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紅蠟燭慘案

陸小川的登山鞋陷在濕爛的墳土里，鞋底沾的冥紙碎屑正散發某種腐敗花香。清明節傍晚6點17分，西山公墓七區亂葬崗，他的手機支架在陰風里晃的像帕金森患者的假牙。

“家人們，現在腳下的青石板可是光緒年間的古董。”他把鏡頭對準爬滿苔蘚的墓磚，彈幕立刻跳出條金標彈幕：

【考古王老師】：主播，這磚紋是2005年河北仿古建材廠的防偽標。

陸小川腳下一滑險些跌進盜洞，工裝褲膝蓋處蹭上一片暗紅斑塊。當他嗅到鐵銹味時，第四塊墓碑后的野薔薇突然集體凋零，枯萎聲如同百人同時咬碎薯片。

“那是血褐土！快退后！”某條彈幕尖叫著刷過。

可手電打光映出的分明是朱砂色。陸小川扶了扶滑落的墨鏡——奶奶臨終前反復叮囑絕不能摘的“家傳護身鏡”，鏡腿脫漆處用修正液寫著“拼夕夕9.9包郵”。

“相信科學，主播正在挖掘可能的中藥礦物成分”。他彎腰抓起把紅土，黏膩的觸感讓人聯想起泡發的木耳。風里飄來斷續的梆子戲，唱腔凄厲得像用指甲刮黑板。

當第一滴腥甜液體落在他后頸時，直播間觀看人數突破了5000。彈幕狂歡淹沒了真相：

【甜甜圈】：特效血漿多錢一斤？鏈接發櫥窗！

【風水張天師】：坎位見煞！快用黑驢蹄子！

陸小川僵硬轉頭，上方槐樹枝條正往下滴血珠。更滲人的是十五步開外那盞紅蠟燭，燭淚竟逆著重力向上堆積，凝成個穿嫁衣的女人輪廓。他口罩下的法令線瘋狂抽搐——這破手電還是接殯儀館廣告送的。

“寶子們，讓我們測試下墓葬圖的PH值......”他抖著手摸出試紙，卻見屏幕突然布滿雪花紋。某種冰冷的蛇形物纏上他的腳裸，低頭卻是條開滿紫色小花的藤蔓。

花朵中心的紋路在鏡頭特寫下逐漸清晰——那分明是無數張尖叫的人臉。

“本草綱目記載，這類蕈類可能致幻.....”陸小川聲音開始劈叉，突然被藤蔓拽得踉蹌倒地。墨鏡飛出去的瞬間，世界在他的視網膜分裂成兩個圖層：

左眼看到的是荒草叢生的亂葬崗，右眼卻呈現出民國洞房——燭臺下坐著一個穿猩紅嫁衣的女人，蓋頭縫隙露出青灰色的下巴。她腳邊躺著六具穿中山裝的骷髏，每具心口都插著雕花銀簪。

“幻覺，都是低血糖造成的。”他閉眼默默念奶奶教的密咒，再睜眼時手電正照到墓碑上的鎏金字：“愛女馮蘭，庚午年臘月歿于歸寧途中。”

彈幕突然爆炸：

【愛打call的喵】：石碑在滲血啊啊啊！

攝像頭記錄下了陸小川此生最滑稽的驅鬼表演：他左手揮舞《中藥泡制學》教材當桃木劍，右手拋灑艾草香囊作天女散花，最后竟用保溫杯潑出枸杞紅棗茶。

紅嫁衣女人就站在他身后半米處，看著他跳完這支鎮魂街舞。

當裹尸布般的霧氣吞沒鏡頭時，陸小川摸到了口袋里的終極武器——開學時學長塞給他的“往生咒”U盤。隨著他將U盤插入充電寶接口，公墓上空突然響起《大悲咒》DJ混音版。

這是他在江大解刨樓熬夜時的保命歌單。

馮蘭的新娘蓋頭被震的掀開半角，露出黑洞洞的眼眶。她在音響炸裂的電子佛號中退后兩步，身形如信號不良的老電視般閃爍。陸小川趁機抓起墨鏡拔腿狂奔，卻一腳踩塌了某個浮土堆。腐臭味撲面而來。當他用手機照亮土坑時，八十三雙龍鳳鐲在朽木棺中閃著寒光——每只鐲子都刻著“馮蘭”二字，時間跨度從1932到2023。

手機電量在拍攝到第七具新鮮骸骨時自動關機。最后消失的畫面里，覆滿青苔的墓碑表面，陸小川的倒影正被血色的藤蔓纏住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