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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巡夜打更人
顧安在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中猛然驚醒。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如鉛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被黑暗和絕望浸透的屋子。
桌上一盞豆大的油燈,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燈芯燃到了盡頭,將墻壁上大片大片斑駁的霉痕映照得如同扭曲的人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怪味,墻角木頭發霉的腐朽味道,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腥氣。
這味道鉆入鼻腔,嗆得他再次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四肢百骸,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與此同時,一股不屬于顧安的記憶洪流,猛然沖進了他的腦海。
他叫顧安,是這座名為鎮魔城的幸存者巨城中,最底層、最卑微,也最危險的職業者——一名更夫。
這個世界,早已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
他的記憶深處,還殘留著一些關于“淵夜降臨”的恐怖童謠和老人們諱莫如深的只言片語。
那是一場數千年前的大劫,天穹被撕裂,血月高懸,大地涌出幽冥,清晰的陰陽界限就此崩塌。
曾經輝煌的仙宗道門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凡人的世界與那些不可名狀的詭境相互滲透,形成了一種扭曲共存的詭異格局。
鎮魔城,便是這黑暗汪洋中的一座孤島。
高聳入云的城墻上鐫刻著陣紋,勉強將城內與城外的野荒詭域隔絕開來。
白日里,城內秩序井然,人們在森嚴的等級和匱乏的資源中麻木地生活。
而當夜幕降臨,宵禁的鐘聲敲響,整座城市便會陷入死寂。
因為那些真正的“居民”——詭異,將從城市的各個陰暗角落蘇醒,開始它們的夜游。
更夫,便是這黑暗中的報時人,是行走在刀尖上的活祭品,是官方用以觀測詭異動向的廉價眼睛。
前身的記憶,就是一部血淚交織的恐怖實錄。
他記得第一次巡夜時,親眼看到同伴只是因為在巷口多停留了片刻,肩上代表陽氣的魂火便被一陣陰風吹得幾近熄滅,整個人瞬間癡傻,口水直流。
某個雨夜,他曾聽到被封死的老井里傳來女人的哭聲,那聲音仿佛有鉤子,直往人心里鉆,若不是老更夫一巴掌扇醒他,他的魂魄恐怕早已被勾了去。
最可怕的,是那種無時無刻不被窺伺的感覺,以及身體一天天被邪氣侵蝕的緩慢死亡過程。
邪氣,是淵夜之下無處不在的陰冷力量,對凡人而言是劇毒。
前身便是因為長期暴露在夜色中,邪氣入體,日積月累,先是畏寒,再是夜夜噩夢,然后氣血虧空。
最后連白日里都覺得渾身冰冷,生命力被一點點抽干,最終在這張冰冷的木板床上,于無盡的恐懼和衰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剛穿越就要死了?開局就是必死之局?”
顧安感受著自己這具身體的狀況,四肢百骸重千斤,呼吸短促如風箱,胸口像是被一塊萬斤巨石死死壓住,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股陰寒的邪氣已經侵入五臟六腑,正貪婪地吞噬著他最后的生機。
就在這股濃烈得足以讓任何人都放棄抵抗的絕望,即將吞噬他新生的意識時,一個散發著柔和藍光的半透明面板,毫無征兆地在他眼前浮現。
它靜靜地懸浮著,上面的字符清晰無比。
【姓名:顧安】
【身份:鎮魔城東區更夫】
【狀態:邪氣入體(重度),氣血虧空】
【武學:鍛體法lv1(57/100)】
顧安的呼吸猛地一滯,混沌的腦子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震驚,狂喜,而后是劫后余生的極度冷靜。
這是……金手指!是他在這個絕望世界里唯一的生機!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武學】那一欄上。
【鍛體法】,這是更夫們入行時,由除魔司下發,通過改動后比大眾鍛體法略好些,據說能通過特殊的鍛煉和呼吸,激發人體氣血,勉強抵御邪氣的侵蝕。
前身也曾習練過,但未曾真正有所感悟,就一命嗚呼了。
可現在,它后面出現了等級和清晰的經驗條!
這意味著,這套功法是可以升級的!
只要提升它的等級,就有可能壯大氣血,驅散盤踞體內的邪氣,逆轉這必死的局面!
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浮現在他心頭:經驗從何而來?
“咚!咚!咚!”
沉重而規律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顧安的思緒。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穿透薄薄的門板傳來:“小安,醒了嗎?該上工了!”
是老更夫劉叔。
記憶中,他是前身所在小隊的老隊長,也是這個冷漠城市里,少數還愿意和前身說幾句話的人。
劉叔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生活磨礪出的麻木和催促。他知道顧安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或許撐不過這個月了。
但在鎮魔城,規則冰冷而殘酷,不干活,就沒飯吃。
更夫的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今天倒下了,明天就會有另一個走投無路的窮漢頂替上來,沒人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生死抉擇,赤裸裸地擺在了顧安面前。
以現在這副隨時可能散架的破敗身軀出去巡夜,可能一陣強勁的陰風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若是不去,不僅會立刻斷了每天那點微薄的口糧,更重要的是,他將無法驗證這唯一的生機,鍛體法的經驗獲取。
記憶中,這鍛體法需要配合獨特的呼吸法門,而如今的顧安可還沒有開始嘗試過,恐怕還得請教劉叔才行。
賭一把!
不,是必須賭!
為了活下去,他別無選擇!
“……來了,劉叔。”
顧安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他掙扎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然后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步地挪到墻角。
那里,掛著更夫的兩件法器——一根被摩挲得油光發亮、卻冰冷沉重的鐵梨木梆子,和一盞外殼滿是刮痕、燈罩有些發黑的六角銅制燈籠。
他拿起它們,推開吱嘎作響的木門,對門口那個在寒風中更顯佝僂的身影點了點頭。
門外,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街道上空無一人,兩側的房屋門窗緊閉,黑洞洞的。
顧安握緊了手中的梆子和燈籠,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踏入了這片屬于詭異的領地。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吶喊: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