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靈根又如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

春雨淅瀝，攪碎了少年滾燙的誓言，只余下水洼中斷續的滴答聲。

“已經過了三十年了啊?！?

陸衍從入定中緩緩醒來，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腦海中不由回憶起這些年的經歷。

二十歲那年，他意氣風發，跟隨接引仙師韓老參加赤劍宗入門考核，卻因資質低劣被拒之門外。

他不愿就此認命，跟隨韓老來到這青葉坊以散修的身份繼續修行。

三十載寒暑交替，他每日勤修不輟，靠著韓老傳授的煉丹技藝，修為成功邁入煉氣六層，還成了一名一階中品丹師！

對于一個毫無背景的散修而言，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并不容易，其中的辛酸與無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即便如此，和他當年的誓言依舊有不小的距離。

“筑基……”

陸衍輕嘆一聲，他已經盡力了。

屋外，雨聲漸止。

坊市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他收起思緒，將桌上剛煉好的幾瓶丹藥收入儲物袋，快步出門。

“十年生的青露果，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你這果保熟嗎？”

“我一個擺靈果攤的，還能賣你生瓜蛋子不成？”

……

“新鮮的妖獸肉，男修吃了強身健體，女修吃了美容養顏了~”

“什么價？”

“一顆靈石十斤肉…哎哎，你嫌貴倒是還價?。　?

……

吆喝聲此起彼伏，與凡俗集市一般無二。

逍遙御風終究只是凡人對修仙者的臆想，殊不知柴米油鹽才是真實。

“陸道友早啊?！?

一些相熟的散修看到陸衍便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有的臉上還掛著一絲討好。

“早?！?

陸衍笑著拱手回應，心中郁氣也消散了一些。

“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至少我已經過得比這里大多數人要好了?！?

拋開修為不談，一階中品丹師的身份已經讓他凌駕于大部分散修之上。

畢竟在這青葉坊，一階上品丹師也就那么三個，還都隸屬于石、林兩大筑基家族，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

想到這，陸衍臉上的笑容也變多了一些。

沿著大街，一路來到百草閣。

而當他踏入百草閣時，相熟的吳掌柜卻是面露難色，快步迎了上來。

“陸道友，實在抱歉，小店近日貨源充足，暫時不需要外聘丹師的丹藥了?！?

陸衍眉頭一皺，心中隱隱察覺不對。

百草閣向來與他合作穩定，而且價格公道，所以他平日里煉制的丹藥大多會送到這里來售賣。

可今天怎么會突然變卦？

“可是丹藥品質出了問題？”

陸衍試探著詢問。

吳掌柜搖搖頭，欲言又止，最終低聲道：“陸道友，您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陸衍心中一沉，朝吳掌柜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之后他又去了丹霞軒、天丹閣等幾家有過合作的丹藥鋪，得到的卻是同樣的答復。

要么婉拒，要么干脆閉門不見。

直到在天丹閣外，他隱約聽到兩名伙計低聲議論。

“掌柜的平日里不是一直想招攬這陸丹師么，怎么今天連他的丹藥都不收了？”

“你沒聽說么，石家三少放出話來了，青葉坊哪家丹藥鋪敢收陸衍的丹藥，就是和石家過不去……”

陸衍眼神一冷，終于明白了過來。

七天前，石家三少石天生曾親自上門招攬他，并許以豐厚待遇，讓他加入石家。

然而他不愿受制于人，更不想卷入家族紛爭之中，婉言拒絕。

沒想到對方如此小心眼，居然直接斷了他的生計！

這分明就是要逼自己主動投誠！

陸衍心中怒意翻涌，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他只是一個散修而已，根本不可能與石家這種有筑基老祖坐鎮的家族抗衡。

若是心存怨念試圖報復，只會引火燒身，自取滅亡。

至于說投靠石家……

陸衍直接跳過了這個選項，這時候投靠無異于自取其辱。

“只能去黑市看看了?！?

