟倒。鮮血瞬間從她纖細的脖頸側面涌出,染紅了衣領。

「眼鏡!」蘇娜尖叫著撲過去,手指死死按住那個可怕的傷口。血依舊從她的指縫間不斷滲出。她手忙腳亂地翻找強效凝血劑,眼神絕望——止血凝膠已經在大山那里用光了!

林梟和 K立刻圍攏過來,形成防御圈,警惕地盯著四周幽暗的巖壁。

「別…別管我…」陳怡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身體因為失血和寒冷而劇烈顫抖,厚厚的眼鏡歪斜地掛在臉上,鏡片沾滿了血點,「走…快走…毒霧…又來了…」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游絲,目光卻異常清醒,死死盯著探測器屏幕上再次逼近的橙色警報區域。

蘇娜徒勞地用繃帶緊緊纏繞她的脖頸,鮮血迅速浸透了一層又一層。她看著陳怡越來越黯淡的眼神,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臉上的血污。

「不…不能…」蘇娜哽咽著,還想做最后的努力。

陳怡卻艱難地抬起一只手,沾滿血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峽谷深處,那里,在彌漫的淡紫色薄霧邊緣,隱約可見一個巨大、扭曲的、仿佛由無數銹蝕金屬和骸骨搭建而成的輪廓——沉沒燈塔的尖頂!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但口型清晰無比:「去…那里…」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睛緩緩閉上。探測器從她松開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巖石上,屏幕閃了幾下,最終熄滅。

又一道生命之火,在通往燈塔的路上,無聲無息地熄滅了。峽谷里只剩下越來越濃的毒霧,和三人沉重得如同背負著整個世界的呼吸。

燈塔,那扭曲的、由銹蝕金屬和慘白骨骸堆砌而成的怪物,終于在視野中清晰起來。它矗立在一片死寂的黑色礁石灘盡頭,腳下是翻涌著墨綠色、不斷咕嘟咕嘟冒著詭異氣泡的粘稠海水。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海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電路板燒焦的臭氧味。燈塔頂端,那本該是燈室的位置,被一個巨大、歪斜、閃爍著不穩定幽藍色電弧的金屬球體所取代,像一只不懷好意的獨眼,冷漠地注視著下方渺小的生靈。

「燈塔…控制臺…就在下面!」K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亢奮。他指著燈塔基座一個被巨大、扭曲的金屬管道半掩著的入口,那里透出微弱、冰冷的白光。

希望,像一劑強效的興奮劑,暫時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心靈的創傷。三人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過那片布滿鋒利礁石和滑膩海藻的灘涂。燈塔基座入口處,一道沉重的、布滿劃痕的金屬門半開著,里面是一條向下延伸、布滿冷凝水汽的冰冷金屬甬道。

甬道盡頭,是一個不大的圓形空間。中央,一個閃爍著無數指示燈和全息屏幕的、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控制臺赫然在目!幽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布滿冷凝水珠的冰冷金屬墻壁,也照亮了控制臺前一個背對著他們的、穿著和他們同款深灰色戰術護甲的身影。

「老鬼?」林梟猛地停住腳步,瞳孔驟縮。那個身影他太熟悉了!是他們小隊里那個總是沉默寡言、卻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兵「老鬼」!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和他們一起……等等!林梟猛地想起,光幕最初顯示的幸存者是 7/7!老鬼和另一個隊員「猴子」一直沒出現!難道他們先一步抵達了這里?

「老鬼!」K也認了出來,激動地就要沖過去。

「別動!」林梟猛地低吼,一把拉住了 K。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太安靜了!老鬼背對著他們,站立的姿勢僵硬得如同雕塑,對身后的動靜毫無反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甜膩的鐵銹味——那是血的味道!

