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的敲擊聲在深夜的宿舍里格外清脆。沈墨緊盯著屏幕上閃爍的光標，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文檔頂端標著《心跳的證明·最終章》，這是他高考前最后一篇小說，他希望用這篇文章給自己的高中寫作留個紀念。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彈出一條消息。

“還沒寫完嗎？“ID“素箋“后面跟著一個打哈欠的貓咪表情。

沈墨嘴角不自覺上揚。他快速回復：“在寫結局，卡住了。“

“是不是又想讓主角錯過？“素箋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上次你說這種開放式結局很藝術，但作為讀者會給你寄刀片的，請你注意啊→_→。“

沈墨輕笑出聲，引得室友翻了個身。他壓低聲音說：“這次不一樣。“

“語音？“素箋發來一個驚訝的表情，“難得啊，墨大作家，第一次見啊。“

沈墨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按了語音鍵。他和素箋合作兩年，為他的小說繪制封面和插畫，但幾乎都是用文字交流。只有討論重要細節時才會語音，而且通常是他聽，素箋說。

“我...我只是...“沈墨結巴起來，耳根發燙，手不自覺得撓了撓后腦勺。

“緊張了？“素箋的語音回復帶著笑意，“別擔心，你的結局一定會很完美。對了，別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當然記得那個約定——如果他們都考上文華大學，就見面。這個一年前的約定，成了他備戰高考的動力源。

“記得。“沈墨回復，又說了句，“我很期待我們見面的那一天。“

“我也是。“素箋的聲音輕柔，“晚安，墨色深淵。“

屏幕暗下去，沈墨望著文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上面燙金的校徽在臺燈下閃閃發光。他不知道素箋長什么樣子，不知道她的真名，但他熟悉她筆下的每一個線條，就像熟悉自己小說的每一個轉折。

三個月后，文華大學開學典禮。

沈墨站在禮堂最后一排，不斷推著黑框眼鏡。周圍新同學的談笑聲讓他手心冒汗。他習慣性地摸向口袋里的筆記本，那里記著他新小說的構思。

“真的假的？你也喜歡《午夜鐘聲》？“

一個清脆的聲音穿透嘈雜，沈墨渾身一僵。這個聲音他聽了兩年，每周至少三次語音聊天討論插圖，絕對不會認錯。他猛地抬頭，在前方三排的位置，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正興奮地和鄰座說話，陽光在她的發梢跳躍。

素箋。不，沈墨瞇起眼睛看清她胸前的名牌——“林小雨“，藝術學院。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設想過無數次見面場景，卻從沒想過會這樣猝不及防。更讓他震驚的是，當分班名單公布時，他和林小雨竟然同在文學創作班。

“現在請大家做自我介紹。“輔導員微笑著說，“從第一排開始。“

沈墨看著林小雨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大家好，我是林小雨，喜歡畫畫和讀書，最近在追《心跳的證明》...“她說到書名時，目光似乎往沈墨這邊掃了一眼。

沈墨的心跳幾乎停滯。《心跳的證明》是他以“墨色深淵“筆名連載的新作，還沒出版，只有素箋知道全部劇情。

輪到沈墨時，他站起來，喉嚨發緊：“我、我是沈墨...“簡短的三十秒介紹，他結巴了五次，最后幾乎是逃回座位。

“接下來是座位安排。“輔導員翻開花名冊。

沈墨低著頭，突然聞到一陣淡淡的顏料清香。林小雨抱著素描本站在他旁邊，眼睛彎成月牙：“同學，介意我坐這里嗎？“

她的睫毛在陽光下幾乎是透明的，沈墨瞬間想起自己新書中寫過的一句話——“她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星光的湖泊“。而現在，這雙眼睛正含笑看著他。

“不、不介意。“沈墨慌亂地挪開位置，完全沒注意到林小雨看著他泛紅的耳尖時，嘴角那抹了然的微笑。

開學第一課是文學理論。教授要求每人分享最近讀的一本書。

“下一位，林小雨同學。“教授推了推眼鏡。

前排那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輕盈地站起身，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的發梢跳躍。沈墨屏住了呼吸——自從三天前在開學典禮上認出她的聲音，他就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關注。

“我想分享的是《心跳的證明》，“林小雨的聲音清脆得像風鈴，“作者墨色深淵在這部作品中展現了非凡的心理描寫能力。“

沈墨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這是他最新完成卻尚未出版的小說，只有一個人讀過全稿——他的插畫師“素箋“。

“特別是第十二章，主角在咖啡店通過聲音認出網友那段。“林小雨翻開一本精裝筆記本，“'她的聲音像穿過電話線時那樣，只是少了電流的雜音，多了呼吸的韻律'——這種通感手法...“

沈墨的指尖開始發抖。這段描寫是他三天前才修改的終章內容，連出版社編輯都還沒看過。他死死盯著林小雨的背影，看著她侃侃而談自己創作時的心路歷程——那些他只在深夜語音中和素箋分享過的思考。

“......所以我認為，這種對'聲音識別'的極致描寫，源于作者本人的某種執念。“林小雨說完，似有若無地朝后排瞥了一眼。

教室里響起掌聲。沈墨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機械地跟著拍手，卻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整個教室都能聽見。

“沈墨同學？“教授的聲音將他拽回現實，“作為林小雨同學的下一位，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過來。沈墨的喉嚨發緊，他緩慢地站起身，膝蓋撞到了桌板。

“我......那個......“他的視線無處安放，最終落在林小雨轉過來的臉上——她正托著腮看他，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描寫手法......很......“

“很什么？“教授鼓勵道。

“很真實。“沈墨脫口而出，“因為作者......我猜他......真的經歷過。“

教室里安靜了一秒。林小雨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后彎成了月牙形。

“有趣的見解。“教授點點頭，“請坐。下一位......“

沈墨跌坐回椅子上，手指冰涼。他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趁著教授轉身寫板書的間隙，他偷偷查看消息——素箋：「剛在課上分析了《心跳的證明》，有個同學說作者一定真的經歷過這種相遇呢(笑臉)」

林小雨坐到身旁，突然聽到林小雨的聲音：“你也喜歡墨色深淵？”他結巴的說到“啊…還行。”

下課鈴拯救了他。沈墨匆忙收拾書包，卻聽到林小雨說“我特別喜歡墨色深淵，我覺得他寫的非常好。”

沈墨的手一抖，書本散落一地。林小雨蹲下來幫他撿，遞過一本《午夜鐘聲》實體書——正是素箋繪制封面的版本。

“你的書簽很特別。“林小雨指著他掉落的自制書簽，上面是素箋早期為他設計的一個角色草圖，從未公開發布過。

沈墨的呼吸幾乎停滯。他張口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屏幕上顯示“編輯老白“。

“喂？墨色啊，你和素箋不是都上文華了嗎？什么時候準備面基啊？“老白的大嗓門透過話筒傳出，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沈墨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抬頭對上林小雨笑意盈盈的眼睛。

“看來，“她輕聲說，“我們有很多話要聊呢，墨色深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