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綰天生仙骨，卻每次突破都會引來天雷轟頂。

萬靈宗長老斷言：“此乃天道棄子，終身不得筑基”最后一次沖擊境界失敗時，她聽見識海里傳來一位女人的聲音，「小綰，你終究是突破不了這一境界的，放下執念，放下執。。。。。念」與此同時，九霄之上某位沉睡仙尊的洞府突然靈氣枯竭。

云綰感受到自己身體里有一種力量在沖撞著，不是皮肉，不是筋脈，是深埋在髓腔里的那幾根瑩白如玉的仙骨，正發出瀕臨破碎的、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刺耳哀鳴。第九次了，洶涌的靈力在丹田氣海咆哮著積蓄到頂峰，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狠狠撞向那道隔絕凡俗與真正仙途無形壁壘——筑基玄關

爆鳴并非來自體內。是頭頂那片剛剛還澄澈如洗的天空，驟然炸開的巨響。一道粗野猙獰的紫白電蟒，撕裂空氣，帶著審判萬物的暴戾氣息，毫無征兆地劈落。目標，并非她身下這方銘刻著古老符文、用以匯聚天地靈氣的寒祭臺，而是……她本人！

“又來了！”

“快看！云綰引雷了！”

“嘖，第九道天雷了吧？老天爺是多不待見她！”

“仙骨？我看是招雷骨吧！”

刺耳的哄笑、低語、毫不掩飾的鄙夷，毒針般從寒祭臺四面八方射來，扎進耳膜。云綰的身體劇烈地一顫，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后背。凝聚到巔峰的靈力洪流瞬間失控，在剛剛觸及筑基壁壘的剎那，被那九天之上轟下的沛然巨力硬生生砸得倒卷！狂暴的靈力逆沖回脆弱的經脈，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鈍刀在里面瘋狂剮蹭、切割。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狂噴而出，濺落在身下冰冷堅硬的寒祭臺面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猩紅。視野瞬間被血霧和細碎的金星充斥，天旋地轉。她單膝狠狠砸在地上，膝蓋骨撞擊祭臺的聲音沉悶得令人心悸，勉強撐住沒有徹底倒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破碎的臟腑，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寒祭臺四周，萬靈宗年輕弟子們匯聚成的海洋，此刻翻涌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冰冷的疏離。那些目光，像針，像冰錐。幾個半大孩子甚至模仿著天雷劈下的樣子，夸張地尖叫、蹦跳著，引來周圍一陣更響亮的哄笑。

“肅靜！”

一個蒼老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如同寒潮掃過滾燙的砂礫，瞬間凍結了所有嘈雜。須發皆白、面容清冷的傳功長老李青宗，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寒祭臺邊緣。他寬大的月白道袍無風自動，深邃的目光落在云綰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惋惜，只有一種看透世事、近乎天道的漠然。

李長老緩步上前，足尖點在祭臺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他枯瘦的手掌懸在云綰頭頂上方三寸，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靈力隔空探入云綰體內。片刻后，那復雜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漣漪，快得像是錯覺。

他收回手，目光掃過全場，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下了最后一絲竊竊私語：“云綰。”

這個名字被叫出，帶著一種蓋棺定論的沉重。

“天生仙骨，本是萬載難逢的修道璞玉。然……”李長老的聲音微微一頓，仿佛在斟酌詞句，又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無情的事實，“九次沖關，九次引動天雷自毀道途。此非人力可及，亦非機緣可改。”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云綰慘白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法槌敲下最終的判決：

“此乃天道所棄，氣運斷絕之相。仙路……已對你徹底關閉。終生……無緣筑基。”

嗡——

最后四個字，如同四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云綰的識海深處，震得她靈魂都在顫抖。終生無緣筑基！終生！一個被天道宣判了死刑的棄子！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隱忍，在“天道”二字面前，瞬間變得蒼白可笑，像一個巨大的、諷刺的泡影。

世界的聲音驟然遠去，只剩下尖銳的耳鳴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巨響。絕望，冰冷粘稠、帶著鐵銹腥味的絕望，從腳底猛地竄起，瞬間淹沒了頭頂。

就在這時臺中央，那塊丈許高、通體剔透、用以測試弟子靈力修為和資質的巨大“玄元測靈石”，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仿佛被李長老那句“天道所棄”的判詞所激怒，又或是感應到了云綰體內那股瀕臨崩潰、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引力的殘余力量。

嗡鳴聲瞬間拔高到刺耳欲裂的程度！

緊接著——

轟隆！！！

一聲遠比剛才天雷更沉悶、更震撼的巨響在寒祭臺核心炸開

那塊傳承了不知多少歲月、堅硬程度堪比頂級法器的玄元測靈石，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頂端開始，爆裂開無數蛛網般的恐怖裂痕！刺目的光芒從裂縫中狂涌而出，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

“天啊！”

“測靈石……炸了？！”

“怎么回事？！”

驚呼聲、尖叫聲瞬間撕裂了死寂。狂暴的靈氣亂流裹挾著無數鋒銳如刀的晶石碎片，如同失控的暴風龍卷，向四面八方瘋狂濺射！距離較近的弟子們駭然失色，紛紛倉皇后退，祭出護身法寶，一時間臺上靈光亂閃，驚呼連連。

混亂的風暴中心，云綰離得最近。一塊尖銳的、邊緣還閃爍著不穩定靈光的深紫色晶石碎片，如同死神的獠牙，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直射她的面門！

她瞳孔驟縮，身體因劇痛和脫力早已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抹致命的紫色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嗤！

