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攥緊了書包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走廊盡頭，張子豪和他的跟班們正圍著林小雨，笑聲刺耳得讓人牙酸。

“小雨，跟這種窮鬼在一起有什么前途？“張子豪晃了晃手腕上的勞力士，陽光透過窗戶在那塊表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我爸剛給我買了這個，頂那窮鬼半年生活費吧？“

林小雨低著頭，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但程墨能看到她咬緊的下唇。他想沖上去，可口袋里那張助學貸款催繳單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邁不開腿。

“程墨！“張子豪眼尖地發現了他，夸張地招手，“來來來，正好給你看看什么叫真貨。“他故意把表盤湊到程墨眼前，“數得清后面幾個零嗎？“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程墨感覺血液全涌到了臉上，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他瞥見林小雨投來的目光——不是責備，而是某種讓他更難受的...理解。

“別理他們。“林小雨拉住他的手，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們走。“

程墨任由她拉著穿過哄笑的人群，耳邊還回蕩著張子豪最后的“祝福“：“畢業就失業的窮鬼配不上你，小雨！遲早你會明白！“

......

夕陽把程墨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特意繞了遠路，不想這么快回到那個每月租金都要拖欠的出租屋。路過廢棄工廠時，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脊背竄上來。

“誰？“程墨猛地轉身，卻只看到隨風搖晃的雜草。

就在他松口氣的瞬間，一個黑影從圍墻上一躍而下。程墨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感到脖子一陣劇痛——像是被燒紅的鐵鉗夾住，又像被注入了一管液氮，冰冷與灼熱同時炸開。

他掙扎著看清了襲擊者的樣子：一個身高近兩米的“人“，皮膚呈青灰色，眼睛像兩顆發光的紅寶石，嘴角延伸出兩根匕首般的獠牙。最可怕的是，這東西穿著看似古代的服飾，破爛的布料下隱約可見某種奇特的紋身。

“不錯的血脈。“那生物——程墨大腦只能想到“僵尸“這個詞——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像是從深淵里傳來的回聲，“你會是個好容器。“

然后，就像出現時一樣突然，僵尸王松開口，縱身一躍消失在暮色中。程墨跪倒在地，摸向脖子上的傷口，卻只摸到兩個已經閉合的小孔，連血都沒流。

“見鬼了...“程墨踉蹌著站起來，頭暈目眩地往家走。一定是幻覺，或者他貧血發作了。可脖子上殘留的刺痛感又那么真實。

......

凌晨三點，程墨被全身骨骼碎裂般的疼痛驚醒。他滾下床，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喉嚨里擠出不成調的呻吟。皮膚下像有無數蟲子在爬，指甲床又癢又痛，最可怕的是他的牙齒——他能感覺到犬齒在變長，抵得嘴唇生疼。

“水...我需要水...“程墨掙扎著爬向洗手間，卻在鏡子里看到一個陌生人：蒼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青灰色血管，眼睛變成了淡黃色，瞳孔縮成一條細縫。

“不...這不可能...“他顫抖著伸手觸碰鏡面，卻看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已變成淡灰色，堅硬如鐵。輕輕一碰，洗手池的邊緣就被刮下一塊瓷片。

程墨跌坐在地，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手機鬧鐘響起，他才意識到天亮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一夜的劇痛后，他現在感覺...好極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五感敏銳得能聽見樓下老太太的電視聲，甚至能嗅出三戶人家外正在煎的雞蛋。

他猶豫地看向書包，那個裝著退學申請的信封現在顯得如此可笑。

......

“喲，窮鬼來了！“張子豪的聲音比往常更刺耳，程墨現在能聽出他心跳加速、血液流動加快——這家伙其實很緊張。“昨天溜得挺快啊，是不是去撿瓶子湊學費了？“

程墨本想像往常一樣低頭走過，但體內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沖動。他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第一次直視張子豪的眼睛。

“再說一遍。“他的聲音變了，帶著某種金屬質感。

張子豪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我說你是個——“

程墨的動作快得不像人類。他單手掐住張子豪的脖子，輕松將這個一米八的體育生舉離地面。周圍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程墨！“林小雨的尖叫喚回了他一絲理智。他這才發現張子豪的臉已經憋得發紫，雙腿在空中無力地蹬著，而自己的手指——天啊，它們正在變長變尖，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

程墨像燙到一樣松開手，張子豪癱軟在地，大口喘氣，褲襠濕了一片。

“怪物...你是怪物...“張子豪蜷縮著后退，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

程墨看著自己的手，指甲已經恢復正常，但那種力量感還在。林小雨抓住他的手臂，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還有...恐懼的氣味。

“我們得談談。“她聲音發抖，但抓得很緊，“就現在。“

......

