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

青陽鎮(zhèn)

“叮叮當當......”

霧氣還未消散，鎮(zhèn)子東頭的鐵匠鋪，已經(jīng)響起了富有節(jié)奏的打鐵聲。

周鐵匠上身赤裸，掄著十多斤重的鐵錘，一下下精準的砸在燒紅的鐵塊上，火星四濺，鐵砧上傳來清脆的響聲。

“爹，歇會兒吧?！?

鐵牛在旁邊拉著風箱，看著渾身汗水的父親，一副擔心的模樣。

“一會兒將鐮刀給西街的老張家送去，順道在市集買些鹽巴回來?！?

周鐵匠用毛巾抹了把臉，把打好的鐮刀浸入水缸，鋪子里升騰起大片的白霧。

鐵牛大名周平，周鐵匠家的小兒子，今年剛滿十二歲，黑黑瘦瘦的，很是精壯。

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如今都已成家，周母當年生他時傷了元氣，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現(xiàn)在家里只剩周平和父親周鐵匠，父子倆一起經(jīng)營著鐵匠鋪子。

在這‘吃人’的世道，日子過得很清貧，成家的哥哥和外嫁的姐姐也各有各家的苦，誰也幫襯不了誰多少。

周平看著父親常年被爐火熏烤的黝黑身影，越來越顯得佝僂。

便幻想著趕緊長大，好徹底接過父親這門手藝，這樣就能讓父親歇一歇，享享清福。

卯時的早市最是熱鬧，周平背著打好的鐮刀往西街走。

路過王記鹽鋪時，停下腳步，瞅了瞅空無一人的攤子，張口喊道：“王嬸兒，稱半斤鹽巴?！?

“鐵牛來啦，幫你爹送貨去呢?！?

還沒瞧見人影，就從屋里傳來了一聲爽朗的招呼聲，一個胖胖的中年夫人，拎著口鐵鍋從里面走了出來。

“也不知誰家的野貓，把我晾曬的棉紗給撓了個稀爛，這挨千刀的畜生！”

稱完鹽巴，周平數(shù)著手里的銅板準備付錢，王嬸兒趕忙將他遞過來的錢推了回去，

“這回就免了！”

周平愣了愣神，眼睛掃到被她放在一邊的鐵鍋，立馬心領神會。

“鐵牛啊，你看這鍋斷了個把手，你拿回去讓你爹給嬸兒補補，省的我再跑一趟?！?

“好說好說，這點小毛病，我就能給您補好！”

周平略微掃了一眼那鐵鍋的斷口，保證道。

王嬸兒聽后，滿臉笑意的把鍋遞了過去，還硬往他的麻衣兜里塞了一大把炒瓜子，

“知道你厲害，老周以后有福氣嘍！這瓜子回去的路上吃！”

周平抓了抓后腦，趕忙向著王嬸兒道謝。

炒瓜子這種吃食，可不是貧困人家常見的。

不是買不起，是沒人會把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去買這消遣用的閑散玩意兒。

“鐵牛，嬸兒跟你講啊，昨天你王叔給青竹門運鹽聽到個消息，說是青竹門突然要廣收門人，就在這幾天，你這年紀可正合適?！?

“你爹常年幫他們兵器閣鍛造刀劍，這是個機會，讓他散些銀錢試試，要是能將你送進去，你老周家可就飛黃騰達啦！”

王嬸兒幫周平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悄悄向他透漏出一個小道兒消息。

周平聽完后瞪大了雙眼，滿臉的震驚。

青竹門是這片地域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門派，其內(nèi)高手如云，宗主更是一位只手遮天的厲害人物。

若是能進入其中，便有機會拜師習武，成為一名威風八面的武師。

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成為武師絕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而且作為青竹門的門人，每月都有餉銀可領，不僅吃穿不愁，還能賺錢補貼家里。

這在周平眼里，甚至比長大后娶個漂亮婆娘都更吸引人！

......

鐵匠鋪內(nèi)，周鐵匠“吧嗒吧嗒”的抽著焊煙，青竹門是什么樣的存在，他可比自己兒子清楚的多。

這些武道門派看著風光無限，但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吃食，要享福就必須得付出！

周鐵的心里有些猶豫不決，若是周平接了自己這鐵匠鋪子，往后日子雖然清貧，卻勝在安穩(wěn)。

但想到這些年被兵器閣壓榨脅迫的生活，周鐵匠似是定了主意，他不想讓兒子也像自己一樣，憋屈的過一輩子。

既然是兒子自己的選擇，那就試一把！

周平見父親答應了下來，興奮的手舞足蹈，自己的武師夢眼瞅著有機會實現(xiàn)了。

當天下午，周鐵匠從床底板掏出個包袱，叮囑了周平一聲就出門去了。

周平的興奮勁過去后，想到自己若是進了青竹門，這鐵匠鋪就剩父親一人了。

頓時又有些傷感和擔憂，畢竟他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就算比同齡人成熟穩(wěn)重，也不免患得患失起來。

“等真的成了武師，一定要讓父親過上好日子，像鎮(zhèn)上大戶人家那樣的！”

周平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年幼的臉上，首次露出一絲不曾有過的堅決神情。

晚飯前，周鐵回到了家中，小心的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遞給了周平。

看著手中精致的青色木牌，上面雕刻著一個大大的‘竹’字，周平驚喜的問道，

“爹，這是青竹令？”

“嗯，沒想到趙三這次如此好說話。有了這令牌，青竹門的入門考核就多了幾分把握?！?

周鐵的臉上依舊掛著一絲難以置信，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換來了青竹令。

但這結果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換做往常，但凡開這個口都會被驅(qū)趕出來，怎么可能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成功的？

看來王家媳婦說的廣招門人，確有其事。

“爹，您是不是把娘的嫁妝送出去了？”

周平撫摸著手中的精致令牌，小聲問道，他知道床底板下壓著的是什么，那是母親過世后留給家里的珍貴嫁妝，一對銀鐲子和三只玉簪。

“不要胡思亂想，我有分寸的！你收拾收拾行囊，三天后去松竹山?！?

“平兒，你要牢記，進入青竹門后多多與人為善，多看少說，切不可與人爭斗，遇事多想想你的名字，爹只求你能平平安安?！?

周平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知道父親撒謊了，母親的嫁妝肯定已經(jīng)沒有了。

為了能讓他進入青竹門，父親必定是傾盡了所有。

小心翼翼的將令牌放入懷中，周平‘咚’的一下跪在地上，

“兒子謹記父親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