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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你真的要走?
房間里,刺鼻的煙味和酒氣混為一談。“阿飛,你真的要走嗎?”這是一個渾厚且親切的聲音。
“嗯,海爺,這么多年了我還是想去外面走走,那天要不是遇見您,這世上早就沒我了。”
“你下定決心了,我知道留不住你,帶著這些東西吧。”一拍手,一個穿黑大褂的高個兒漢子拎著兩只小皮箱進屋來。漢子把皮箱放到桌子上,打開,退了出去。皮箱看著不大,可實則不然,里面是成捆的現大洋,少說也得四萬塊,您要知道,現在是民國三十二年,一個拉洋車的累死累活,把腦袋扎褲襠里不吃不喝三天也才掙一個大頭。
“常言道,錢為身外之物。可離開它也不行啊,這些你就拿著吧。”
我知道直接推辭也無濟于事,將兩只箱子合上。一只,往前一推;另一只,拎下桌子。“這樣吧,海爺。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您的掃興,我帶走一半兒。”
“也行,一會兒你坐我的車,松嶺那兒的宅子,本來就是給你置辦的,你沒住過,我過意不去。”
“成嘞。”
這是一個擁有一系列稱號的“大善人”周文海,送別他的心腹的場景。
都知道這位爺有錢,可周文海一不為官,二不從賈。每年開些廠子還入不敷出,給逃荒百姓施厚粥,捐錢捐物抗敵。好像府里有花不完的金山銀山。沒人知道,海爺的“金山銀山”是煙土和軍火。他把自己藏的太深了。
我認識他,說起來還有些巧妙。
我念過私塾,之后又進中學、國立大學,畢業后卻一直沒有差事。命運沒有眷顧我,還一次次打擊著我。接踵而來的遭遇,只有我一人活在世上,我竟有了輕生的念頭。我一連好幾天都沒吃上東西,打算去找個館子。死也不能做餓死鬼。到了一處飯莊,我點了幾樣愛吃的,胡吃海塞過后抬腿就走。堂倌見我要走,攔住我,單子遞到我跟前兒“少爺留步,您留步,要是今兒菜味兒不對,賞不賞的也就算了,您海涵。這飯也吃了,賬可不能不結。”我沒有理會堂倌,一膀子豁開他,就往外走。堂倌趕緊喊來掌柜的,掌柜的不是本地人,一臉的橫肉,川綢的袍子面兒撩開一角別在腰上,我知道這是習慣了短打扮的主。要是硬碰,我指定得折這兒。可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我倒要看看他要干嘛。
掌柜的走到我跟前兒,瞅我,樂了,一張嘴一股大煙味兒“不知少爺您府上是?”“王八羔子大街,大煙館子大院兒”我像沒事兒人一樣,隨口出來這句話。“呦呵,少爺身上不舒服。來啊,給這位王八羔子大街的少爺舒坦舒坦。”話音一落,五六個短打扮、光著頭皮的漢子拎著棍棒進了門。他們拿著棍子沖著我就要砸,我閉上眼,沒躲。心想:老子剛才還琢磨死法,這眼巴前兒就來伺候老子的了。不錯!不錯!
“慢!”
我猛的睜開眼,之間一個長臉的男人叫停了打手。這人約四十歲上下,梳著油頭,濃密的八字胡,做工考究的皮袍披在身上,右手大拇哥戴著一個翠色扳指。
是周文海?
我不能確定,那些宅門里的老爺,哪個不是這樣的?但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只有周文海。
“掌柜的,你這兒是飯莊子還是撂跤場子啊,這都嘛呀。”領頭的男人一臉鄙夷又滿不在乎地說著。
“給海爺請安,請老太太萬福。”掌柜的滿臉堆笑,領著手下行禮。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眼下都民國了,可不興這套老禮兒。”周文海皮笑肉不笑,朝我走來。
“這位小弟兄,怎么事兒?”周文海給人只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親切。
“我家就剩我自己了,我也就不想活了死也不能做餓死鬼,要錢我是一個銅子兒都沒有,要命掌柜的拿走就是,也省的我犯愁怎么死。”
周文海一聽,臉上露出肅穆,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掌柜的仍不知死活,像條癩皮狗似的,就想要錢。
周文海一拍手,屋外的隨從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口袋,遞給堂倌。掌柜的從堂倌手里接過小口袋,喝退手下,一個勁兒的彎腰行禮,嘴里還不忘:“謝海爺賞!謝海爺賞!”我知道里面是現大洋,估摸著有四五十塊。可我這頓飯,連一塊大洋都用不了。
打發完掌柜的,我向他道謝,謝他替我解圍,并說我不值當讓他花那么多。周文海還是那樣的滿不在乎,親切的問了問我的情況,我如實回答他的問題。最后,他又給我五塊大洋,我堅決不要,他還是讓我收下:“你要是愿意,明兒上午九點,到我宅子去,過時不候。對了,教堂的鐘樓子響了幾聲,就是幾點。”
第二天,我本來都沒打算去周宅。可天還沒亮就出了一件怪事,讓我改變了想法。
飯莊掌柜的死了!
飯莊的堂倌伙計們等著掌柜的開門,眼看著過了時辰,掌柜的還不開門,掌柜的要是有事兒,早就該通知了,有一個灶上的小伙計,聞著一股肉燒焦的味道。跟堂倌商量,踹開了大門。
“出事兒了!死人了!”一個小伙計不禁失聲喊了出來。這一喊,正好把巡警喊了過來,一個上了歲數巡警當即下了判斷:從死者的咽喉,體表等等來看,死者確實是被燒死的,而且這兒就是案發現場。可是周圍的東西,并沒有被燒過的跡象,甚至頂子上也沒有被煙熏黑過。這就顯得十分詭異。
我在教堂外,一直等到鐘響了八聲,準備走人,去哪兒還用說嗎?當然是周宅。教堂里藍眼睛的比利時神甫,攔住了我,用著地道的天津話說:“我盯你一早上了,我知道你小子在找嘛,找答案還不如先休息會兒。你想到嘛了,就去做,主會保佑你的。”我雖然很厭惡傳教的洋人神甫,但是還是向他道謝。
我緊趕慢趕,到了周宅,剛到宅子門口,就嚇我一跳,門房的老頭子蠟黃臉、沒胡子,稀疏的頭發扎著辮子,一說話嗓音尖細。我跟老頭子說明來意,老頭子笑了:“哎呦喂,咱知道你,老爺等你半天了,咱這就領你去。”
這是一套三路五進合院,在前清,這可是王府的布局。這宅子很大,寂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