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卜卦開始打造靈農(nóng)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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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邊陲小村
大梁朝北境,青山縣,清河村。李河用粗布纏好鐮刀的木柄時,晨霧正從清河水面緩緩升起。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四十個年頭了。
遠處傳來吱呀的開門聲,妻子繡娘提著油燈走出堂屋。
她身上那件靛青襦裙已洗得發(fā)白,但領(lǐng)口繡的纏枝紋依然整齊,這還是他們成親那年,李河用三張狐皮從縣城繡坊換來的。
“灶上溫著粥。”王繡娘輕輕把油燈掛在門框上,“承業(yè)一早就去祠堂了,說是張夫子要考校呢。”
李河點點頭,看著晨光描摹出妻子眼角的細紋。
他至今還記得當(dāng)年那個雪夜,十六歲的王繡娘,抱著染血的包袱敲響李家大門的樣子。
那時蠻族剛洗劫了三十里外的王家屯,這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姑娘,是里正做媒說給要他這個“二十多歲還獨居的怪人”的。
這么多年,兩人相濡以沫,還生育有了兩個兒子,盡管沒有波瀾壯闊,轟轟烈烈的,但至少日子平淡溫馨。
李河也被磨平了心性,當(dāng)初剛穿越到這方傳說有仙人的世道,還想過拼出一番大成就,奈何現(xiàn)實的洪流太殘酷,轉(zhuǎn)眼四十載過去,他也只成了現(xiàn)在這么個糙漢。
“當(dāng)家的看什么?”王繡娘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轉(zhuǎn)身去摘晾衣繩上的麻布,還是有點當(dāng)年小姑娘的羞怯在的。
“想起了你過門那日。”李河接過還帶著露水的衣裳,“穿著紅嫁衣,還非要自己扛織機進門。”
繡娘耳根微紅,輕輕拍開他的手:“胡吣什么,孩子都要說親的年紀了......”
李河輕笑點頭,確實,再過兩個月,長子承業(yè)就年滿十四了。
按照青山縣的習(xí)俗,明年就該相看媳婦,成家承業(yè)了,時間當(dāng)真如流水,匆匆而逝了。
李河蹲在井臺邊洗漱,冰涼的水又讓他想起承業(yè)出生那年的大旱。那時他身患流感病疾,卻不得不抱著啼哭的嬰兒,連夜跑去三十里外的龍王廟求雨,想想是真心困難,一家人險些沒餓死......
“爹!”
清脆的童聲打斷李河回憶。十歲的李承志光著腳跑進院子,懷里抱著個陶罐,“趙嬸給的腌藠頭!”
李河接過陶罐,順手揉揉小兒子的腦袋。
承志出生那年正趕上朝廷平定北疆,縣里免征了三年賦稅,比起哥哥,這孩子算是生在好時候。
早飯是糙米粥配咸菜,繡娘特意給父子倆各臥了個雞蛋。
李河把雞蛋黃撥到承志碗里,自己就著咸菜喝粥。
透過敞開的堂屋門,則是能看見院里那棵老棗樹,那是他成親那年親手栽的,如今已經(jīng)能結(jié)過兩百多斤棗子了。
“東家!”院門外突然傳來聲音,“河灘地那邊出事了!”
李河忙抓起斗笠,示意妻子和小兒子后,就往外大步走。
河灘地是五年前開墾的二十畝新田,種著從南邊換來的占城稻,要是這茬稻子出事,今年就別想湊齊縣里新加的‘邊餉稅’了。
路上趙根生喘著氣說明情況,原來是昨夜山水沖垮了一段田埂,現(xiàn)在有三畝多稻田泡在水里。
李河加快腳步,粗布鞋踩在泥濘的小路上啪啪作響。
轉(zhuǎn)過山坳就看見泛著濁浪的河灘,十幾個佃農(nóng)正用沙袋堵缺口,混黃的河水已經(jīng)漫過了一半稻田。
李河二話不說脫了外衫跳進水里,冰涼的激流立刻沒到了腰際。
“先在上游分水,”他指揮著村民用木板臨時改道,“老趙帶人去挖泄洪溝!”