……

是夜。

陸衍換下法袍，戴上斗笠，遮掩面容，悄然進入青葉坊的地下黑市。

沒有吆喝，沒有討價還價，只有攤位前豎著的一塊塊價格木牌。

這里的交易大多見不得光，雖然價格要比外面低上一些，但風險卻是要高出許多。

所以來這里的人都是極力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且來去匆匆，拍下想要的東西便立刻離開。

交了一塊靈石，陸衍租下一個攤位，擺上木牌。

【一階中品回春丹，四顆靈石一枚，十顆靈石三枚】

丹藥這種消耗品向來是緊缺貨，更別提回春丹這種救命用的丹藥。

陸衍剛擺好攤，便有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影走來，直接丟下二十顆靈石。

他也不廢話，直接掏出六枚回春丹。

第一單交易十分順利。

陸衍松了口氣，雖然賣得便宜了些，但只要能處理掉就行。

不到半個時辰，他手中積壓的丹藥便兜售一空。

“今天來黑市的人似乎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這里生活了三十年，陸衍也經歷過不少事情，眼下這種情況并非什么好的預兆。

貨物好出手，意味著需求變大。

而需求變大，則意味著有大事發生。

“希望這次不要鬧得太大了?！?

陸衍麻利地起身收攤，徑直朝黑市外走去。

只是在他走出黑市的剎那，忽然察覺到幾道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被盯上了？”

陸衍心中一凜，加快腳步，故意繞了幾條暗巷，試圖甩開跟蹤者。

但對方的經驗極為老道，始終緊咬著他不放。

所幸他對這里更為熟悉，又多繞了幾圈，終于將跟蹤者甩脫。

只是陸衍卻是沒有半點輕松，反而有些憂心忡忡。

“看來這黑市也不能多去了?！?

他長嘆一聲，確認身后無人尾隨，這才轉道回家。

但剛到門口，他的臉色就變得無比陰沉。

原本緊閉的房門被暴力破開，屋內一片狼藉，像是蝗蟲過境一般。

他并不覺得有劫修敢在青葉坊內如此放肆，畢竟這種行為無疑是在打葉、石兩家的臉。

聯想到他今天的遭遇，動手之人昭然若揭。

“石天生!”

陸衍不由握緊了拳頭，眼中怒火幾成實質，但眉心的脹痛又讓他迅速冷靜下來。

他一邊收拾殘局，一邊思考。

他拒絕石天生的招攬已經有些日子，對方若是想取自己性命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更不會大肆破壞一番后直接離去。

這顯然是石天生的一次警告，也是對自己下的最后通牒。

“好一個石家!好一個石天生！”

若不是他今晚恰好去了黑市，怕是免不了挨一頓教訓，甚至直接遭了對方的毒手！

可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他不能坐以待斃。

只是面對一個筑基家族，他又該如何破局？

修為？

他如今只是煉氣六層，即便突破也不過是個煉氣后期修士而已。

對于有筑基老祖坐鎮的石家而言，煉氣后期修士也就只是大點的螻蟻罷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突破至一階上品丹師！

屆時自然會有人幫他對付石家！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玉簡以及一個玉匣，玉匣里裝著一株晶瑩剔透形似玉石的靈芝。

破階丹藥玉髓丹，以及煉制所需的主材玉髓芝。

為了購買玉髓丹丹方以及這株玉髓芝，他幾乎耗盡了積蓄。

只要能煉制出玉髓丹，他就是一名一階上品丹師了。

可一旦煉制失敗，他將再無翻身機會！

“只能搏一把了!”

陸衍眼中閃過一抹決然之色，架起丹爐，備好藥草，又將所有流程仔細回憶了一遍。

就在他將所有細節爛熟于心準備動手的剎那，眉心脹痛突然加劇，隨后識海中驀然一顫。

只見得識海深處，一面古樸青銅古鏡悄然浮現，鏡面上勾勒著模糊抽象的紋理，讓人看不真切。

“來了！”

看到這面突然出現的古鏡，陸衍心中一陣狂喜。

穿越五十載，他終于等來了自己的金手指！

“石家又如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中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