就在這時,老鬼的身體極其緩慢地、如同提線木偶般轉了過來。

他的臉……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嘴巴被某種粗暴的力量撕裂到耳根,形成一個巨大、凝固著黑色血痂的恐怖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齒和斷裂的牙床。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窩,另一只眼睛則被一種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走線般的幽藍色光線完全覆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的喉嚨處,一個拳頭大小的金屬裝置深深嵌入皮肉,幾根冰冷的金屬探針裸露在外,正發出極其細微的「滋滋」電流聲。

「嗬…嗬…」非人的、仿佛破風箱抽動的聲音從他撕裂的喉嚨里擠出,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電流雜音,「歡迎…抵達…燈塔…幸存…者…」

一股寒氣瞬間從林梟的腳底直沖頭頂!這不是老鬼!這是被某種東西寄生、改造的怪物!

「小心!」蘇娜失聲尖叫。

「老鬼」那被幽藍電路覆蓋的眼睛猛地亮起刺目的紅光!他僵硬的手臂以一種違反人體結構的、機械般的速度抬起,手中赫然握著一把造型奇特、槍口閃爍著能量匯聚光芒的脈沖手槍!槍口瞬間鎖定了最前面的林梟!

沒有時間思考!林梟幾乎是在那紅光亮起的瞬間就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向側面撲倒,同時狠狠一腳踹在 K的小腿上!兩人狼狽地滾向控制臺兩側冰冷的金屬墻壁!

滋——!

一道刺眼的、高熱的藍色能量束擦著林梟的后背射過,狠狠打在金屬墻壁上,留下一個邊緣融化、滋滋作響的焦黑坑洞!灼熱的氣浪灼燒著皮膚。

「干掉他!」林梟在翻滾中嘶吼,手中的戰術手槍已經指向那個扭曲的身影,瘋狂開火!

砰!砰!砰!

子彈打在「老鬼」身上,卻發出沉悶的、如同擊中朽木和金屬混合物的聲音!他身上的護甲似乎被某種東西強化了,子彈只在表面留下淺淺的凹痕!只有擊中他裸露的脖頸或嵌入喉嚨的裝置時,才會讓他動作出現一絲遲滯。

K也反應了過來,怒吼著抬起霰彈槍,對著那扭曲的身影扣動扳機!

轟!!!

巨大的轟鳴在狹小的控制室內震耳欲聾!霰彈槍的獨頭彈帶著恐怖的動能狠狠撞在「老鬼」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老鬼」整個胸膛肉眼可見地塌陷下去一大塊,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帶得向后猛撞在控制臺上!但他喉嚨里那非人的「嗬嗬」聲卻更加尖銳刺耳,被幽藍電路覆蓋的眼睛紅光暴漲!他竟然沒有倒下!那只握著脈沖手槍的手依舊頑強地抬起,槍口能量再次開始匯聚,這次對準了剛剛開火、暴露了位置的 K!

「K!躲開!」蘇娜尖叫著,不顧一切地將手中僅剩的一支強效興奮劑注射器當作飛鏢,狠狠砸向「老鬼」那只閃爍著紅光的眼睛!

啪!

注射器砸在「老鬼」臉上,碎裂的玻璃和藥液濺開,暫時遮蔽了他的視線。能量束擦著 K的頭皮射過,將他身后墻壁上的一個指示燈面板炸得粉碎!

「控制臺!啟動它!」林梟一邊翻滾躲避著零星射來的能量束,一邊對著蘇娜狂吼。他看出來了,這個被寄生的怪物似乎對控制臺本身有所顧忌,攻擊時都在下意識避開核心區域!

蘇娜心領神會。她趁著怪物被林梟和 K的火力短暫壓制的間隙,如同靈貓般矮身疾沖,撲向那閃爍著無數光芒的控制臺主面板!她的手指在冰冷的、布滿按鈕和虛擬觸屏的控制臺上瘋狂地尋找、辨識!游戲里的記憶在此刻被壓榨到了極限——復雜的權限驗證流程、能量核心啟動順序、安全協議解除代碼……那些曾經在屏幕上點擊過無數次的圖標和指令,此刻成了唯一的生路!

