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長安城飄著柳絮，朱雀大街的“醉紅樓”飛檐下懸著鎏金酒旗，隨風輕擺。二樓臨窗雅間內，馬文才斜倚在雕花梨木吳王靠上，指尖把玩著一支湘妃竹扇，白玉剔透的扇墜在日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忽聞樓下傳來一陣騷動，他挑眉望去，見一名身著月白襕衫的公子哥兒正撥開人群往樓上走。那公子雖是束發儒冠打扮，可眉眼間卻藏著幾分靈秀，尤其是一雙杏眼微微上挑，恰似春水含波。

“文才兄，久仰久仰。”顧杳踏上二樓，抬手便是一揖，聲音清越如昆山碎玉。

馬文才微微頷首，眉宇間傲氣天成，目光狐疑，他微微瞇起眼，上下打量著眼前人，語氣散漫中帶著幾分試探：“不知閣下是？”

顧杳忽然低笑一聲，素手輕揚，將頭上儒冠與假須一并扯下。青絲如瀑傾瀉而下，櫻桃小口彎成月牙，粉面含春，竟是個明艷動人的女子。“在下顧杳，家住葭洲一鄉里。”她故意說道。眼神定了定，煞有介事道“近日家附近出了樁怪事。”

馬文才垂眸輕轉手中扇墜，泠泠清響中，滿室茶香蔓延。他負手立于鎏金窗欞前，眸底精光一閃，負手而立，淡淡道：“怎么是你。葭洲……本公子近日正好要去那辦些事情，你不妨細細說來。”言罷轉身，滿城春色盡入眼底。

顧杳柳眉微蹙，道：“昨日雨夜，我的一表親姐姐離奇失蹤，遍尋不到。”

馬文才摩挲扳指，神色凝重：“葭洲之地多山，夜里又有野獸出沒……可曾留下什么線索？”

顧杳略有些驚慌，只道：“我只知她昨夜晚飯后自葭洲城里歸鄉，應是路上遇著驟雨，山崖上石頭落下砸斷歸路。”

馬文才眉頭緊鎖，食指微曲托住下頜，沉聲道：“莫慌，既知是歸路受阻，那便從受阻之地附近尋起，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顧杳忙道：“說來也巧，那地方附近有一破落古村，四下荒蕪，唯有一舊時的碉樓還住著人，卻神秘莫測，公子可否同我前往那地方？”

馬文才眼底興味閃過，故作矜持挑眉：“本公子倒要瞧瞧，這世上還有什么地方是我馬文才不敢去的！”

顧杳喜道：“那我們即刻啟程吧！”

馬文才卻喚來侍從，吩咐幾句后，看向顧杳道：“本公子還需準備些東西，你且稍等片刻。”不多時，諸事妥當，方道：“走吧。”

“本姑娘風塵仆仆至此長安城找著公子...公子可否賞光？”肚中咕咕作響。

馬文才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本公子自是不會虧待你，先尋處地方用膳，再備些干糧路上吃。”遂帶顧杳往附近酒樓，飽餐一頓。

顧杳邊吃邊道：“哎，要找到公子還真是不易，我可是問了好幾個姑娘才尋著呢。”

馬文才聞言微怔，心中莫名情緒騰起，強作鎮定地理了理衣袖，道：“想來本公子在這長安城中的名氣還算不小。”

顧杳打趣：“那可不，想必甜水巷公子可不少去。”

馬文才眉梢一挑，神色不悅：“本公子向來潔身自好，甜水巷那種地方……”輕嗤一聲，“本公子可從未踏足。”

顧杳看破不說破，掩口而笑。

馬文才雙眸微瞇，眼神犀利如鷹隼，轉瞬又恢復如初，道：“有何好笑？莫非你不信？”

顧杳心虛摸鼻，向外就走：“好了好了，感謝公子請客，這長安城的美食可真不錯。”

馬文才見她心虛模樣，心中明了，也不戳破，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葭洲路途遙遠，需得抓緊時間。”

顧杳道：“我來時只租賃了一匹銀馬，可陸路終歸難走，公子可知水路怎么走才可從長安達葭洲城？”

馬文才自信揚起下巴，向外走去，道：“這有何難，出了長安城，沿渭水東下，再入黃河，而后轉進長江，便可抵達葭洲。”

顧杳又道：“想來應該取道成都府，再往葭洲城，不知道沿途有什么風情可看否？”

馬文才翻身上馬，身姿挺拔如柏，瞥了顧杳一眼，道：“沿途風景自是不少，不過……你此時還有心思賞景？”

顧杳歪頭笑望馬文才，眼中狡黠流轉：“我是想著勞煩你陪我一趟，讓你看風景。”

馬文才聞言心頭微顫，暖意悄然漫上心頭，卻依舊板著臉，一副倨傲模樣，挑眉冷聲道：“本公子可不是為了看風景才去的，找到你那失蹤的表親姐姐才是正事。”言罷，瀟灑地一揮馬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