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從森林深處傳來的嘶吼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擂鼓,震得地面松軟的紫色苔蘚都在顫抖。濃霧翻滾,金甲腐骨蚣王龐大而猙獰的身軀顯露出輪廓,兇戾的氣息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金甲腐骨蚣王!”午鶴衣失聲驚呼,臉色煞白。
“退!”芊諾當機立斷。
眾人急退。然而,蚣王的速度遠超想象!它龐大的身軀異常靈活,尾部如同巨錘般帶著撕裂空氣的爆鳴,狠狠砸向氣息最為虛弱的云霄雨!
勁風撲面,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云霄雨瞳孔驟縮,重傷的身體讓她動作遲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麻煩!”
一聲熟悉的、帶著濃濃不耐煩的低喝響起!
一直靠在樹影中、仿佛置身事外的江燼然動了!
深藍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風中的幻影,瞬間出現在云霄雨身側!她沒有多余的動作,左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一把扣住了云霄雨握劍的手腕!那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
與此同時,她右手不知何時已多了一管通體溫潤如玉的長笛。笛子造型古樸,表面流淌著若有若無的青色光暈。
江燼然看也沒看那砸落的巨尾,只是將長笛湊到唇邊,雙唇微啟。
沒有預想中的悠揚笛聲,只有一聲極其短促、尖銳到幾乎刺破耳膜的厲嘯!
“嗚——!”
伴隨著這聲厲嘯,一股狂暴無比的青色氣流如同憑空炸開的颶風,以江燼然和云霄雨為中心,猛地向四周席卷而去!那氣流并非無序,而是帶著精準的切割意志!
嗤嗤嗤嗤——!
密集如雨的切割聲響起!
撲到近前的數只普通腐骨蚣,連同地面厚厚的紫色苔蘚,瞬間被這股狂暴的風刃絞成了粉!那砸落的暗金巨尾,也被這股突兀爆發的、凝練如實質的風刃屏障狠狠一阻,下落的勢頭為之一滯!堅硬的甲殼上竟被刮擦出無數細密的火星和白痕!
雖然未能斬斷,但這電光火石般的阻擋,為云霄雨爭取到了寶貴的瞬息!
“就是現在!”江燼然低喝一聲,扣住云霄雨手腕的左手猛地發力!一股沛然莫御、精純鋒銳的力量瞬間涌入云霄雨體內,強行帶動她的手臂!
“嗡——!”
傘劍在江燼然的引導和風刃爆發的掩護下,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新月劍罡,逆斬而上!
噗嗤!
劍罡精準無比地切入巨尾末端相對薄弱的關節連接處!墨綠色的血液狂噴!
金甲蚣王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斷尾轟然砸落!
江燼然一擊得手,立刻松手,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還嫌棄地甩了甩手指。她瞥了一眼因劇痛翻滾的蚣王,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黑玉長笛,眉頭擰得死緊,語氣帶著一種奇特的肉疼:“嘖,剛洗干凈的笛子……又沾上腥氣了?!狈路鸬炎颖慌K比擊退蚣王更讓她不爽。
“還愣著干什么?等它開席請你們吃尾巴嗎?”她抬頭,沒好氣地瞪向呆滯的眾人,尤其是還握著傘劍、手腕殘留著她冰冷觸感的云霄雨,“跑??!等著給它當點心?!”最后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與他清冷形象格格不入的急迫。
眾人如夢初醒,轉身就跑!
蚣王徹底瘋狂,不顧一切地沖撞過來!
江燼然卻沒有立刻逃走。她站在原地,看著沖來的龐然大物,眼神冰冷依舊,但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蠢貨?!?
她低聲吐出兩個字,手中黑玉長笛再次湊到唇邊。這一次,他吹出了一個悠長、低沉、仿佛帶著某種奇特韻律的音節。
嗚——嗡……
笛音并不響亮,卻仿佛直接作用于空間。
下一刻,蚣王沖鋒路徑前方,那些被它撞斷的巨大紫色樹干,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操控,裹挾著呼嘯的狂風,如同巨大的風之標槍,狠狠倒射而回!精準無比地刺向蚣王相對脆弱的腹部關節!
噗嗤!噗嗤!
樹干深深貫入!墨綠色的血液再次噴濺!
蚣王慘嚎著轟然側翻!
“走!”江燼然這才轉身,深藍的身影如同被清風托起,飄然掠過眾人身邊。路過云霄雨時,她甚至還刻意放緩了速度,與她并肩,側頭瞥了她蒼白的臉一眼,眉頭微挑,語氣帶著戲謔:“怎么?被風吹傻了?還是被我的笛聲迷住了?要不要我御風帶你一程?”那語氣,三分調侃,三分不著調,還有四分……讓人想把她那張嘴縫上!