「權限!需要權限!」蘇娜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尖銳,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流下,滴落在控制面板上。

「用我的虹膜!快!」林梟一邊朝著再次抬起槍口的「老鬼」傾瀉火力,一邊對著蘇娜的方向嘶喊。他記得游戲里隊長擁有最高啟動權限!

滋——!又一道能量束射來,打在林梟身側的金屬地面,濺起的灼熱碎片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立刻涌了出來。他悶哼一聲,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蘇娜猛地抬頭,看向控制臺中央一個微微凸起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掃描裝置。她毫不猶豫,一把抓住林梟的手臂,將他拖到掃描裝置前!

「驗證!」蘇娜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林梟猛地將臉湊近那個冰冷的掃描口!一道藍色的光線瞬間掃過他的眼睛。

【虹膜驗證通過…權限等級:最高…】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啟動核心!安全協議覆蓋代碼 Alpha-Gamma-7!」蘇娜的手指如同幻影般在觸屏上劃過,輸入一連串復雜的指令。

嗡——!

整個控制臺猛地一震!所有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起來!控制臺中央升起一個圓柱形的、內部涌動著刺目藍色能量的核心裝置!巨大的能量嗡鳴聲充斥了整個空間!

「嗬——!!!」被寄生的「老鬼」似乎被這強大的能量波動徹底激怒,發出一聲充滿電子雜音的恐怖咆哮!他完全無視了 K和林梟的攻擊,如同瘋獸般拖著破碎的身體,揮舞著脈沖手槍,朝著正在完成最后啟動步驟的蘇娜猛撲過來!喉嚨處的金屬裝置滋滋作響,探針閃爍著危險的電弧!

「蘇娜!」林梟目眥欲裂!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之際!

轟!!!

K開火了!霰彈槍噴吐出最后一發致命的獨頭彈!如此近的距離,子彈帶著恐怖的力量,精準地轟在了「老鬼」喉嚨處那個滋滋作響的金屬裝置上!

啪嚓!

金屬裝置應聲而碎!細小的零件和電火花四散飛濺!

「老鬼」前沖的動作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僵在原地。那只被幽藍電路覆蓋的眼睛里,紅光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瘋狂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熄滅,只剩下空洞的死灰。他喉嚨里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如同老舊磁帶卡殼的「咔咔」聲,身體晃了晃,最終像一截被砍斷的朽木,轟然栽倒在地,不再動彈。那張撕裂到耳根的恐怖笑容凝固在臉上。

控制室內一片狼藉,彌漫著硝煙、臭氧、血腥和金屬燒熔的混合氣味。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控制臺中央那劇烈嗡鳴的能量核心發出的聲音,以及三人劇烈到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和粗重喘息。

蘇娜的手指懸停在最后一塊閃爍著猩紅警告的虛擬按鈕上方——【最終撤離協議啟動】。按鈕旁邊,一行冰冷的提示文字:【警告:協議啟動不可逆,將消耗核心全部能量,燈塔防御永久失效】。

她抬起頭,布滿汗水和血污的臉上,眼神卻異常明亮,看向林梟和 K,帶著最后的詢問。

林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看了一眼地上老鬼那扭曲恐怖的尸體,又看了一眼控制臺外翻涌著墨綠色粘稠海水、仿佛隱藏著無盡惡意的礁石灘。沒有退路了。

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眼神決絕。

K喘著粗氣,靠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對著蘇娜也用力點了點頭,臉上混雜著疲憊、恐懼和一絲扭曲的、劫后余生的激動。

蘇娜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肺里所有的血腥和硝煙都擠壓出去。然后,她的食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孤注一擲的力量,重重按了下去!

【最終撤離協議啟動…能量核心過載…】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隨即被一種急劇攀升的、如同渦輪引擎達到極限的尖銳蜂鳴徹底淹沒!控制臺中央那涌動著刺目藍光的能量核心瞬間爆發出令人無法直視的強光!整個燈塔內部的結構仿佛都在呻吟、顫抖!金屬墻壁發出不堪重負的扭曲聲,細小的零件和冷凝水珠被劇烈的能量波動震得簌簌落下!