直到日頭偏西,險情才算控制住。
李河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時,發(fā)現(xiàn)繡娘正在院里的石臼旁搗藥。見他一身泥水,連忙端來早就備好的艾草湯。
“河灘地保住了七成。”李河坐在木凳上擦洗,熱水燙得他小腿發(fā)紅,“就是補種要費些種子。”
繡娘輕輕應(yīng)一聲,繼續(xù)搗石臼里的草藥。
李河知道妻子在愁什么,縣里新下的加稅告示就貼在祠堂門口,而河灘地的收成本來是準備用來交稅的,現(xiàn)在遭這事,估計今后還有發(fā)得發(fā)愁了。
夜里,李河就著油燈查看賬本。家里現(xiàn)存有十二石存糧,加上今年預(yù)計的收成,剛夠繳納加征后的稅賦,但如果再遇上天災(zāi),或者蠻族又來劫掠......
“當(dāng)家的,睡吧。”繡娘柔聲細語,鋪好被褥,油燈在她臉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明日還要去鎮(zhèn)上買桐油。”
李河吹滅油燈,在黑暗中聽著妻子均勻的呼吸聲。
當(dāng)初是胎穿,沒過多久父母雙亡,就成了獨戶,基本吃著百家飯長大,后來靠著村里分配的薄田才能勉強度日。
如今他有了妻兒,有了宅院,還有了跟著他吃飯的幾戶佃農(nóng),這些擔(dān)子沉甸甸地壓在他肩上,比前世在農(nóng)學(xué)院做研究時要沉重得多。
窗外傳來幾聲犬吠,李河輕手輕腳起身,從床底拖出個樟木箱。掀開蓋子,里面整齊碼著幾串銅錢、一塊碎銀,還有最珍貴的,三包用油紙裹著的占城稻種。
這是去年用五張上等狐皮從南邊商隊換來的,原本準備明年在河灘地擴種。
指尖突然觸到個硬物,李河摸出那塊貼身收藏的龜甲,這是父親留下的遺物。
月光下,龜甲表面的紋路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些,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撫過那些裂紋,突然感到一陣刺痛。龜甲在月光下泛起微光,幾行小字浮現(xiàn)在表面:
【三日卦象】
宜:修繕、儲糧
忌:借貸
特別警示:秋前有兵戈之災(zāi)
李河手掌微微發(fā)抖,這并不是龜甲第一次顯靈,但如此明確的警示還是頭一回。
他想起近來官道上頻繁往來的驛馬,想起貨郎說的邊境增兵的消息,還有里正透露的加稅內(nèi)情......
“怎么了?”繡娘迷迷糊糊低問。“沒事。”李河把龜甲塞回懷中,“明天我去趟縣城,順便打聽打聽消息。”
他重新躺下,聽著窗外漸起的風(fēng)聲。在這個世界活四十年,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小子。
現(xiàn)在的他,是李家的頂梁柱,是三十畝地的主人,是妻兒依靠的當(dāng)家人。
而這塊突然‘蘇醒’的龜甲,或許就是老天爺給自己這個異鄉(xiāng)人的最后憐憫。
雞叫三遍時,李河已經(jīng)坐在了磨刀石前。
青白色的晨光透過棗樹枝丫,斑駁灑在院子里。
李河握著鐮刀在石面上來回推拉,鐵器與砂巖摩擦的聲音驚走了幾只偷食的麻雀。
這個習(xí)慣他保持了多年,農(nóng)具要趁清晨涼爽時打磨,等日頭上來就該下地了。
“當(dāng)家的,喝口水。”
繡娘遞來粗陶碗,里面飄著幾片曬干的野菊花,這是她去年秋天從山腳采來的,說是能清熱敗火。
李河一口氣喝完,微苦滋味在舌尖蔓延,像極了記憶里那個世界的綠茶。
“承業(yè)呢?”
