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朗朗讀書聲從院子里響起，一席白衣少年端坐在木桌前，兩手支著書，細細鉆研。

桌對面是一個小女孩，水紅色的衣服與草屋周圍黃與綠映得自然，她胳膊支在桌上，雙手托著腮，看著對面的少年。

“哥哥，哥哥，你讀的是什么意思啊？怎么這么別口啊！”小女孩的童聲傳向對面。

少年聽罷，把書面扣在桌上，撫女孩的頭，柔和道:“是說好人啊，和水一樣，在淤泥處幫助他人卻不與他人相爭”

聽此，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至于是否領會真意卻不知。

少年看向女孩，道：“那小妹想不想當一個上善之人呢？”

“當然了，我以后一起是個人人推崇的好人呢！”女孩笑著說，臉上的櫻紅看起來很可愛，一雙桃花眼下彎成一條縫，額前碎發撇向兩邊，看著很乖巧。

“嗯，小妹真乖。”

陽光穿過樹葉，金黃灑了一地，小鳥的叫聲清脆，微風輕輕拂過二人，使之打了個噴嚏。

少年心中暗想：快入冬了，棉衣已經穿不了了，得換新的了，可是……

他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自己素白的衣服洗得出現消不去的褶皺，看了看妹妹洗得掉色的衣服，不禁嘆氣。

自五年前，林家府邸突如其來的大火把一切焚毀，府上老少皆死，一無生還，唯有林書劍和林婉月兄妹因在外偷玩躲過一劫。那年林書劍八歲，林婉月三歲，回家時大火燎去一切，林書劍下意識捂住林婉月的眼，抱著她飛奔到幾里外，他大口揣著粗氣，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許久后，他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把妹妹安撫入睡，他抱著林婉月，想睡去卻惶恐不安，最后一夜未眠。

翌日，深淵之火褪去，留下一片廢墟，木質建筑變為焦炭，唯有白玉石建幾處留存。

林書劍忘不了那時的場景，廢墟上有近百人搜羅林家財產，他們猶如惡狼，殘蝕著林家最后的光輝。

祠堂門口的石獅破敗不堪，嘴中玉球被強行撬走，他撬開牌位下的石磚，取出里面的木盒，他不知道其中是什么，但知道它是一件珍寶，祖輩流傳至今。

隨后他跑回自己的房間，從焦炭中找到十兩黃金，又到父母房間找到給妹妹備的嫁妝首飾，而后逃出來，抱著妹妹逃出韓王城，到城外的秋田鎮定居，茍活至今。

林書劍不想回憶，因為那是痛苦的開始，他愧對于林婉月，讓她小小年紀就出來受苦，但也無濟于事。

后來林書劍聽說讀書考取功名可得重用，可享千金食祿，重回美好生活，他便買了許多書，仔細攻讀，最后滿腹經綸，但過不起生活了。

可生活不能停滯，他得想辦法給妹妹買合適的棉衣，思來想去，他不再猶豫，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片刻后，林書劍取出大小兩件棉衣，都是素白色，小的那件還是五歲孩童穿的，較如今八歲的林婉月已是小太多了。

林書劍高呼：“小妹，出來，走，咱們去鎮上去。”

林婉月聽罷，很是開心，她拉著林書劍的手，大步向鎮上走去。一路上二人說說笑笑，五六里的路程眨眼間過去了。

到鎮上，林書劍先來到家典當鋪準備把棉衣當掉。

店內裝修并不華麗，卻極具風范，暗紅色的紫檀木雕刻成盤龍狀掛在鋪后，棕木柜橫在店內，算盤、刻刀……亂擺在桌上，一個帶著暗金色圓形眼鏡的中年人躺著椅上，手里擺弄刻刀雕一快碧玉，絲毫未注意到有人來了。

林書劍見他入神，猶豫著要不要叫一下他，躊躇片刻，他輕輕開口，道：“額……掌柜，我來當兩件棉衣。”

話音落地，中年人抬起頭來，扶了扶眼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打量眼前的少年。

很快，他開口道：“棉衣拿來，我看看。”

林書劍不敢怠慢，拿出棉衣幾步來到桌前，雙手遞過，道：“您請看。”

中年人隨手拿起棉衣，左右看看道：“約莫可當四十兩，可行？”他抬起頭來，看向少年。

林書劍很快接過話，道：“可以，可以，謝謝掌柜。”

林書劍自知兩件棉衣本價也大抵不過四十兩，更何況是舊的不能再舊的，這是掌柜憐惜他，給了很高的價格了。

話過，中年人從桌柜里搜羅起碎銀，在秤上細細稱著。

林書劍在此期間發話，“敢問掌柜貴姓。”

中年人邊看秤桿，邊回答：“免貴，姓陳。”

林書劍在心中記下，也沒再多說。

很快，林書劍在陳掌柜叫聲下接過小袋子碎銀，又拿五兩兩銀子換了四吊錢，隨后離開。

林婉月見哥哥出來，快跑到他身邊，拉著林書劍的手，急急忙忙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攤子，道：“哥，我想吃糖葫蘆。”

林書劍也不猶豫，問了價格便買了一串，遞給妹妹。

焦黃的糖漿裹著大紅的山楂，晶瑩閃亮了林婉月的眼睛，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個，不禁笑了起來。

林書劍看著林婉月笑，也微微笑著，他拉著她的手，慢慢走過街市。

一路上各色商販吆喝自己的商品，老少行人來往間笑聲不斷，兄妹二人很快來到一家鋪子，名楊氏衣坊。

踏入店內，各色衣物掛在兩側，多為麻制，并不保暖。

林書劍呼叫掌柜道：“可有絨制衣物！”

那人道：“當然有，請隨我來。”

跟著他到店里更內部，衣物少了起來，但色彩更艷。掌柜道：“這些都是絨衣，客人自己挑選吧。”

林書劍四處環顧，又扭頭看向林婉月，道：“小妹，你看看要哪一件，去吧。”

聽罷，林婉月就左右挑了起來，很快便結束了，那是一件淡藍衣服，點點白色映在其中，像天地間的雪花。

林書劍問掌柜：“這件多少錢？”

掌柜回道：“這件是絲纏成布，內夾鵝絨，值二十兩銀子。”

林書劍一邊交付銀子，一邊想著今年又能穩穩度過冬天了。

而后，二人離開，向自家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