一道熾白的光柱,如同開天辟地的巨劍,猛地從燈塔頂端那歪斜的金屬球體中沖天而起!光柱輕易撕裂了籠罩著腐朽之森的厚重鉛云,將翻滾的墨綠色海水和扭曲的礁石灘映照得一片慘白!

強光如同實質的洪流,瞬間吞噬了林梟、蘇娜和 K的身影。那光芒灼熱得仿佛要融化視網膜,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靈魂的冰冷感。身體似乎失去了重量,感官被徹底剝奪,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眩暈的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

強光驟然消退。

失重感猛地襲來,林梟感覺自己重重摔落在某種堅硬、冰冷、光滑的平面上。撞擊帶來的鈍痛讓他悶哼一聲,但更強烈的是一種極致的、令人窒息的虛弱感,仿佛身體里每一絲力量都被徹底抽干。他艱難地睜開刺痛的眼睛。

視野模糊,殘留著光爆后的慘白重影。冰冷的空氣帶著一股強烈的、消毒水和某種化學試劑的混合氣味,刺激著他干裂的鼻腔。

「呃…」旁邊傳來蘇娜痛苦的呻吟。

「我們…出來了?」K的聲音嘶啞而虛弱,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林梟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幕布,逐漸清晰。

沒有熟悉的城市街道,沒有歡呼的人群,沒有虛擬登出艙冰冷的觸感。

他們躺著的,是一個巨大、透明、如同巨大水族箱般的圓柱形培養艙的底部。艙壁光滑冰冷,凝結著細密的水珠。透過模糊的艙壁,可以看到外面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空間。

目光所及,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透明培養艙!它們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排列著,向四面八方延伸,直到視野被冰冷的金屬墻壁和縱橫交錯的粗大管線所阻擋。慘白的、毫無溫度的燈光從極高處的天花板投射下來,照亮了這片由無數玻璃囚籠構成的、無聲而恐怖的森林。

每一個培養艙里,似乎都浸泡在一種淡藍色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粘稠液體中。隱約可見里面漂浮著模糊的人形輪廓,一動不動,如同標本。

林梟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猛地竄上頭頂,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向身旁。

蘇娜也掙扎著坐了起來,她的臉上同樣毫無血色,沾滿污跡的戰術護甲此刻顯得如此刺眼而怪異。她順著林梟的目光看去,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因為極致的驚恐而縮成了針尖大小。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短促、破碎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抽氣聲。

K的反應更直接。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恐懼和崩潰的嚎叫,身體猛地向后蜷縮,手腳并用地蹬著光滑的艙底,仿佛要逃離這比腐朽之森恐怖一萬倍的景象!他的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艙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就在他們三人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震得魂飛魄散之際,一陣輕微、平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地踏在金屬地面上。

噠…噠…噠…

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冰冷的、居高臨下的韻律感。

一個身影停在了他們所在的培養艙外。

那是一個穿著纖塵不染、剪裁合體的白色研究服的男人。他看起來四十歲上下,面容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溫和儒雅,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專注,如同觀察著培養皿中微生物的學者,帶著一種純粹的、非人的探究意味。

他微微俯身,隔著冰冷的透明艙壁,目光平靜地掃過艙內三個如同受驚困獸般的「實驗品」——林梟沾滿血污和絕望的臉,蘇娜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表情,K崩潰蜷縮、瑟瑟發抖的身體。男人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那不是一個笑容。

那是一種確認,一種滿足,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愉悅。

他抬起手,動作優雅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然后,用清晰、平穩、毫無波瀾的語調對著別在領口的一個微型麥克風說道:

「記錄:第 73組樣本,蘇醒狀態確認。」

他的聲音透過某種擴音裝置,清晰地傳入培養艙內,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三人的耳膜和心臟。

「生理指標波動劇烈,符合預期。神經鏈接穩定。」

「生存壓力測試……」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鏡片后

「……現在開始」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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