“天沒亮就去祠堂了。”繡娘接過空碗,“張夫子說要教他們寫秋賦。”李河點點頭,用拇指試了試鐮刀鋒刃。
永和年間的童子試要考詩賦,這在北疆算是新鮮事。
十年前朝廷平定蠻族之亂后,往邊塞派了不少南邊的學(xué)官,連帶著把科舉的風(fēng)氣也帶了過來。
磨好鐮刀,李河轉(zhuǎn)到后院查看糧倉。
夯土砌的倉房陰涼干燥,去年收的麥子還剩五石多。
李河抓起一把麥粒在掌心搓了搓,確認沒有發(fā)潮生蟲。這些糧食是全家過冬的保障,也是應(yīng)對龜甲警示的底氣。
“東家!”趙根生的聲音從前院傳來。
老佃戶今天換了身干凈的褐衣,頭發(fā)也用布條束了起來,這是要去鎮(zhèn)上的打扮。
“都準備好了。”李河拎起準備好的麻袋,“桐油、麻繩、鹽,還有你要的犁頭。”
兩人沿著清河往東走。
晨霧籠罩的河面,幾只野鴨撲棱棱飛起。
趙根生說起村里新來的貨郎,說那人在南邊見過能自己轉(zhuǎn)的水車。
“要五貫錢呢。”老佃戶咂著嘴,“王員外家裝了一架,說是能澆二十畝地。”
李河默默聽著,心里算著賬。五貫錢夠買兩頭壯牛,但要是真能省下澆地的人手......
他下意識摸了摸懷里的龜甲,今早出門前他又卜了一卦,顯示的依然是‘宜修繕’。
青山鎮(zhèn)比往日熱鬧,街邊支起了不少賣秋貨的攤子。
李河在一個賣陶器的攤前停下,挑了三個帶蓋的壇子,因為繡娘一直說想腌些醬菜過冬來著。
“聽說了嗎?”賣陶器的老漢壓低聲音,“北邊又抓了幾個蠻子細作。”
趙根生立刻湊過來打聽,李河付了錢,則拎著壇子往鹽鋪走。
邊境緊張的消息近來愈傳愈烈,可龜甲既然只提示‘秋前有兵戈之災(zāi)’,說明至少夏收是安全的。
鹽鋪門口已經(jīng)排著長隊,朝廷對鹽鐵管制極嚴,每月逢五逢十才開倉放鹽。
李河排了近半個時辰,才用二十文錢換了半斤粗鹽,這價格比去年又漲了三文,排隊的人都在罵鹽課司黑心。
“李哥!”
一個穿靛藍短打的漢子擠過來,是鄰村的周木匠。兩人寒暄幾句,周木匠又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墻角,“上次你說的水車圖紙,我琢磨出來了。”
李河眼睛一亮,三個月前他憑前世記憶,給周木匠畫過簡略的翻車草圖,沒想到這個不識字的匠人真能復(fù)原出來。
“就是缺好木料。”周木匠搓著手,“要是有棗木或者榆木...”
“我家后院有棵老棗樹。”李河立刻說,“今年結(jié)完棗子就伐給你。”
兩人約好秋后詳談,離開鹽鋪已近晌午。
李河在街角買了兩個炊餅,和趙根生分著吃了。
滾燙的餅子夾著咸菜,吃得他額頭冒汗。
這讓他想起前世學(xué)校食堂的肉夾饃,那滋味已經(jīng)模糊得像場夢。
回程路上,李河特意繞道去看了王員外家的水車。
那架木制器械立在河邊,隨著水流緩緩轉(zhuǎn)動,帶動一串竹筒把水提到田里。幾個短工坐在樹蔭下乘涼,要是在往年,這時候他們該在踩水車的。
“東家也想裝?”趙根生問。
李河搖搖頭:“等周木匠的出來再說。”他心里清楚,這種新式農(nóng)具一旦普及,最先倒霉的就是靠賣力氣吃飯的佃農(nóng),這事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