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要死了。

盤膝坐于青銅仙殿內。

陸宇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混沌長生古蓮。

生長于混沌海的長生不死仙藥。

此刻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因為他的本源已經徹底暗淡了。

他注定活不出第二世了。

這便是他生命的終點。

殿前星河靜靜流淌，陸宇又想起了他這漫長的一生。

陸宇修道至今，已經有一萬八千余年。

破胎中之謎，得前世加持。

陸宇由此開啟了他的異世證道之旅。

一路高歌猛進，百年光陰，他便成了族中之傲。

修道不過五百年，陸宇入飛升境。

千年之后，再入仙人境。

萬載光陰，躋身仙王境。

恰逢大道之爭，元央界動亂，九天傾斜。

于戰火的洗禮之下，陸宇繼續一路攀登而上。

準仙王境、仙王境、直至大成仙王！

終于，修道一萬五千載。

融此世天命，窮極自身，陸宇得證大帝果位。

他成為了九天之內最強的男人。

封號宇帝，傳頌九天！

只是，陸宇這個大帝卻是有點倒霉。

證道沒多久，他便遇到了域外天魔的襲殺。

雖然悍然鎮殺了數尊域外天魔。

但是他的道軀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道傷。

陸宇也曾試圖愈合體內道傷。

但是依舊無力回天。

如今。

他要死了。

帝軀本源枯竭而死。

陸宇知道，外面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等著他死去。

歲月無情，陸宇的故友親朋基本上已經沒了。

所以，外面的那些人大概都是看熱鬧的。

他們在等著陸宇死去。

他們迫切渴望結束陸宇統治的時代。

陸宇知道只要他死去，那些人便會一擁而上，徹底攻下他的閉關地。

怕是過不了多久，他身下的青銅仙殿也會被那些人瓜分殆盡。

陸宇這個大帝啊，并無半點大教道統根基。

他能登臨九天，全靠元央道爭亂局。

經逢天魔之亂，陸宇更是元氣大傷，底蘊耗盡。

如今……無人為他護道，更是無人為他戍邊。

死死握緊拳頭，陸宇眼中也閃過一抹厲色。

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去做。

他還沒有問道禁區。

他還沒有殺向天外天。

他更是連個子嗣都沒有！

可是……

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的本源已經徹底暗淡。

長生不老的仙藥都救不回了。

大帝隕落，已成定局。

他活不出第二世了。

就在陸宇心生死志的時候。

他的耳畔忽又傳來一聲清脆響聲。

——【檢測到宿主心中強烈不甘。】

——【年歲一萬八千，肉身行將就木。】

——【符合綁定要求，大器晚成系統已激活。】

“嗯？”

聽到這聲突如其來的回響。

陸宇也是微微蹙起眉頭。

陸宇雖然快死了，但是周遭的一切還在他的感知之中。

沒人敢靠近他的閉關地，即便是那些大成仙王也不敢挑釁他的權威。

大帝雖老，其威尚存！

大帝一怒，血河萬里！

“難道是那幾個老家伙在算計我嗎？”

“他們真是半刻也等不及啊。”

神識籠罩整個青銅仙殿，陸宇只想安享此刻寧靜。

只是讓陸宇也沒想到的是，那冥冥之中的聲音反倒是愈發清晰起來。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歲月無情，你的身軀雖在不斷老邁但是你的內心卻是愈發強大。】

——【身老何足懼，道心歷萬古，大器貴晚成，浮沉未可知。】

……

【當前任務，重返北邙，告別過往，開啟新生。】

【北邙星域有你不少故友，不妨去看看他們。】

【任務達成獎勵，十日壽命。】

【當前壽命，一日。】

【完成當前任務，激活大器晚成命格。】

……

看到這里，陸宇心神也隨之微微一顫。

雖然陸宇也知道，他已經近乎油盡燈枯了。

可是一日二字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大器晚成嗎？”

“難道大帝也算不得重器嗎？”

“我已稱帝，到頭來卻也是難逃一死。”

“如此看來，所謂大帝確實算不得重器。”

“那陣聲音難道……是我的執念心魔所化？”

