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蹲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四月的風卷著柳絮往他領口里鉆，卻吹不散他眼底沉淀了三個月的頹喪。褲兜里的手機震了震，他掏出來，屏幕上“蘇蔓“兩個字像針一樣扎進瞳孔——三天前他發出的那條信息，問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新材料展，此刻依舊安靜地躺在對話框里，連個灰色的已讀勾都沒有。

塑料臺階硌得他尾椎骨發疼。他想起三個月前的畢業答辯，自己站在臺上講那篇關于納米陶瓷涂層界面改性的論文，手指緊張得攥皺了演講稿，而臺下的蘇蔓正低頭給手機屏幕上的什么東西點贊，嘴角噙著他熟悉的、那種帶著距離感的淺笑。那時他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拿著漂亮的成績單和課題成果，總能站到和她相近的高度。

可現實是，他投往各大新材料公司的簡歷大多石沉大海。上周面試一家叫“科達建材“的小企業，HR看著他簡歷上“校級材料設計大賽二等獎“的紅章，突然抬起頭，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你是不是那個給外語系蘇蔓送了一個月早餐的男生？她現在可厲害了，聽說拿了宏基的管培生offer。“

林深的臉“唰“地紅了。他記得大三那年，蘇蔓隨口提了句“圖書館樓下的豆漿油條很好吃“，他便連續三十天，每天六點半起床，從宿舍騎車二十分鐘去買，再趕在她上早課前送到她宿舍樓下。后來這事不知怎么傳遍了系里，有人編了段子：“林深的早餐車，比圖書館的閉館音樂還準時。“而蘇蔓，只是在收到第29份早餐時，遞給他一塊德芙巧克力，輕聲說：“林深，你真好。“

真好。他咀嚼著這個詞，舌尖泛起苦澀。就像此刻，他蹲在便利店門口，看著玻璃倒影里自己洗得發白的T恤和磨破邊的帆布鞋，突然想起畢業聚餐那晚，自己借著半瓶啤酒的酒勁，把準備了半年的告白說出口時，蘇蔓挽著趙宇胳膊的樣子。她笑得像朵帶刺的玫瑰，眼尾的淚痣在KTV的霓虹里微微顫動：“林深，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看趙宇，他家剛給宏基投了筆天使輪呢。“

旁邊有人低聲笑起來，他聽見有人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聽見蘇蔓心里那句清晰無比的“真晦氣，怎么還有人跟我告白“——那時他以為是酒精作用產生的幻聽，此刻回想起來，卻像淬了冰的針，細細密密地扎進心臟。

“林深？“

甜膩的聲音把他從回憶里拽回現實。林深猛地抬頭，看見蘇蔓站在面前，淡粉色連衣裙的蕾絲裙擺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溫室花。她身邊的趙宇穿著定制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正用一種打量螻蟻的眼神掃過他。

“你怎么蹲在這兒呀？“蘇蔓歪著頭，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面試又沒過嗎？“她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真的在為他擔心，可林深卻在那一瞬間，清晰地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與她甜膩的嗓音形成詭異的反差：【哼，果然是個廢物，都畢業三個月了還在啃老吧？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約我。】

林深的手指驟然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看見蘇蔓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他手里的簡歷——那是他昨晚熬夜重新排版的，封面上印著“求職意向：宏基新材料研發部“，此刻卻被他攥得變了形。

趙宇嗤笑一聲，手臂摟得蘇蔓更緊了些，西裝面料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蔓蔓，跟他廢話什么，咱們還要去看畫展呢，晚了該沒好位置了。“他的思維像不加掩飾的彈幕：【這種窮酸小子也配跟蔓蔓說話？等下找個機會讓他在宏基徹底混不下去。】

“我不是故意問的...“蘇蔓往前湊了半步，香水味撲面而來，是林深曾在商場專柜前駐足過的Tom Ford黑之黑，“你別難過呀，大不了我讓趙宇幫你問問他們公司還招不招人？“她頓了頓，語氣放得更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不過就是個前臺，你別嫌棄哦。“