云霄雨:“……”
眾人躲進巨大的樹根洞窟。洞口被午鶴衣撒上驅蟲藥粉,暫時安全。
江燼然靠坐在最里面,閉著眼,臉色比之前蒼白,呼吸略顯急促。剛才那兩下,尤其是爆發風刃和操控巨木,顯然消耗不小。但她依舊坐得隨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管的長笛。
“我的天……你那笛子……是法器?”葁魚苒心有余悸,看向江燼然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好奇,“那風……還有那些樹……”
江燼然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沙啞,話卻明顯多了起來:“嗯,吃飯的家伙。風嘛,吹口氣就有了,很難嗎?”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解釋太敷衍,又補充道,“好吧,稍微需要一點點技巧。至于那些樹……”她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借力打力,順勢而為罷了。那蠢蟲子自己撞斷的,我不過是‘好心’幫它物歸原主,送它點小禮物?!?
眾人:“……”
午鶴衣翻了個白眼:“吹口氣?你當你是風神啊?”
江燼然終于睜開眼,看向午鶴衣,眼神里是熟悉的鄙視:“總比你撒那些嗆死人的粉末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給蟲子做燒烤調料呢?!?
“你!”午鶴衣氣結。
“噗!葁魚苒”再次笑出聲。
芊諾也露出無奈的笑意,看向那管黑玉長笛的眼神充滿探究。能操控如此精純凝練的風刃和巨力,這法器絕非凡品。
沐云銘則滿眼小星星:“姐姐的笛子好厲害!風也好聽!云姐姐也好勇敢!”她純凈的目光在江燼然和云霄雨之間來回。
云霄雨身體微僵。勇敢?她只是被強行推出去揮了一劍……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江燼然聽到沐云銘的話,目光直接落在了云霄雨身上。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而是帶著一種……審視和饒有興致?甚至有點……小得意?
“傘不錯。”她再次開口,沒頭沒尾地評價道,“夠沉,夠穩,當個定風樁挺好。就是里面的‘房客’太吵,打架的時候嘰嘰喳喳,影響我吹笛子的心情?!彼傅氖莻銊锏脑轨`!
云霄雨心頭劇震!她能感知到傘劍內部,還能聽到怨靈的低語?!
“要你管!”云霄雨冷硬回懟。
江燼然毫不在意,反而像是找到了樂子,話匣子徹底打開:“不過你這鬼道功法,路子是真的野。斷情斷得跟削木頭似的,一點余地不留。何必呢?把自己凍得硬邦邦的,多沒意思?”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笛,一縷微風憑空而生,調皮地卷起她額前一縷碎發,“聽聽風聲,多自在?看看這小藥罐子炸毛的樣子,多有趣?”她指了指氣鼓鼓的午鶴衣。
午鶴衣:“???”誰是樂子?!
云霄雨:“……”
“江!燼!然!”午鶴衣炸毛,“信不信我讓你嘗嘗‘萬蟻噬心散’的滋味?!”
江燼然挑眉,來了興致:“‘萬蟻噬心散’?聽起來有點意思。是像一萬只螞蟻在心上爬?癢還是疼?持續時間長嗎?有解藥沒?沒有解藥的話……嗯,正好我新研究了個曲子,叫‘清風徐來’,說不定能幫你把螞蟻吹走?要不要試試?”
午鶴衣:“……”她氣得直哆嗦,指著江燼然說不出話。
葁魚苒和芊諾看著這畫風突變、毒舌又話癆的江燼然,再次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孤高冷傲的劍……哦不,笛修嗎?
云霄雨也忍不住再次看向她。她摩挲著玉笛,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生動,帶著一種奇異的、卸下防備后的懶散和……溫暖?雖然說的話依舊欠揍,但那層堅冰似乎真的融化了。
而且,她看似不著調的話語,總是不經意地繞著她轉——點評她的傘劍當定風樁,評價她的功法像削木頭,甚至……用風來比喻開導她?雖然方式依舊別扭得讓人想打人。
江燼然似乎察覺到云霄雨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云霄雨立刻移開視線。
江燼然卻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清朗,竟意外地好聽。“怎么?真被我的笛聲迷住了?還是覺得我比那蟲子好看?”她語氣戲謔,隨即又故作苦惱地嘆了口氣,“唉,魅力太大也是負擔。不像某些人,明明長得不差,非要學冰山,拒人千里之外,白白浪費了好皮囊,暴殄天物啊。”
“……”云霄雨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剛剛那點微妙的暖意瞬間被怒火取代!這人果然本性難移!
然而,江燼然的目光卻在她蒼白的臉上和肩頭染血的繃帶上停留了片刻。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關切。她狀似隨意地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指尖一縷微風托著,穩穩地送到云霄雨面前。
“喏,接著?!逍挠衤丁?,內服。省得你腦子一熱,又想不開去跟蟲子硬碰硬?!彼Z氣還是那么欠,但那縷送藥的風,卻輕柔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