預想中頭顱洞穿的劇痛并未傳來。

那塊蘊含著狂暴靈力的碎片，在距離她眉心僅有三寸之遙時，軌跡詭異地一偏！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扭轉了方向，擦著她的額角飛過，只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灼痛和幾縷被削斷的發絲。碎片最終狠狠釘入她身后不遠處的寒紀臺地面，深入尺許，兀自嗡鳴震顫不已，縷縷紫色電蛇在其表面不安地跳躍。

死里逃生的驚悸尚未平息，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言喻的恐怖悸動，毫無征兆地擒住了云綰！

那并非來自外界的天雷，也非體內逆沖的靈力。它像是一道冰冷、死寂、漠然到令人窒息的視線，驟然穿透了無盡虛空，牢牢鎖定了她。這視線仿佛來自九霄之上，來自宇宙的盡頭，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裁決生死的至高意志。

天道凝視！

云綰渾身僵冷，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巨手死死攥住，連跳動都成了奢望。無邊的恐懼，比剛才面對死亡更甚千萬倍的恐懼，從每一個毛孔里瘋狂鉆出，瞬間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

她眼前徹底一黑，最后殘存的感官里，只有額角被晶石擦過的地方，那抹灼熱和刺痛異常清晰，像是一個滾燙的烙印。

在徹底墜入無邊黑暗的前一剎那，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非人的震動，突兀地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天道凝視”和身體崩潰的劇痛，清晰地叩響在她靈魂最深處。

【……放下執念……放下……】

聲音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瞬間便被淹沒在意識沉淪的黑暗浪潮之中，再無蹤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冰冷，堅硬，帶著塵土的味道。

云綰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是粗糙的灰色石板地面。額角撞地的鈍痛和渾身上下如同被拆開又胡亂組裝回去的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出聲。她發現自己躺在寒紀臺下方冰冷堅硬的石板地上，像一袋被隨意丟棄的垃圾。

周圍早已空空蕩蕩。熱鬧的人群、幸災樂禍的目光、威嚴的長老……全都消失了。只有高聳的寒祭臺玉壁在午后的陽光下反射著冷漠的光，以及臺面上那片尚未完全干涸、屬于她的暗紅血跡，刺目地提醒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風穿過空曠的廣場，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在她被汗水浸透又被鮮血染污的單薄內門弟子服上，激起一陣透骨的寒意。她掙扎著想坐起來，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體內破碎的經脈，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醒了？”

一個平淡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云綰猛地抬頭，牽動脖頸的肌肉又是一陣抽搐。只見傳功長老李青宗，不知何時竟無聲無息地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依舊是那身纖塵不染的月白道袍，目光平靜無波地落在她身上。李長老緩緩踱步過來，停在她面前，居高臨下。那目光不再是審判臺上的漠然，卻更讓云綰心底發寒。那是一種審視，一種探究，仿佛她不再是一個弟子，而是一件值得研究的、奇特的……器物。

“測靈石乃宗門重器，蘊含歷代祖師加持之力，堅不可摧。”李長老的聲音不高，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發問，“你引動的天雷，竟能令其崩裂一角……倒是奇事。”

云綰喉嚨干澀發緊，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能說什么？說自己也不知道？說自己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這只會顯得更加荒謬可笑，像失敗者的囈語。

李長老的目光在她慘白的臉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皮肉，看到了她體內仍在隱隱作痛的仙骨和破碎的丹田。隨即，那目光移開，掃過空曠的廣場，掃過高遠的天空，最后落回云綰身上時，已恢復了那種看透一切的淡然。

“天道棄子，此乃命數，強求無益。”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云綰心上，“內門資源，予你已是虛耗。自今日起，搬去‘沉淵澗’吧。”

沉淵澗！

云綰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一縮。那是萬靈宗深處，靈氣稀薄幾近于無，專門用來堆放廢棄雜物、流放“無用”之人的地方！是宗門最底層、最陰暗的角落！比外門雜役的居所還不如！去那里，等于徹底斷絕了最后一絲借助宗門靈氣療傷、甚至茍延殘喘的可能！

李長老說完，不再看她一眼，仿佛處理掉一件廢棄的雜物。月白色的袍袖輕輕一拂，身形便如一道青煙般在原地淡化、消失，只留下原地淡淡的靈力波動和一句仿佛從風中飄來的、含義不明的話語：

“既是棄子……便該有棄子的去處。靜待……或許也是一種命。”

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像是在陳述一個無法更改的未來，又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巨大的恥辱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云綰。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更濃重的鐵銹味，才勉強抑制住身體劇烈的顫抖。她掙扎著，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體內破碎的經脈和丹田傳來陣陣尖銳的抗議。

她踉蹌著，一步，一步，拖著沉重如灌鉛的雙腿，朝著寒紀場外那象征著恥辱放逐的方向走去。陽光將她的影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拉得很長，很孤單，扭曲變形。

就在她即將踏出寒紀場邊緣那巨大拱門的陰影時，腳下似乎踢到了什么堅硬的小東西。

她下意識地低頭。

是那塊深紫色的測靈石碎片。

就是那塊差點奪走她性命，最后卻詭異地偏轉了方向，只在她額角留下一道灼痕的碎片。它靜靜地躺在塵土里，邊緣銳利，表面黯淡無光，像一塊普通的頑石。

鬼使神差地，云綰彎下腰，忍著牽動傷口的劇痛，顫抖著伸出手，將它撿了起來。

碎片入手冰涼粗糙，帶著玉石特有的質感，卻又隱隱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靈氣波動。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碎片核心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想象的滾燙灼痛感，毫無征兆地從碎片中爆發！仿佛握住的不是石頭，而是一塊剛從熔爐里夾出來的烙鐵！那灼痛感瞬間穿透皮肉，直刺骨髓！

“呃啊！”云綰痛哼一聲，幾乎要將碎片甩脫！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灼痛中，異變陡生。

碎片核心那深紫色的區域，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