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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評論第1章 重回1992
“又多活了一天。”王建安喃喃道,因為重病,他已經在醫院躺了2個月了。
緩緩睜開雙眼,王建安怔怔的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環境,低矮的房梁,斑駁的土墻。
模糊的記憶和現實重疊,這不是醫院,這是他的老家!準確地說,是32年前的老房子。
“還是沒有熬到新年啊。”王建安心頭涌起一陣悲涼,隨即釋然,“原來人死之后,真會回到最向往的地方……”
突然屋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建安兒,起床咯,去河邊幫祥平把衣服背回來。”
王建安陡然睜大眼睛,這是“媽媽”張玉清的聲音。
他猛地翻身下床,沖出房間。
堂屋里,一個挽著發髻、穿著舊襖的女人正在收拾桌子。
看著那鮮活的身影,王建安的眼淚瞬間決堤。他沖上前,一把抱住女人,聲音顫抖:“媽……”
“哎喲,咋子了?酒還沒醒蠻?”張玉清被兒子突如其來的擁抱和眼淚嚇了一跳,疑惑地拍著他的背。
“媽……我就是……太想您了。這么多年,我天天都在想你們……”王建安哽咽著,將頭埋在母親肩頭。
“哎呀,二天你少喝點,這么久了都還沒有醒。你再睡會兒,我去河邊。”張玉清只當兒子是酒未醒說胡話,輕輕推開他就往外走。
王建安呆呆的看著離去的母親,突然注意到墻上貼著的日歷:1992年農歷壬申年(猴年)。
“嘶~”王建安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明白他還活著,或者說他重生了。
反應過來的王建安沖出堂屋,快速追上了母親:“媽!我醒了!您回去歇著,我去背!”
“好嘛,那你去嘛。”張玉清盯著王建安背影,似乎兒子有什么不同了,但具體是什么又說不出來。
王建安向著記憶中的洗衣地走去,思緒翻騰。
上一世,兒子1993年出生。為了生計,1994年他就跟同村人去了深港打工,兩年后妻子尹祥平也跟了過去。
孩子留給了老家的父母,結果孩子跟他們夫妻越來越疏遠。
2001年,母親張玉清因胃癌去世,一年后父親王太平也隨之而去。
那時他還在外面拼命賺錢,連父母最后的日子都陪伴極少。后來他才痛悟:錢是賺不完的,有些東西遠比金錢珍貴。
“老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這輩子,絕不能再讓這些遺憾發生!”王建安握緊了拳頭。
而且用未來的眼光看,當年的農村也有很多賺錢的機會,只是局限于當時人們的認知,白白錯過了這些機會……
還沒到河邊,遠遠就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背著一個碩大的、裝滿濕衣服的背簍,艱難地挪動步子。
那是他的妻子尹祥平。前年他在蓉城打工,經人介紹認識了她,隨后便回到農村。
兩人談了半年,去年下半年結了婚。上一世妻子跟著他吃了太多苦,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王建安心頭一酸,趕緊跑過去:“祥平,我來我來!”
尹祥平沒放下背簍,反而用雙手使勁拉了拉兩邊的背繩,想讓自己背得更穩些:“你醒啦?還以為你要睡到晚上喃。沒得事,我背得動。”
冬天的衣服本就厚重,浸水后更是沉甸甸的。
在王建安堅決的堅持下,尹祥平終于把背簍交給了他。
回家的路上,王建安對尹祥平說道:“祥平,今年我們多養點豬吧,不要養那些黑豬了,長得太慢,我們去鎮上進點他們研究的那個白皮雜交豬回來養。”
“那個豬不得行,我二哥他們前年就養的那個豬,長得也不快,還容易生病,去年他們都沒有養了。”
“那是他們養的方法不對,雜交豬要喂飼料的,只喂豬草肯定長得慢。”
“豬飼料貴的很,好像要5、6毛錢1斤。”
“我們不用買那些配好的飼料,自己配飼料就可以了,之前我在鎮上的畜牧站看到有書教怎么用酒糟配飼料,明天我去畜牧站找人學習學習。”
記憶中1992年7月,蜀省會全面取消“生豬派購計劃”,豬肉正式進入市場經濟模式,豬肉價格會迎來一波上漲。
所以王建安的第一個計劃就是養豬,趕上這個風頭,先積累資金和經驗。
回到家,母親不知去了哪里。兩人合力把濕衣服晾在院壩里。
從妻子口中,王建安得知今天是2月13日,剛過完年。這周去買豬崽,養到七八月就能出欄,正好趕上政策放開后的行情。
衣服晾完之后,王建安回屋拿出紙筆,開始計算養豬計劃的投資和收益。
在那個年代,養豬在人們眼里幾乎是零成本的副業,就喂喂潲水和豬草,一年下來也能長到140多斤。
看著體重不合適就再多養半年,反正不需要投入金錢,突出一個隨心所欲。
現在他想說服父母把養豬當成正經營生來做,光靠嘴說不行,得有實實在在的數據和計劃支撐。
而且他想做的不僅僅是養自家的幾頭或者十幾頭豬。
算著算著,他發現自己記不清家里去年收了多少玉米。
雖然飼料具體配方比例還不清楚,但主料是酒糟和玉米加青飼料,玉米是主要成本。
他抬頭問妻子:“祥平,我們家一年能收多少玉米?去年賣的時候啥子價錢?”
“你去賣的你都搞忘了?去年收了1500多斤,糧站的收購價是1毛7。”妻子詫異的看著王建安。
“咳……中午那點酒勁兒還沒散完,有點蒙。”王建安趕緊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
傍晚時分,王太平和張玉清扛著鋤頭回來了,正在灶房燒火的王建安連忙起身。
看著眼前步履穩健、精神尚好的父親,王建安眼眶又是一熱,趕緊抬手抹了抹:“爸,媽,你們下午做啥子去了?這陣不是農閑嘛?”
王太平“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堂屋。
張玉清從后鍋中舀出熱水洗手:“翻地去了,過陣子要育秧苗了。對了,明天你去買點新的種子回來,聽說今年又出新品種了。”
“哦,好的。對了,大哥他們去哪兒了喃?我今天一天都沒看到他們。”
“去你嫂子娘家了,她們那邊有喜事,明天才會回來。”
不一會兒王建安和尹祥平端著三碗面從廚房出來,王太平正坐在街沿上聽著收音機。
王建安記得這是去年結婚的時候小妹送的,從那以后每天準時收聽天氣預報就成了一家人的固定節目。
“爸,吃面了。”王建安將面碗放到堂屋飯桌上,順手拉了拉墻上的電燈開關線。
“咔噠。”
預料中的光明并沒有到來。
端著面過來的張玉清見狀抱怨道:“才剛過完年就又開始停電了,不曉得好久才來電,你們先吃著,我去給煤油燈挑下芯子。”說完放下面碗往廚房走去,尹祥平也跟著過去幫忙。
王建安知道,這種入冬后頻繁停電的日子,要一直持續到三峽大壩建成之后了。
王太平走進堂屋坐下,借著門外微弱的天光,瞥見了桌上的本子,隨口問道:“這是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