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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漢末劉珽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一天。

通往襄陽的官道上,太陽如往常一樣照在一間用土垣圍起來的院舍,讓土垣上皸裂的縫隙愈發(fā)明顯了。

隔著老遠,能瞧見院中立著一根長柱子,柱子上掛著交叉的、用以指示方向的木牌,也就是華表。

這院舍就是亭。

漢代,十里一亭,里是最基礎的行政單位,類似后世的居民區(qū),一里差不多是一百戶人,由里魁或者里長管理。

而亭就是最基礎的治安單位,類似后世的派出所,當然,除了有治安功能外,亭也有為沿路的行人和官吏提供住宿的功能。

這亭的門邊有一間小室,叫做塾,近似保安室。

其中坐著一人,是此亭的亭卒。

按照制度,亭卒和亭長要查看過路之人的驗傳,并攔下可疑之人問話。

但現如今世道并不太平,真有兇徒的話,多是成群結隊,亭卒不敢攔,大多只是坐在塾中做做樣子罷了。

只見這名亭卒張嘴打了個哈欠,無聊得有些發(fā)困。

直到隆隆的馬蹄聲將他從困倦中喚醒。

眼見塵土都飛進了塾內,亭卒忙一邊伸手在面前扇著,一邊走出塾來。

恰好一道身影停駐在他身前。

只見來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身上穿著便于活動的袴褶,挽著一把強弓,手上戴著一般獵戶根本用不起的名貴抉拾,腰間的步叉也做工精美,不似黔首可用之物。

抉是扳指,保護手指在拉弦的時候不受傷,拾是臂衣,套在左臂上可以在開弓時護臂。步叉則是箭囊。

亭卒將那精美的玉石扳指,繡有華美紋理的臂衣瞧在眼里,心中為這奢靡的裝備暗自咋舌,又壯著膽抬頭打量,見那來人個頭將近八尺,容貌英武俊秀,年紀大概十七八。

這名亭卒借著余光,瞥見年輕人身后還有不少人馬,其中雜有各種形制的馬車,聯(lián)想到年輕人不俗的打扮,心中暗道:如此氣派,莫不是他處來的豪強大家。

他硬著頭皮上前詢問:“尊駕何人?來此何事?”

年輕人在馬上朝亭卒一拱手:“足下無需驚慌,我等是往襄陽遷居去的良善人家,敢問此處離襄陽還有多遠?”

聽了年輕人的話,這名亭卒暗自松了口氣,好在不是來鬧事的:“俺不過鄉(xiāng)野小人,沒去過襄陽,請尊駕稍等,俺去請亭長出來答話。”

眼見著這名亭卒轉身進了亭舍,年輕人回望了下身后的人馬,陷入沉思。

年輕人名叫劉珽,嚴格意義上講,并非這個時代的人。

誰能料到,自己一覺醒來就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年代,還直接縮水成了娃娃。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數年,劉珽知道他現在所處的時間段,就是后世常說的東漢末年。

比起其他穿越成小卒或庶民的,連飯都未必吃得飽,自己白撿一個劉表次子的身份,還繼承了劉表大高個和美姿容,已是大成功。

眼下他所率領的這隊人馬,大多都是山陽劉氏的宗親,剩余的便是徒附賓客組成的宗兵,不久前受劉表之召,前往荊州襄陽。

傳信之人還帶來一個消息:威脅襄陽的江東猛虎——孫堅,已經中伏身死。

孫堅死了,襄陽城就太平了。

加上青徐黃巾的異動,宗族之人大多愿意聽劉表的,去荊州避亂。

只不過,袁術與劉表還保持著敵對,所以劉珽他們沒敢直接從南陽的大道過,而是選擇從靠近江夏的一側繞行。

劉珽不免想起了一路上見到的景象。

此時天氣正轉暖,本是干農活的時候,可靠近南陽的一路上,劉珽見到的農田大多無人勞作,卻是因為袁術橫征暴斂的緣故,田地被荒廢,許多百姓竄入山林落草為寇,常以劫道為生。

劉珽在后世也聽說過“大漢骷髏王”之名的,也知袁術自己生活奢靡,但連手下的軍隊都吃不飽,百姓更是“人相食”,但那不是退守淮南的時期嗎?

怎么袁術現在就暴露本性了?