程墨的出租屋從沒這么安靜過。林小雨坐在床邊，手里捧著已經涼了的茶。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終于開口。

程墨把昨天傍晚的遭遇告訴她，省略了那些超自然的細節。但林小雨太了解他了，一眼就看穿了謊言。

“看著我。“她捧起他的臉，拇指輕輕撫過他異常蒼白的皮膚，“你的眼睛...像貓一樣。“頓了頓，“但我不在乎。無論發生什么，我都在你這邊。“

程墨想說些什么，突然，一個不屬于他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

「容器，聽好。日落之時，躲入地下。災難將至，血肉橫飛。」

“你聽到了嗎？“程墨猛地站起。

林小雨茫然搖頭：“聽到什么？“

程墨感到一陣惡寒。那個聲音...像是直接從他的頭骨內部響起的。他想起僵尸王說的“容器“一詞，胃部一陣絞痛。

“小雨，今晚別回家。“他抓住女友的肩膀，“去教堂，或者任何有地下室的地方。帶上你父母。“

“你在說什么？程墨，你嚇到我了。“

程墨沒法解釋那個在他腦中回蕩的警告。他只能堅持：“相信我，就這一次。明天如果沒事，我隨你怎么罵。“

送走將信將疑的林小雨后，程墨翻出房東棄置不用的地下室鑰匙。那是個不到五平米的空間，堆滿雜物，但有厚實的混凝土墻和一道鐵門。

日落前一小時，程墨帶著水和干糧躲了進去。鐵門關上的瞬間，他感到一種詭異的安心，仿佛這是命中注定的避難所。

......

程墨是被震醒的。整個地下室在搖晃，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接著是一聲巨響，比雷聲大一千倍，仿佛世界末日。

然后，寂靜。

程墨等了足足一小時才敢打開鐵門。樓梯間充斥著刺鼻的煙霧，像是燃燒的塑料混合著腐肉的味道。當他推開一樓大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凝固了。

天空是詭異的橙紅色，遠處市中心方向升起一朵蘑菇云。街上橫七豎八躺著人...不，那已經不能算人了。他們皮膚灰白，眼睛渾濁，有些缺胳膊少腿，卻還在蠕動。

最讓程墨崩潰的是，他的父母——省吃儉用供他上學的父母——正站在客廳里。聽到動靜，他們同時轉頭，露出染血的牙齒。

“兒...子...“母親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里擠出來的，她向前邁步，右腿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

程墨的眼淚模糊了視線，但變異后的視力依然清晰得殘忍。他能看到母親脖子上被咬的傷口，看到父親腹部被撕開的豁口，甚至能看到他們體內流動的某種黑色能量。

“對不起...對不起...“程墨后退著，直到背抵墻壁。他的指甲開始變硬變長，淚水滴在上面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當父母撲來時，程墨閉上了眼睛。利爪劃過肉體的觸感將永遠烙在他的記憶里。

......

一小時后，程墨用床單裹好父母的遺體，輕輕合上他們的眼睛。街上的嚎叫聲越來越密集，他必須行動了。

“超市...“程墨喃喃自語，那里有食物、水和武器。他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四年的家，從廚房拿了一把刀——雖然他的爪子可能更有效。

踏出門的瞬間，一個灰影撲來。程墨本能地揮爪，將那東西——曾經是隔壁王阿姨——攔腰斬斷。黑色液體濺在他臉上，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覺得惡心。事實上，那味道...誘人得可怕。

程墨驚恐地發現自己在舔嘴唇。

“不...“他顫抖著擦掉臉上的污血，“我不會變成怪物...“

但當他看向自己沾血的利爪時，程墨知道，某些變化已經不可逆轉。為了活下去，為了找到林小雨，他必須接受這份詛咒...以及它帶來的力量。

遠處，第二輪爆炸的火光染紅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