陽光下，她臉上的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粉底遮掉了所有瑕疵，口紅是正紅色，涂得極鋒利，像隨時準備出鞘的匕首。林深看著她，突然想起大學時她感冒，自己跑遍半個城給她買特定牌子的枇杷膏，她接過時眼里閃爍的感激——那時他以為那是光，此刻才明白，那不過是她眾多表演里的一幕。

“不用了。“林深站起身，膝蓋因為蹲得太久而發出“咔噠“的聲響，他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等下...要去宏基面試。“

“宏基？“蘇蔓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睫毛顫動得像受驚的蝶，“真的嗎？林深你好厲害呀！“她伸出手，似乎想碰他的胳膊，又在中途像嫌棄什么似的收了回去，指尖擦過他T恤上洗得發白的圖案，“那祝你成功哦~“

她轉身時，包帶有意無意地蹭過林深的手臂，皮革冰涼。林深聽見她的思維在腦海里冷笑：【裝什么裝？就憑他也想進宏基？等下就讓HR把他的簡歷丟進垃圾桶，最好讓他在大廳里多站一會兒，讓大家看看這癩蛤蟆長什么樣。】

趙宇跟在她身后，臨走前還回頭瞥了林深一眼，眼神里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廢物就是廢物，還敢來宏基丟人現眼。】

看著兩人走進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林深的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他和蘇蔓之間的距離，從來都不是學歷、不是家境，而是他甘之如飴的付出，在她眼里不過是廉價的表演。他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滾到馬路牙子下，而他的手機卻在這時“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撞擊水泥地，瞬間裂出蛛網般的紋路。

“操！“林深低罵一聲，彎腰去撿。就在指尖觸碰到碎屏的剎那，一道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然在他腦海里炸響，像電流擊穿了混沌的意識：

【檢測到宿主強烈情緒波動，符合“綠茶識別系統“綁定條件。】

【生物電信號匹配中...10%...50%...100%！綁定成功。】

【宿主信息錄入：林深，男，23歲，材料科學專業畢業生，當前職業狀態：待業。】

【檢測到宿主極致怨念值突破閾值（97%），符合系統激活最終條件。】

【初級功能“淺表讀心術“已解鎖。功能說明：可讀取半徑5米內，目標情緒波動大于60%時的表層思維。】

【新手引導任務生成：一小時內，準確說出任意一人的真實想法。任務獎勵：精神力+5，解鎖“情緒波動雷達“初級顯示。任務失敗懲罰：系統永久解綁。】

林深渾身一僵，以為是連日來的求職挫敗讓他徹底出現了幻覺。他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那道機械音，可它卻清晰地重復了一遍，每個字都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仿佛直接刻進了他的神經中樞。

這時，一個穿著藏青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夾著公文包，匆匆從他身邊走過，嘴里低聲嘟囔著：“該死，又要遲到了，王總最討厭等人...“但林深的腦海里，卻同時響起另一個聲音，比男人的嘟囔聲更清晰、更尖銳：【遲到？老子昨晚陪他喝酒喝到胃出血，現在還想讓我準時到？等下得讓他加錢，不然這合同誰愛簽誰簽！】

林深猛地轉頭，看向那個男人的背影，他正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寫字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像要掙脫肋骨的束縛。他試探性地張了張嘴，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先生！“

男人腳步未停，只是不耐煩地回頭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你不是擔心遲到，“林深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憑著本能喊了出來，“你是想讓王總給你加獎金，對不對？“

男人的腳步驟然頓住，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他猛地轉過身，公文包差點從手里滑落，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被震驚取代：“你...你怎么知道？！“

林深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男人眼里的驚恐幾乎要溢出來，他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四周，壓低聲音罵了句“神經病“，然后幾乎是小跑著沖進了寫字樓。

風再次吹過，帶著便利店門口關東煮的香氣。林深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部碎屏的手機，屏幕裂縫里似乎真的有微弱的藍光一閃而過。口袋里的簡歷被他攥得更緊了，紙張邊緣因為用力而微微卷曲，上面“宏基新材料“的logo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新手引導任務完成。獎勵發放：精神力+5。當前精神力值：5/100。】

