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聯邦，平江城老城區。

老舊城區鱗次櫛比的矮房子中，一家門面逼仄的雜貨鋪里。

“快，快，要來不及了！”

一個臉上畫著煙熏妝，上身寬大的粉紅T恤，下身破洞絲襪的少女在房間里來回跑動。

熒光粉的雙馬尾在空中劃出夸張的弧線。她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糖球已經被她咬得粉碎。

她的手上捏著一張被馬克筆涂改了很多次的草圖，上面畫滿了爆炸符號、糖果雨和歪歪扭扭的“沈安生日快樂作戰計劃“。

“OK，氣球搞定！“她滿意地看著天花板上飄著的三十多個氫氣球。

每個氣球下面都吊著一張沈安的丑照，從睡到流口水到被辣椒嗆到流淚，應有盡有。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一個箭步沖向冰箱，從里面拽出一個歪歪扭扭用便利店面包、草莓醬和棉花糖堆起來的蛋糕。

“完美！“她咧嘴一笑，順手掰了一塊嘗了嘗，然后皺著臉吐出來，“嘔……好像把鹽當糖放了……“

沒關系！反正沈安也不會真的吃！

蹦跶著去檢查最后的驚喜環節，她在沙發底下藏了一根拉炮，把拉炮里都塞滿了亮片和橡皮小蜘蛛。

“他一定會感動到哭的！“她自信滿滿地點頭。

“噠噠噠…“

門口傳來腳步和門鎖轉動的聲音。

“臥槽！“她一個飛撲想關掉燈，結果撞翻了裝飾用的彩帶架，整個人摔進氣球堆里。

門開了。

沈安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滿屋子飄蕩的、印著自己丑照的氣球，滿墻的五顏六色的涂鴉。

旁邊，少女從氣球堆里冒出來的，頭發上纏滿彩帶。

“啪“！

她擰開拉炮，漫天的亮片夾雜著彩色橡皮小蜘蛛落在了沈安的頭上。

“……生日快樂？“她眨巴著眼睛。

沈安：……

看著自己染著粉絲頭發，煙熏妝已經花了一半的妹妹，又看了一眼一團亂遭的屋子，他額頭三根黑線。

“謝謝。”

他摸著突突直跳的額頭，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心里還是有些感動的。

“呼…”

妹妹松了一口氣，把沈安拉進屋內，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小小的香水。

“送你的禮物！”

沈安微笑著伸出手，在就要接過的時候。

“Oops～”妹妹手一松，香水啪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瓶碎了一地，濃郁的香水氣息彌漫在了空氣里。

“啊哈！現在才是完美氣氛！”

妹妹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完全無視地上的玻璃渣子，光著腳旋轉著，跳了一小段優雅的舞蹈。

白皙的腳掌很快冒出了絲絲的血跡，但是她笑得更開心了。

“喂，你又把地板弄臟了?！吧虬矡o奈道。

“嘭…“

門口傳來巨大的聲音，一個兩米高的身軀把公寓門框塞得滿滿當當。黑色夾克包裹著花崗巖般的肌肉，45碼的牛津鞋踏進屋子，整個地板都震了三震。

“我回來了。“

他右手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看了一眼屋內的兩人大聲說道，聲音粗獷震得人有些耳膜不適。

“啪！“

他邁進屋的第一腳就踩爆了個氣球。

巨響在寂靜的客廳里炸開，驚得他肌肉瞬間繃緊。

他皺眉抬頭，整個客廳的天花板都飄滿了彩色的氣球，墻上歪歪扭扭貼著“沈安生日快樂“的橫幅，最后一個“樂“字還掉了一半，可憐巴巴地垂著。

“大哥回來了！“

“嗯“，哥哥甕聲甕氣地點點頭，隨手脫下夾克丟在椅背上。

沈安看到夾克的衣角，有一小片暗紅的污漬。

“媽的，路上碰到一個奇怪的人，和他打了一架?！贝蟾缱讼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暴躁地說道。

椅子在他巨大的體重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坐不了一下，哥哥起身走到廚房，粗魯地拉開冰箱，發現里面最后一罐啤酒都沒有了。

“他媽的！“砂鍋大的拳頭砸在冰箱門上，冰箱表面頓時凹下去一個坑。

他像困獸一樣在廚房裝了兩圈，突然拿起桌臺上的胡蘿卜，“咔嚓“隨手掰成兩半，熟練的動作像是掰慣了東西。

沈安很喜歡這種和哥哥妹妹呆在一起的感覺。

大災變之后，人類社會和結構發生顛覆性的變化。

出現了發達的主城區域和周圍貧窮混亂的城中村環繞分布的模式。

同時聯邦政府鼓勵生育，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四五個孩子。

“看電視咯！“沈安快走幾步打開電視機，這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傳統項目了，放著電視做背景音，大家說說笑笑。

“雨夜出現殺人魔，警方提醒市民注意人身安全！”

“請市民呆在家中，不要外出，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身后的老舊電視機中傳出平江新聞。

哥哥皺了皺眉，突然起身過去關掉電視。

“太吵了，沒什么好看的。最近的新聞和媒體老是喜歡制造恐慌?！?

沈安留意到，老舊電視機的關機鍵上，留下了一個黑紅的大拇指印。

“哦對了，下班路上給你買的大骨頭肉?！备绺缦袷莿傁肫饋?，把他帶回來的黑色塑料袋遞給沈安，聲音有些煩躁，“太瘦了，多補補?！?

黑色塑料袋里滲出的黑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地落在已經褪色的地板上。

“吧唧”，哥哥把黑色塑料袋丟在了地上，袋子里發出黏糊的血肉和骨頭碰撞的聲音。

過了半晌他有些生硬道，“生日快樂。“

沈安臉上浮現出微笑，他知道這對于哥哥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了，他幾乎從來不會去表達這種情緒。

雖然沈安知道他們心底都很關心自己。

“來吃~蛋糕咯！~”

妹妹拖長了聲調喊了一句，右手把蛋糕舉過頭頂，左手側平舉著，閉著眼睛旋轉著走了過來。

她身上的手機里，傳出一段癲狂的八音盒叮叮咚咚的聲音。

靠近大哥的時候，她突然睜開眼睛，把臉湊了過去，

“大哥，我可沒有拿你冰箱里的最后一罐啤酒做蛋糕哦~“

哥哥臉上緊繃，額角的青筋突起，看了她一眼，揚起了蒲扇般的手掌舉在空中，

下一刻，

手掌在妹妹粉色的頭發上大力揉了揉。

沈安微微地笑著這一幕，接過蛋糕擺在桌上。

“來來，許愿啦！”

妹妹嘻嘻笑著，幫忙把蛋糕擺好，然后一根一根地插上蠟燭。

“一根，兩根…十八根。”

“好啦！”妹妹點燃蠟燭，拍拍手，“二哥可以許愿了！”

沈安開心地坐下，看了一眼家人們，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感謝今天家人們在一起。”

“第一個愿望，希望家人們永遠一起，快快樂樂！”

“第二個愿望，希望我們的生活可以越來越好！”

“第三個愿望，希望我們可以…找到爸爸媽媽！”

“祝我，”

“二十一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