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2月25日夜于沈陽。

夜色如水，浸潤了整座城市。奉天的街道顯得格外幽深，鋪滿了厚重積雪的石板路在冷月下反射出微弱的銀光，時而被風吹起的雪花輕輕掠過，劃出一道道細微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寒冷刺骨的味道，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冬季的風像刀刃一樣割過每一個露天的角落，帶走了人們的溫暖與希望。

街頭的老式商鋪早已關門，門口掛著破舊的木牌，隨著風的吹拂輕輕晃動，發出陣陣響聲。偶爾能見到幾個匆匆走過的行人，他們身穿厚重的棉衣，低著頭，不敢抬眼去望眼前的世界。空氣中的冷冽，似乎讓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愈加沉重，仿佛這座城市本身也在沉睡中埋下了某種無法言喻的壓迫。

街角的油燈昏黃，燈光搖曳，周圍的陰影被拉得老長，幾乎要吞噬掉一切。那些老舊的建筑默默佇立，滄桑的磚墻上爬滿了苔蘚，散發著腐朽的氣息。窗戶大多緊閉，房屋里透出微弱的光線，卻沒有多少人敢在這寒冷的夜晚打破沉默。

靠近一些小巷的地方，街道更加狹窄，空氣更顯得稠密。小巷兩旁堆積的雪漸漸被臟污的積水染成了暗灰色，積雪與冰塊混合成了滑膩的泥地，偶爾有幾只流浪貓在街角游蕩，腳步輕巧，卻始終顯得格外孤單。巷子的盡頭傳來偶爾的一聲狗吠，打破了這片死寂，卻又迅速被風帶走。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奉天的每一條街巷、每一處陰暗角落，都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小店、最簡陋的攤位，似乎也無法逃避這座城市中漂浮的暗流。它們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并無多大差別，然而卻總有一股莫名的緊張和壓迫，時時提醒著每一個在此生存的人——這里，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城市。

李昊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手中夾著一根早已燃至半截的煙，煙霧繚繞在他周圍，隨風輕輕飄散。他低垂著眼睛，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仿佛在思考著什么深刻的事情。指間的煙蒂隨著他的輕微動作輕微晃動，白色的煙灰在風中顫抖了幾秒鐘，終于落下，散在了濕冷的街道上。

他輕輕吸了一口煙，火光在他的嘴唇邊閃爍了一下，帶著一絲橙紅的光芒，隨即消散成一陣霧氣。煙霧在他呼出的瞬間緩緩擴散，彌漫在寒冷的空氣中，像是把他的心事也一同吞噬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只有他和那繚繞的煙霧融為一體。

李昊的目光盯著前方一個攤位。攤主是個年紀稍長的男人，穿著破舊的棉襖，正在用粗糙的手操作著一個小型的算盤，計算著買賣的收入。攤位旁邊的油燈搖曳，散發出微弱的光，照亮了攤主臉上的皺紋和疲憊的神情。

李昊走近了幾步，輕輕蹲下，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攤位上的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位年輕女子的笑臉，嘴角帶著幾分俏皮的彎曲，仿佛對眼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與期待。那張照片無聲地訴說著一個家庭的溫暖，而背后的男人，也許正是照片中的人物的丈夫。

李昊稍作停頓，終于開口：“你這照片，怎么賣的？”

攤主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掠過一絲警惕。“這不是賣的，這是我妻子的照片，我想看看她，光想得不夠。”

李昊頓時心里一動，他注意到攤主說話時，眼中微微閃爍的情緒。那是某種深藏已久的悲傷與留戀。他沒有再多問，而是點了點頭，目光依然停留在照片上。隨即，李昊的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你妻子去世了吧？”

攤主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收回了手中的算盤，皺起眉頭，明顯有些緊張，低聲說道：“不關你的事。”

李昊微微一笑，站起身，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手槍。無聲的威脅使得攤主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李昊的聲音不高，但其中的壓迫感明顯。

攤主愣了愣，最終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些關于‘他們’的事情？”他低頭，悄悄瞥了眼四周，然后把身子湊近李昊，用略帶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這兒都是他們的人，他媽常常來這里查。這張照片，也是我這半年才敢藏的。”

李昊一聽，心里一震。他隱約明白了攤主話中的含義，這張照片背后，可能藏著某些他還未能觸及的秘密。

攤主顯然是一個有著復雜背景的人，他的言語中透露出對某些人群體的恐懼和壓抑的情緒。李昊并沒有立即逼問下去，而是用一種更為輕松的語氣道：“想必這張照片是你妻子很喜歡的照片，你一直掛著她的照片，是不是為了能夠時常看到她的笑容？”

攤主的眼神微微發亮，緊接著，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李昊拍了拍攤主的肩膀，說道：“保持清醒，別做出什么傻事。”

攤主的目光跟隨著李昊，直到他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攤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當他想要收拾東西之時，李昊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我只給你一根煙的時間，這根煙結束以后，如果我還能看見你，我就會親手殺死你。”

攤主此時也顧不得收拾包裹，連忙跑路，幾乎就在他邁出左腳的那一刻，李昊將自己的煙掐滅了。

李昊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任何情感的波動。寒風刺骨，街頭空寂，攤主的身影似乎在他眼前越來越模糊，但他對這一切的感知卻越發清晰，冷靜得令人發指。

他站在攤主面前，仿佛是站在一個死局中，沒有任何退路。攤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那是對死亡的直覺，李昊深知這一點。可他沒有停頓，沒有任何回頭的余地。沒有時間去同情，也沒有機會去思考自己的行動會帶來什么后果。畢竟，李昊早已學會了將情感與使命割裂，他知道，生死、痛苦與泯滅，都是為一個更大的目標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你應得的。”李昊低聲說道，語氣冷得仿佛不帶一絲溫度，但攤主卻已經聽得清楚。那句話并非威脅，而是對攤主命運的判決。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再也無法改變什么。

在這短短幾秒的凝滯中，李昊的眼睛緊緊鎖定攤主的臉。忽然，他沒有任何前兆地伸手從大衣里抽出那把黑色手槍。動作迅猛而果斷，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像是每天打理文件一樣平常。隨著他手中槍支的亮出，時間仿佛瞬間凝固，空氣中只剩下寒冷的刀鋒。

攤主眼中的恐懼在瞬間升騰，他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李昊已經不再等他開口。眼前的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李昊一只手緊緊握住手槍，另一只手將其瞄準攤主的心臟。動作流暢，手腕穩如磐石。仿佛一切早已計劃好，精準而無情。

李昊的眼神冷如冰川，甚至沒有一絲動搖，他的目光穿透了攤主，深入那無盡的黑夜，似乎在注視著一場更大的陰謀。然后，他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啪！”槍響瞬間撕裂了夜的寂靜，聲音短促卻深沉，似乎能震蕩整個街道的空氣。攤主的身體被這一擊撕開，鮮血噴涌而出，迅速染紅了雪地，他的生命在李昊眼中已經無關緊要。李昊沒有動搖，目光依舊冷漠如初，仿佛從未發生過這場殺戮。

他緩緩收起槍，動作利索而冷靜，沒有任何感情的流露。尸體倒在地上，鮮血漸漸滲透進積雪中，隨著寒風的吹拂，血跡慢慢被帶走，消失在這座城市的黑暗里。

李昊看著地上攤主的尸體，目光一閃，仿佛一切都已結束。他沒有再多做停留，收回已經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眼神，轉身離去，腳步沉穩而有力。他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長達數年的棋局中的一個小小棋子被除掉而已。每一步，每一次決斷，都是他所需要為完成使命所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