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黑松公寓。
所有人都被房東叫了起來,齊刷刷地站在公寓一樓大廳。
“今天是黑松公寓大掃除的日子。”面色蒼白的房東揮動著手中的長柄刷子和黑松專用清潔劑。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公寓一周沒有進食,但是他決定今晚臨時舉行一次抽簽,來平息公寓的怒火。
老住戶的臉色都不由自主地變得難看起來。他們心里清楚,大清潔是抽簽的前兆,像是大餐之前的儀式感。
沈安很高興,他很喜歡這種鄰里和睦的相處模式,就像一家人一樣。
因此他決定,要在大掃除中表現得非常努力。
“張伯,我來吧”,沈安從關心大夏糧食產量的張伯手中搶過水桶和刷子,“你年紀大了,地板和扶梯我來刷。”
說完,他就蹲在角落里,開始大力地刷了起來。
因為十分感激鄰居們這幾天的熱情,沈安十分賣力,光是一塊地磚,他就用盡力氣來回刷了五六遍。
“嗡!”
整棟黑松公寓突然開始輕微晃動起來,所有人陷入一種脫離現實的恍惚,
耳朵里仿佛傳來巨大的嘶吼聲,夾雜著恐懼和痛苦。
下一刻,大家耳邊傳來一個略帶尷尬的聲音,把所有人拉回了現實。
“不好意思,太用力了,地板好像被我…刷禿嚕皮了。”
沈安尷尬地撓了撓頭。
……
4樓404房間。
黑暗的密不透風的房間里,靠近最里面的角落蹲著兩道人影。
劉明承虛弱地從影醫手上掰下半塊餅干,嚼吧嚼吧兩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已經在這間房間里躲了三天了,根本不可能從公寓的嘴里逃出去。”劉明承繼續絮絮叨叨,“根本沒有解決問題的抓手…”
“影醫先生,我…我昨晚好像見到了我太奶…”
“閉嘴吧!”頭發依舊十分茂密的影醫打斷他,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變得十分斑駁,大面積的黑紅色痕跡夾雜著大小不一的破洞。
那天晚上,面對黑暗中改變了內部血肉構造的公寓,影醫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從盤根錯節的環境里找到出口。
于是在兩人一番兇險拼殺下,破釜沉舟地來到了黑松公寓封閉的404房間。
好消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404房間的這個角落里,公寓的蠕動的血肉傾軋沒有繼續。
壞消息是,他們出不去了。
整個404房間里,公寓異化的程度遠遠大于公寓里其他任何的地方。
墻壁蠕動著覆蓋著一層脈動的猩紅肉膜,表面滲出粘稠的黃色膿液,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內臟般隨著不可名狀的節奏起伏。
地板由交錯的肌腱與腐爛的脂肪構成,每走一步都會陷進黏膩的腐質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
天花板上垂掛著扭曲的血管網絡,末端連接著腫脹的肉瘤,它們如心臟般搏動,時而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密密麻麻的細小尖齒。
角落里堆積著半融化的血肉團塊,不斷扭曲變形,伸出觸須般的肢體又迅速溶解,空氣中彌漫著腐肉與鐵銹的腥臭。
這房間是…黑松公寓的消化腔。
“和局里聯系不上…”
影醫再次擺弄著手里的通訊耳機,這么多天里其實他已經嘗試了很多次了。
“別弄你那個破耳機了”,劉明承破罐子破摔地看了他一眼,“你這玩意細節不到位,沒有考慮到產品泛用性,用戶體驗不行的。”
影醫:……
“如果有人能救我出去”,劉明承開始雙手合十祈禱著,“那一定只有神明了。”
“也有可能是地獄的惡魔。”影醫回懟了一句。
……
凌晨一點,公寓四樓漆黑的走廊里。
“為什么要趕我走,我是交了錢的。”
一個聲音憤憤不平地小聲嘀咕,“雖然退了房租給我,但這不是契約精神!”
“我要去市場監督局投訴黑松公寓租房亂像!”
沒錯,白天的時候,在沈安的努力下,直接用鋼絲球磨花了三塊大理石地磚后,大掃除工作被迫停止。
和房東磨破了嘴皮子,沈安被允許再住一晚。
“只能利用今晚,好好探索一下404房間了。”
對于正常租客來說,既然上鎖那就肯定不會進去。
不過沈安不是正常的租客。
越是鎖住的房間,說不定藏著黑松公寓真正的秘密…
四層走廊里,廊燈并沒有打開,微弱的應急燈發出淡綠色的光。
沈安為房東點贊,他很能理解房東的這種做法,因為為了省電,自己的雜貨鋪里也是這么做的。
隨著他的腳步,四樓的木制地板發出吱呀的輕響。
為了不影響到住戶,沈安躬身貓腰放輕腳步在無人的廊道里緩緩前進。
“咔嚓”。
被沈安踩過的地方,身后的長條木板直接開裂。
路過了一個半身鏡,剛要顯現出他的身影,“噼啪”,整個鏡子開始龜裂。
害怕弄出聲響的沈安嚇得趕緊把鏡子放倒在地上,不過在扶著鏡子的過程中,他感覺鏡子碎得更厲害了。
…怎么好像今天大掃除以后,黑松公寓里的東西質量都差了不少。沈安微微皺眉。
晚上打包東西的時候,房間里唯一椅子的腿都折了,然后沈安坐在床上,床板就直接塌了一半。
好像大掃除以后,整個公寓想要趕走我一樣…沈安搖了搖頭,把這個擬人的修辭手法從腦子里摘出去。
很快,他來到了404房間門口。
輕輕一推,房門應聲而開。
“咦,房東不是說這間房間是上鎖的嗎?”
沈安疑惑地走了進去,一股灰塵混合著霉味撲鼻而來。
小心翼翼地從雙肩包里取出手電,他打開手電的燈光。
“哇”,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大喜。
房間里堆滿了雜物,墻邊斜倚著一張三條腿的樟木箱,箱面上褪色的紅漆已經斑駁。
幾張缺了靠背的藤椅陷在一堆舊物里,斷裂的藤條像枯枝般支棱著,旁邊歪倒著掉了合頁的床頭柜,抽屜半敞著。
一堆一堆的報紙和書,被一摞摞捆著胡亂丟在地上。
“很有可能是公寓樓以前沒有處理掉的雜物。”沈安興奮不已,拿著手電胡亂掃著。
突然,他的眼角看到角落里,有兩個人影。
“誰?”沈安嚇了一跳,然后定睛看去。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背著雙肩包的禿頭男人和一個頭發濃密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擠在房間的角落,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震驚。
啊這…沈安愣了一下,然后連忙轉過身就要帶上門。
“不…不好意思,打擾了。”
“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