【“情緒波動雷達“初級功能解鎖。當前狀態：已激活。顯示方式：腦海內淡藍色光點標記。】

機械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林深清晰地感覺到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藍色界面，界面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光點在閃爍，代表著他自己。而剛才那個中年男人跑進寫字樓后，光點迅速消失在藍色界面邊緣。

他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裂痕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破碎，卻又在裂縫中透出未知的光。三個月來的求職挫敗，蘇蔓的嘲諷，趙宇的輕蔑，此刻突然都變成了某種催化劑，讓這個突如其來的系統顯得不再那么荒謬。

“宏基...“林深喃喃自語，抬頭望向三公里外那棟高聳入云的大廈，玻璃幕墻在陽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他想起蘇蔓剛才那句“祝你成功“，此刻在他腦海里自動翻譯出了她的真實想法：【呵，祝你面試失敗，最好在宏基大廈門口摔個狗吃屎，讓我好好看看你的笑話。】

很好。林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他三個月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將碎屏手機塞進褲兜，手指觸碰到冰冷的機身，卻感覺到一股奇異的熱流從掌心蔓延開。他重新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簡歷，將它平整地塞進背包，然后邁步走向地鐵站。

地鐵車廂里人潮擁擠，林深抓著扶手，努力消化著腦海里的藍色界面。對面坐著一個穿西裝的大哥，表面上在刷手機，眉頭卻微微皺著。林深集中精神，嘗試發動讀心術，果然，一段清晰的思維涌入腦海：【完蛋，咖啡機沒關！老婆回家肯定罵死我...不對，她今天說要和閨蜜逛街，應該沒事吧？等等，上周她就忘關烤箱，把烤盤都燒糊了...】

林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大哥察覺到他的視線，不悅地皺起眉：“看什么看？“

“沒什么，“林深清了清嗓子，決定再試一次，“大哥，你家咖啡機...是不是忘了關？“

“你怎么知道？！“大哥猛地站起來，手機“啪“地掉在地上，他慌忙撿起手機，手指顫抖著翻出通訊錄，“喂老婆！你回家了嗎？咖啡機...啊？你還在逛街？太好了！我馬上回去關！“

周圍的乘客投來異樣的目光，林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里卻像炸開了一朵煙花。藍色界面上，代表大哥情緒波動的光點劇烈閃爍了幾下，然后彈出一行提示：【成功讀取生活類思維，獎勵精神力+1。當前精神力值：6/100。】

下了地鐵，路過一家包子鋪，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老板正給一位拎著菜籃的大媽裝包子，臉上堆著笑容：“大媽，您的三個肉包，拿好。“但林深的腦海里卻響起老板的腹誹：【這老太太每次都要多拿個茶葉蛋，今天得盯緊點，不然又得虧一塊錢。】

大媽果然趁老板轉身拿醋的功夫，飛快地從保溫柜里抓了個茶葉蛋塞進菜籃。林深剛想開口提醒，腦海里的系統卻突然彈出一條支線任務：【支線任務：阻止一次小額盜竊。任務獎勵：“微表情解析“初級權限。】

“阿姨，“林深走過去，故意指著大媽的菜籃，“您是不是多拿了個茶葉蛋？老板剛才說今天的茶葉蛋賣完了，得從冰箱里拿新的。“

大媽的動作猛地僵住，臉上瞬間泛起尷尬的紅暈，訕訕地把茶葉蛋放回保溫柜：“哎呀，看我這記性，拿錯了拿錯了。“

老板驚訝地看了林深一眼，心里想：【這小伙子眼神挺尖啊，以前沒見過。】他轉身抓了個剛出籠的肉包，塞進林深手里：“小伙子，送你了，真機靈。“

溫熱的肉包握在手里，散發著濃郁的香氣。林深咬了一口，肉餡滾燙，燙得他舌尖發麻，心里卻暖烘烘的。藍色界面上再次彈出提示：【支線任務完成。獎勵發放：“微表情解析“初級權限已解鎖。功能說明：可識別目標基礎情緒（高興/緊張/撒謊/憤怒）。】