沒等劉珽思考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亭舍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從中走出了五人來。

為首的是一名頭戴赤色幘巾的漢子,手持二尺板和索繩,這是典型的亭長打扮。

這名亭長大致掃視了一眼,他與剛才的亭卒不同,警惕性很高,除了手持強弓的劉珽需要嚴防外,他還在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劉珽身后三名壯勇之士。

其中最壯實的那名,好家伙,這亭長暗自對比了自己和那人的身材,對面的胳膊比自己的大腿還粗。

他不免對此人的雄壯感到吃驚。

這三名壯勇之士中,最強壯的叫典韋,剩下的二人,一為劉磐,一為劉虎,都是劉珽的從兄,也就是劉表的從子,即侄子。

典韋,家在陳留己吾,劉珽他們則是出自山陽高平,同屬兗州人,算是鄉(xiāng)黨。

早年典韋為襄邑劉氏報仇,亡命鄉(xiāng)里。

因當時典韋殺的是做過富春長的李永,也就是退休官員,影響甚大,所以名聲傳得很遠,劉珽因前世就聽過典韋的大名,于是讓宗族中好任俠的幾人趁此機會,通過輕俠的關系,邀請了典韋來自家躲藏。

當世的豪強大族,多隱匿亡命,不管對方是殺人的任俠,或是被黨錮的名士清流,并形成風尚。

桓帝時,趙岐得罪宦官唐衡而逃亡,跑到北海賣胡餅為生,當時安丘人孫嵩看出來他是亡命之人,就把他接到家里,藏在復壁中。

和劉珽的便宜老爹劉表同為黨人的張儉,在逃亡期間,很多人明知道幫助他會家破人亡,但還是選擇收留,最后張儉逃到塞外,而幫助過他的人,“伏重誅者以十數,宗親并皆殄滅,郡縣為之殘破。”

為了收留逃亡者,連家破人亡都顧不上了,足可見漢代隱匿亡命之風。

因此,劉珽收留典韋并不算是什么出人意料的舉動。

而同在黨錮之列的他,雖然不能出仕,但是家中條件依舊很好,照舊還是當地的“黃四郎”。

先不論宗族給予的照顧,其實當地的長吏也打心底不敢動他,畢竟都是士人出身,如果迫害清流之后,那在士林之中名聲就臭了,要被戳脊梁骨。

還是張儉的例子,當初外黃令毛欽其實已經要追捕到他了,但是礙于輿論壓力,最后只能任由張儉逃跑。

黨人清流就是這個時代士人間的政治正確。

所以,劉珽既不用擔心自己的處境,還能把典韋藏住,逐漸把他拉攏為自家的賓客。

眼前的這名亭長,見到劉珽人數眾多,加上眼前的典韋等人都是健壯的勇士,已經猜出劉珽他們定是某處的豪強。

正所謂“寧負二千石,勿負豪大家”,一些豪強憑著家族實力欺侮甚至毆打官吏都是常有的事,甚至還有豪大家買通勇士刺殺官吏的。

實際上,如果這位亭長上任的時間夠久,他就能發(fā)現典韋的通緝畫像曾經掛在塾里,只不過因為大赦天下,所以撤銷了。

這亭長自知,他出仕亭長不過是為了生計討口飯吃,沒必要為此挨一頓打,因此不敢死守律令向劉珽他們要驗傳,只希望劉珽他們早點離開:“離此處不遠了,往西過了漢水,就能望見襄陽城了。”

“多謝足下。”

“尊駕客氣了。”

一番客套后,這名亭長帶著亭卒回到了亭舍門前,但并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繼續(xù)盯著劉珽他們。

便在此時,一名身穿絳色軍服,頭上戴著武弁大冠的漢子從隊伍中上前,最后在劉珽身前站定。

“劉君。”漢子明顯把亭長的話聽全了,此時向劉珽施禮道:“既然襄陽將至,我等的護送之責也算不辱使命,便就此別過了。”

“多謝足下的一路護送。”

劉珽剛送走了這名軍吏,不遠處一輛安車上傳來了一聲感嘆:“陳王真是個厚道人吶!”