“罷了，罷了。”

“留在這里也是死，索性去北邙那邊看看吧。”

……

北邙星域，以葬土而聞名。

曾有人言，葬入北邙便等于葬入往生。

北邙葬土確實能讓人再次煥發生機。

不過，北邙卻是葬不了他陸宇。

帝者，不入葬土。

陸宇在北邙那邊確實有不少故友。

只是那些故友都已經死了。

而且，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被陸宇親自埋葬的。

爾來一萬八千歲，多少故人成土丘。

大帝的落寞，幾人能懂？

……

陸宇緩緩起身，他身下的青銅仙殿也為之猛地一顫。

漣漪漾起，群星閃耀，一角星河也開始不斷閃爍。

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波動，黑暗中的幾雙眼睛也悄然點亮。

“宇帝……難道……死了嗎？”

“不！他沒有死！”

“他收起了長生青銅仙殿！他難道要離開固封坐化地？”

“沒有仙殿穩固肉身大道，他就是在自尋死路！！”

“跟緊他！他要死了！”

“尚凡得到一縷帝韻此行都算是賺了！”

“除了帝韻，他身上還有兩件帝兵！”

……

行于漫溯星河，陸宇并沒有遮掩自身的氣息。

他像是一顆垂暮的巡天太陽。

昏黃、宏大。

壯闊的同時又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悲涼。

大帝如日，巡天而行，走向沒落。

身上暮氣撕扯，周遭星河搖曳。

一顆璀璨流星劃過他的身旁。

而后便又徹底湮滅。

“大帝暮氣！簡直可怕！”

“再離遠些，千萬不敢沾染大帝暮氣！”

……

陸宇并沒有理會身后的那些宵小。

殺他們不難。

但是耽誤時間。

時間便是陸宇當下最缺的資源。

若是讓這群宵小把他這個大帝給磨死了。

那他陸宇可就真的青史留名了。

史上最弱大帝的頭銜，怕是非他莫屬了。

時間可貴，陸宇徑直前往北邙星域。

很快，尾隨的眾人也發現了陸宇的目的地。

“他要去北邙！”

“莫非他想葬入北邙深處？”

“他想活出第二世來！？”

“不可能！絕無可能！”

“北邙的冥土葬不了他這個大帝！”

“北邙深處的那尊存在也不會讓他進去！”

“宇帝全盛期都不見得能進去，更何況現在。”

“帝軀遲暮，帝血都徹底暗淡了，他拿什么進去？”

……

剛入北邙星域，陸宇便覺察到了那股毫不掩飾的強烈敵意。

“我來見見故人，你若是執意不肯，那我也不介意死在這里。”

聽到陸宇這話，北邙深處也響起了一陣清冷聲音。

“什么宇帝，分明就是個無賴！”

“看了就走，短命鬼，可別死在我這里。”

“你要是死在這里，暮氣浸染，北邙也就廢了。”

“各中輕重，你自己好好把握。”

聽那聲音，應該是個女子。

陸宇對她了解不多。

正如她所說的那般。

陸宇是個短命鬼。

成帝之后，便遭逢天外大劫。

他的本源便漸漸枯萎了。

數次閉關，非但沒能挽救枯萎本源。

反倒是加速了自身本源的崩滅。

收斂氣息，陸宇漸行至一處暗淡角落。

遠觀而去，星云起伏，墳塋連綿，一眼望不到盡頭。

于那連綿的山影之中，陸宇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

赫連奇，于仙王境他曾與陸宇并肩而戰。

后于動亂中戰死被陸宇親自埋葬。

澹臺月，清月宗第一仙女。

亦是陸宇昔日紅顏，殞命于第七次道爭。

許言、陸明、趙旬……

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如今都變成了冰冷的墓碑。

屬于他陸宇的時代正在緩緩拉下帷幕。

張開大手，陸宇將那株混沌古蓮留了下來。

古蓮根植虛空的同時。

陸宇也聽到了那聲熟悉回響。

——【任務已達成。】

——【獎勵九日壽命。】

——【當前壽命，十一日。】

——【大器晚成命格已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