走到宏基大廈樓下，林深在洗手間整理領帶。鏡子里的自己眼眶有些發紅，眼底卻燃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火焰。隔壁隔間傳來兩個女生的說話聲，帶著刻意壓低的竊笑：

“聽說今天面試研發部的有個普通院校的，估計又是來湊數的。“

“噓！小聲點，萬一是蘇經理的那個'舔狗'呢？她昨天還在茶水間說，那人又給她發消息了，煩都煩死了。“

林深握領帶的手一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發動“微表情解析“權限，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臉，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們話語里的輕蔑與幸災樂禍。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隔間門。

兩個穿著職業裝的女生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尷尬地閉上了嘴。林深沒理她們，走到鏡子前，慢悠悠地調整領帶結，藍色界面上，代表她們情緒的光點呈現出明顯的“緊張“與“尷尬“色彩。他知道，蘇蔓的“名聲“，早已在宏基內部傳開了。

走進電梯，里面站著一個抱著文件夾的女生，正是剛才在洗手間說話的其中一個。她偷偷打量著林深，眼神里帶著好奇與探究。林深發動讀心術，聽見她的思維在飛快運轉：【不會吧？這就是蘇經理說的那個林深？看著好像沒那么挫啊...不過穿得也太普通了，估計真的是來湊數的。】

電梯門快關時，一個抱著筆記本電腦的女生匆匆跑過來，頭發有些凌亂，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等一下！“

她沖進電梯，氣喘吁吁地按下“18“樓的按鈕——那是研發部的樓層。林深注意到她白襯衫的袖口沾著幾點黑色的焊錫渣，手腕上纏著一串由黑色火山石串成的手鏈，簡單而粗糙。

“謝謝。“女生對他笑了笑，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林深的“微表情解析“權限立刻給出反饋：【目標情緒：感激（80%），焦急（20%）。】同時，讀心術也捕捉到她的思維：【還好沒遲到！陳總監要是知道我又踩著點到，肯定扣我咖啡錢，他上周才說要戒糖...】

“你是研發部的吧？“林深忍不住開口，藍色界面在他腦海里閃爍，“陳總監喜歡喝藍山，加兩勺糖，對嗎？“

女生驚訝地瞪大眼睛，鏡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怎么知道？陳總監的口味很挑剔，很少有人知道他要加糖的。“

“猜的。“林深聳聳肩，心里卻樂開了花。藍色界面上，代表精神力的數值又增加了兩點。他看著女生手腕上的火山石手鏈，突然覺得，宏基研發部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冰冷。

電梯到達17樓，門“叮“地一聲打開，蘇蔓和趙宇正站在門外，似乎在等電梯。看到林深，蘇蔓臉上立刻堆起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比剛才在便利店門口時更加燦爛：“呀，林深？你真的來面試啦？準備得怎么樣呀？“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眼神里充滿了“關切“，但林深的讀心術卻清晰地捕捉到她的真實想法，那聲音冰冷而刻薄：【呵，還真來了？等下就讓HR把他安排到最偏僻的會議室，晾他一個小時，看他還能不能這么鎮定。】

趙宇站在蘇蔓身邊，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思維卻像毒蛇一樣陰冷：【就是這個小子？看著挺普通的嘛，等下面試的時候讓老陳好好刁難他，最好讓他在眾人面前出糗，省得蔓蔓看著心煩。】

林深看著他們，也回以一個微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還行，準備得差不多了。“他注意到蘇蔓今天換了一對珍珠耳釘，耳墜在燈光下微微晃動，像極了她此刻虛偽的關切。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蘇蔓和趙宇的視線。林深靠在電梯壁上，聽著上升的提示音，腦海里的藍色界面穩定地閃爍著。他知道，接下來的面試，將是他激活系統后面臨的第一個真正挑戰。而蘇蔓和趙宇，絕不會讓他輕易過關。

碎屏的手機在褲兜里輕輕震動了一下，仿佛在提醒他什么。林深摸了摸口袋，指尖觸碰到堅硬的機身，也觸碰到了那道深入骨髓的裂痕。他抬起頭，看著電梯顯示屏上不斷跳動的數字，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宏基大廈的18樓，研發部的大門正在前方緩緩打開。而他知道，自己的戰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