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西三所的修復室里，陳默的刻刀在明代木傀儡的斷裂關節處輕輕劃過。檀木碎屑像金色的雪粒簌簌落下，窗外槐花的香氣混著生漆的苦味，在五月悶熱的空氣里凝成粘稠的琥珀。

“小陳，下班前記得關除濕機。“張主任的皮鞋聲在走廊漸遠，“那套傀儡是閩南剛出土的，關節里的陳年污垢......“

話音被厚重的防盜門截斷，陳默放下鑷子，從工作服口袋摸出個油紙包。祖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青銅羅盤正在掌心發燙，邊緣螭龍紋滲出細密血珠，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紫光。

這是他第三次在修復古物時出現幻覺。

三天前修補宋代曜變天目盞，茶水倒映的星空突然開始流轉；昨天整理敦煌殘卷，壁畫上的飛天竟朝著他眨眼。此刻羅盤表面的二十八宿刻度正在緩慢移位，指針對準了工作臺上的傀儡。

“叮——“

清脆的系統提示音在耳蝸深處炸響，陳默猛地扶住工作臺。淡藍色光幕憑空浮現，古篆體文字流水般掠過：

【檢測到瀕危非遺技藝：泉州提線木偶戲（傀儡科）】

【傳承完整度：12%】

【新手任務：修復明代嘉禮傀儡（0/1）】

【獎勵：天工目（殘）】

“誰在搞惡作??？“陳默抓起酒精棉擦眼睛，再睜開時呼吸驟停。殘缺的傀儡腹腔內浮現半透明經絡圖，三十六處斷裂的提線閃著紅光，旁邊標注著“閩南漆樹汁三克““寧化玉扣紙裁七分“。

他的手比意識更快。當鑷子夾著浸透漆汁的桑皮紙填補第三處裂痕時，傀儡的孔雀綠官服突然無風自動。工作臺上的刻刀自行跳起，在陳年污垢上刻出繁復的云雷紋。

“活了？“陳默倒退兩步撞翻顏料架，朱砂濺在羅盤上瞬間蒸騰成血霧。光幕突然轉為刺目的猩紅：

【警告！檢測到厭勝物氣息】

【建議立即完成傀...滋滋...獎勵...】

機械音被尖銳的電流聲吞沒，陳默抓起工作臺上的鎮尺。那具四十公分高的文官傀儡正在緩緩轉頭，描金的眼皮下滲出瀝青般的液體，官服補子上的錦雞紋路扭動成猙獰鬼面。

“啪！“

鎮尺砸在傀儡頭頂的瞬間，陳默感覺腕骨傳來鉆心劇痛。青銅羅盤不知何時吸附在傀儡后背，螭龍紋路與木紋完美契合。淡金色的光芒從裂縫中滲出，傀儡關節發出新竹拔節般的脆響。

當他顫抖著手觸摸修復完成的傀儡時，耳邊忽然響起孩童的嬉笑。某個雨夜記憶洶涌而來：五歲的自己蹲在祖父工作間，老人用這把青銅羅盤測量著傀儡頭顱，紫檀香里混著線香燃燒的氣息。

“陳家兒郎要看清楚，“祖父布滿老繭的手引導他撫摸傀儡關節，“這不是提線，是人的命數......“

手機鬧鐘突然響起，陳默渾身冷汗地跌坐在轉椅上。工作臺整潔如新，傀儡安靜地躺在絲絨襯布上，仿佛方才的異變只是幻覺。只有掌心殘留的朱砂痕跡，和視網膜上尚未消散的半透明光幕提醒他，某種超自然的存在已經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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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廠西街的“聽雨軒“茶館，陳默抱著樟木箱推開雕花木門。八仙桌上的紫砂壺自動傾倒，碧色茶湯在青瓷盞里泛起漣漪。

“小陳師傅來得正好?！安璨┦坷现軓牟┕偶芎筠D出，唐裝大褂沾著新鮮泥土，“晌午暴雨沖垮城隍廟戲臺，工人在龍王座下挖出個物件?！?

油紙包展開的剎那，陳默右眼突突直跳。半張焦黑的皮影躺在泛黃宣紙上，雖是殘片仍能看出蟒袍玉帶的輪廓。當他用鑷子夾起皮影對著吊燈觀察時，淡金色的絲線從破損處自動延伸，在空氣中織出殘缺的經絡圖。

“西府皮影?！瓣惸闹讣鈸徇^領口獬豸紋，“看革制工藝是明中期，但這刀法...“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皮影背面的暗紋在燈光下浮現，竟是祖父筆記里提過的“山河盟“標記——兩柄交叉的魯班尺托著北斗七星。

老周突然按住他的手：“昨兒還有件怪事?！安璨┦康暮斫Y上下滾動，“戲臺廢墟里找到半塊儺面，上面沾的不是朱砂...“他蘸著茶水在桌面畫出扭曲符咒，“是這個?！?

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當他的影子觸碰到那個符咒時，樟木箱里的傀儡突然發出風鈴般的脆響。系統光幕在眼前炸開：

【緊急任務！】

【收錄瀕危非遺：西府皮影戲】

【傳承完整度：7%】

【修復材料：雷擊棗木、三年生公羊皮、無根水......】

窗外的暮色突然暗了幾分，茶館屋檐下的銅鈴無風自動。陳默轉頭望向神龕上的關公像，恍惚間看見青龍偃月刀閃過寒光。老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手中茶盞“當啷“落地——神像眼角正滲出血淚。

“快走！“陳默抓起皮影殘片撞開后門。樟木箱里的傀儡自動跳上肩頭，牽著他的手指向胡同深處。身后傳來木料斷裂的巨響，百年老茶館的雕花門楣轟然坍塌，煙塵中隱約浮現戴著青銅儺面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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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邊的蘆葦叢里，陳默喘著氣翻開樟木箱?？艿奶峋€不知何時纏住了青銅羅盤，羊皮卷從箱底夾層滑出。祖父的毛筆字在月光下顯現：

“吾孫默啟：見山河印時，開天工目日。羅盤所指處，即是薪火傳?！?

皮影殘片突然發燙，陳默的右眼泛起金光。護城河水倒映出奇異景象：無數透明絲線從羅盤延伸向遠方，在夜色中織成璀璨的銀河。當他順著絲線望去，城北某處亮起熟悉的獬豸紋光芒。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幾分人味的笑意：

【天工目已激活】

【新手任務超額完成】

【發放特別獎勵：《魯班書·傀儡卷》殘頁】

陳默握緊微微發熱的羅盤，身后的蘆葦突然成片倒下。月光將戴儺面的黑影拉長到河面，苗刀劃破水面的聲音像是惡鬼的獰笑。

“找到你了?！吧硢〉纳ひ艋熘F器摩擦聲，“陳家的...“

傀儡的提線突然繃直，陳默福至心靈地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羅盤上的瞬間，三十六道金光破匣而出，明代文官傀儡凌空起舞，提線末端竟連接著他手上的傷口。

儺面人的冷笑凝固在刀鋒相撞的火星里。陳默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指揮動，突然想起五歲那年祖父說的話：

“這不是提線，是血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