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廣場上飄著細雪，十二座測靈碑圍成半圓。我搓了搓凍僵的手指，看著前面排隊的人輪流把手按在青銅基座上。每當測靈碑亮起光芒，負責記錄的執事弟子就會用朱砂筆在玉簡上勾畫。

“下一位，陸昭。“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青銅基座還殘留著前一個人的體溫。掌心剛貼上冰涼的盤龍紋路，測靈碑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碑頂鑲嵌的靈石劇烈閃爍，像接觸不良的日光燈管。

“怎么回事？“執事弟子敲了敲測靈碑側面的符陣，“剛才還好好的......“

碑面浮現的靈根圖譜開始扭曲。原本應該呈現單一色塊的位置，此刻像是被攪渾的水彩，五種顏色瘋狂地糾纏翻滾。我盯著那些躁動的光斑，感覺后頸有些發燙。

“五靈根？“執事弟子詫異地提高聲調，四周傳來壓低的嗤笑。測靈碑突然“咔“地裂開道縫隙，噴出的靈氣把記錄簿吹得嘩啦作響。

白胡子長老瞬間出現在我面前，袖口還沾著茶漬。他枯瘦的手指搭上我腕脈，渾濁的眼睛突然睜大：“怪事，靈氣入體如泥牛入海......“

我低頭看著掌心。在測靈碑炸裂的瞬間，某種溫熱的東西順著經脈鉆進瞳孔。此刻所有人體內都浮現出半透明的數值，執事弟子頭頂飄著【靈氣純度27%】，而長老的數值在【35%】不斷跳動。

“測靈碑年久失修，今日暫停測試！“長老突然拂袖轉身，我卻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右手在發抖，“陸昭暫記偽五靈根，去外門雜物房領掃帚?！?

人群散開時，我聽見有人嘀咕：“測靈碑造價三千靈石，上次王師兄測出單靈根炸了半塊都沒事......“

我故意落在隊伍末尾，等人都走光了，轉身跑向西北角的藏書閣。檐角銅鈴在風里叮當響，守閣的老頭正在打盹，懷里《合歡宗秘史》翻到第三十二頁。

最深處書架積著厚厚的灰，《修真界靈異事件錄》第七卷記載：測靈碑異常多因受測者體質特殊。三百年前有弟子觸發碑體龜裂，后被證實為罕見的玄陰體。

閣樓忽然暗下來，我抬頭看見執事長老倒掛在梁上，衣擺垂下來掃過我的鼻尖。他翻著死魚眼幽幽地說：“小子，測靈碑的維修費記你賬上了。“

我抱著掃帚穿過外門弟子居所時，屋檐下晾著的道袍還在滴水。幾個早入門的師兄蹲在廊下啃靈薯，看到我腰牌上的“偽五靈根“字樣，故意把薯皮吐在我腳邊。

“就這種資質，打掃茅廁都嫌浪費靈氣。“

我沒理會挑釁，盯著他們頭頂明滅不定的數值。當紅臉胖子揚手要拍我后腦時，我下意識側身避開。這個動作讓他的靈氣純度從【29%】驟降到【18%】，鼻孔突然涌出兩道鮮血。

“張師兄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肯定偷吃后山的赤焰果上火......“

我加快腳步轉過回廊，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直跳。雜物房窗臺上擺著盆蔫巴巴的七星草，看守弟子正用留影石和道侶通話：“今晚去坊市新開的醉仙樓？聽說他們......“

領完掃帚往回走時，山道旁的警示碑閃過微光。我瞳孔突然刺痛，碑文下方浮現出隱藏的篆文：【天道有缺，甲子輪回?！繘]等我看清后續文字，巡山靈鶴俯沖下來啄我手中的掃帚柄。

回到分配的廂房已是日暮，同屋的李小乙正在打坐。他頭頂的【靈氣純度13%】隨著呼吸忽明忽暗，懷里還揣著本《三十年筑基五十年元嬰》。我躺在硬板床上盯著房梁，試著集中精神看自己的數值，眼前卻始終蒙著層血霧。

子夜時分，我被瓦片碰撞聲驚醒。透過窗縫看見白天那位長老飄在屋頂，正往我房里彈了粒藥丸。裝著褐色丹丸的瓷瓶上刻著【清心丹】，他頭頂的數值在我注視下突然漲到【41%】，又迅速回落成亂碼。

我捏著丹藥沒敢吃，掌心的汗漬在瓶身洇出個模糊的指印。月光把警示碑的投影投在墻上，那些扭曲的篆文仿佛在蠕動。當第一聲晨鐘響起時，我發現自己能看清李小乙靈氣流動的軌跡——像生銹的鎖鏈纏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