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的指尖劃過舊書攤的霉斑書脊，淮安化工廠的硫磺味滲入每道紙張纖維。黃昏的霧靄中，一本《寒武紀古生物圖鑒》的燙金標題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泛黃的俄文原版封面——這是父親生前常翻閱的1957年版《Палеонтологиякембрия》。書頁間夾著的銀行匯款單上，1996年3月5日的墨水暈染成三葉蟲形狀，收款方是南京古生物研究所。

攤主蹲在竹凳上剝著海蠣殼，刀刃刮擦貝殼的“咯吱”聲混著隔壁燒烤攤的炭火噼啪。時淵的戰術腰包里，便攜式質譜儀突然震動——書堆中散落的《催化反應工程手冊》封底，粘著一小塊黃鐵礦結晶，硫同位素Δ33S值顯示為+0.47‰。這是寒武紀初期海底熱泉噴口的典型特征，與化工廠地下室的實驗樣本如出一轍。

“小伙子，這堆書是化工廠處理舊檔案時流出來的。“攤主用沾著海蠣殼碎屑的指甲敲了敲旁邊紙箱，時淵瞥見箱底露出一角泛藍的筆記——那是父親用氫氟酸蝕刻的防偽標記。他蹲下身，防護服袖口的碳化硼纖維擦過一本《量子場論習題集》，扉頁上有父親的字跡：「當卡西米爾板間距達到λ/2時，負能量密度將改寫熱力學箭頭。」

筆記本第37頁的潦草公式讓時淵瞳孔收縮：

\Psi(\mathbf{r}，t)=\int_{-\infty}^{\infty}\frac{\hbar^2}{2m}\nabla^2 \phi(\mathbf{r}，t)\， dt +\sum_{n=1}^{128}\kappa_n e^{-iE_nt/\hbar}

這是量子隧穿效應的改進方程，但變量$\kappa_n$被手動修改為128個離散值——恰好對應父親遺留的128片鉬-石墨烯復合板編號。公式下方用紅筆畫著三葉蟲復眼的六邊形晶格，每個頂點標注著Δ33S硫同位素比值。

書頁邊緣的咖啡漬形成奇異圖案，時淵的量子加密芯片突然震動。全息投影在視網膜展開，顯示咖啡漬的傅里葉變換結果竟與澄江化石群的古地磁極性倒轉模型完全吻合。他摸向腰間的鈦合金密封管，管內澄江化石碎片正釋放出3.7kHz的共振頻率——與筆記本夾層中微型磁帶的錄音波長一致。

“1968年冬，我們在西伯利亞凍土發現奇蝦化石的HOX基因殘留。“父親的聲音從磁帶雜音中滲出，背景有液氦泵的嗡鳴，“其視蛋白基因序列與現代章魚相似度達82%，但甲基化標記呈現量子疊加態……“

攤主遞來一枚銹蝕的蘇聯懷表：“買書送贈品，這玩意兒在化工廠液氦罐里泡了二十年。“時淵擰開發條蓋，秒針早已停擺，但表盤內側的銫-133原子鐘芯片仍在運作——這是父親研究量子生物鐘的原型機。當芯片接觸筆記本紙張時，表盤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5.18億年前的寒武紀星空，北極星位置與現今相差23.5度。

影像中，雙月懸于赤道上空，潮汐力將疊層石礁盤撕裂成斐波那契螺旋。時淵的仿生鰓劇烈震顫，寒武紀海水的溶解氧濃度（19.7%）通過納米濾膜涌入鼻腔。視網膜投影同步顯示：懷表的超導量子干涉儀（SQUID）正檢測到128片鉬-石墨烯板的共振——它們在地下室的液氦池中自發激活，間距精確收縮至50納米，釋放出-1.2×10?? J/m3的負能量密度。

“警告：檢測到卡西米爾效應異常波動。“戰術腰包里的便攜式量子計算機發出蜂鳴。時淵翻開筆記本末頁，父親用藍藻提取液寫下的字跡正在月光下顯影：「當雙月凌空時，奇蝦的HOX基因簇會指引你穿越量子潮汐。」

舊書攤對面的海鮮排檔飄來碳烤生蠔的焦香，時淵耳后的仿生鰓突然震顫——這是用奇蝦化石3D打印的量子傳感器。他猛然意識到，書攤上的《本草綱目》殘卷中，李時珍記載的“南海熒光蠔“正是寒武紀藍藻的后裔。視網膜投影同步炸開數據流：生蠔殼的δ13C值異常，與筆記本中三葉蟲化石的碳同位素曲線重疊。

攤主掀開泡沫箱，露出冰凍的熒光魷魚：“這是今早剛撈的，眼球里能提取量子糾纏色素。“時淵用鑷子夾起一片鱗片，納米級環境監測膠囊立即發回分析結果：魷魚視桿細胞中的視黃醛分子呈現貝爾態糾纏，與化工廠地下室的三葉蟲復眼樣本量子關聯度達99.3%。

當最后一縷夕陽沉入古黃河故道，時淵手中的蘇聯懷表突然迸發藍光。128片鉬-石墨烯復合板在化工廠地下室自動激活，液氦冷卻池泛起漣漪，寒武紀的海浪聲穿透五億年時空，在舊書攤的紙頁間回蕩如量子漲落。海鮮排檔的霓虹燈管開始頻閃，烤架上的生蠔殼浮現出三葉蟲蛻皮的全息影像。

“時間錨點已鎖定，是否啟動負熵躍遷？“量子計算機的合成女聲響起。時淵攥緊父親留下的鈦合金密封管，管內澄江化石碎片正在釋放貝爾態偏振信號。他的視網膜投影顯示體細胞熵值驟降至1.2×10? J/(K·mol)——這是通過負能量場局部逆轉熱力學第二定律的鐵證。

海鮮排檔的老板娘突然用鐵鉗敲打烤架，火星濺落在《寒武紀古生物圖鑒》封面上。時淵的量子加密芯片捕捉到異常電磁脈沖：老板娘手腕上的“玉鐲“實為寒武紀腕足類化石改制，其碳酸鈣晶格中封存著量子比特陣列。當她的目光與時淵相交時，芯片瞬間破譯出摩爾斯電碼：「1996.03.05的產房監控已覆蓋。」

時淵按下懷表旋鈕的瞬間，量子計算機的警報聲與海鮮排檔的碰杯聲共振出時空裂縫的尖嘯。舊書攤的紙頁在負能量場中懸浮成螺旋，1996年的匯款單日期開始倒流。他最后瞥見攤主從海蠣殼中摳出一枚人類臼齒化石，齒冠上的咬合紋與自己在南京口腔醫院的病歷完全匹配。

“實驗體CA-00，歡迎回家。“合成女聲淹沒在時空亂流中。當仿生鰓過濾完最后一升寒武紀海水，時淵的視網膜投影定格在量子計算機的最終警告：「所有觀測者請注意：你正在成為自己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