安車,是有傘蓋的、可四向遠望的坐乘車。

發(fā)出感嘆的,是一名身材瘦高的青年,他叫劉琦,是劉表的長子,劉珽此世的便宜大哥。

和劉珽一樣,劉琦也繼承了劉表的大高個和美姿容。

只不過劉珽有著后世記憶,知道亂世中武力的重要性,從小注重鍛煉和補充營養(yǎng),現在雖然未到弱冠,已經能開強弓,左右弛射。

劉琦卻近似純儒,溫良有余,卻身形瘦弱。

而劉珽口中的陳王,名為劉寵,屬于漢末諸侯王里的一朵奇葩。

和正常那些混吃等死的劉姓諸侯王不同,這位劉寵身段猛勇,“善射弩,十發(fā)十中,中皆同處。”

在黃巾起義時,他把藏有的數千強弩起出,召集軍隊,駐扎在亭部,結果百姓都因為他的勇武之名,不敢反叛。

到了討董之戰(zhàn)時,這個劉寵還屯兵在陽夏,自稱輔漢大將軍。

近年來,通過他和陳國國相駱俊的通力合作,陳國收攏的部眾據說達到十余萬。

劉珽他們按照劉表的指示,帶著資財和宗兵從山陽去往荊州,途中經過陳國,受到了劉寵的熱烈接待,他贈送了百架強弩,還派了眼前這千余部隊護送。

看著那名軍吏帶領著一隊隊士卒離開劉氏的人馬,順著官道遠去,劉琦以長兄的身份告誡道:“二郎,我等不能忘記陳王的恩情啊。”

說實話,劉珽確實要承劉寵的情,但是說劉寵完全是個厚道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此時漢室對諸侯王采取的是養(yǎng)豬態(tài)度,藩國內所有的政事和軍事都不能插手,只能吃飽了睡,睡醒了吃,順帶壓榨欺負一下百姓。

而劉寵這種“上進”的行為,已經超過諸侯王的準則了。

不過現在漢室大亂,被董卓捏在手心里的小皇帝壓根沒法管他劉寵。

劉珽穿越前也好歹在辦公室歷練過,知道劉寵的拉攏示好不是沒來由的。

袁術麾下的孫堅是豫州刺史,而陳國就地處豫州。

孫堅一死,對于劉寵來說不僅是名義上的長官沒了,而且還少了一個能壓制自己的猛將,肯定會蠢蠢欲動,謀求獨立,不再屈從袁術。

畢竟“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

再加上袁術這人一貫橫征暴斂,這方面他對待庶民和士族倒可謂一視同仁,甭管黔首還是大族,所有人都得被他剝下一層皮來。

史書上記載袁術從小奢侈跋扈,與諸公子走鷹斗狗,“后頗折節(jié)。”

折節(jié)了,但裝的。

因此倒也不能全怪劉寵不安分,是個正常人都會想脫離袁術。

而這樣一來,劉寵就必定會受到袁術敵視,陳國只有一郡之地,肯定搞不過掌控了南陽和大半個豫州的袁術,急需找個盟友。

那么和袁術已經是死敵的劉表,就是最好的結盟對象。

稍微有點政治頭腦的人都能看出,這不過是遠交近攻罷了。

也就劉琦這樣的人會覺得劉寵是單純的厚道吧。

在劉珽思考的檔口,安車上又傳來一道正處于變聲期,有些公鴨嗓的聲音:“怎的還沒到,累死我也。”

那是比起劉珽來要矮小不少的劉琮,手上正拿著便面,不斷甩動,給他自己帶來縷縷涼風。

便面,半規(guī)形,似單扇門,不欲見人,以此自障面,則得其便,故曰便面。

劉珽瞥了一眼這位未來會被荊州世家擁立的荊州牧,又看向了眾多用雙腿趕路的宗兵們,心中暗道:“別人走路都沒說什么,你一個坐車的還喊累?”

不過鑒于時下對“兄友弟恭”的看重,劉珽臉上沒有表現出不滿,只是平心靜氣道:“就快到了。”

劉珽這一批人馬,有不少車輛,馬匹,以及大量的宗兵部曲,但是,劉珽為了應對亂世,此前就對宗兵部曲們時常訓練,因此眼下在短暫停駐后重新出發(fā),也顯得有條不紊。

官道并非是后世的水泥路,因此在一眾人馬的踐踏下,飛塵很快又彌漫了整個亭部。

站在門口的亭長一行人中,那名最開始見到劉珽的亭卒,此刻倚在塾邊,抬手扇了扇人馬走過揚起的塵土,雙眼卻羨慕地看著騎在馬上的典韋等人。

“真是氣派,俺以后若是也能騎著高頭大馬,引導如此多的人行路,這輩子都知足了,大丈夫就該如此啊。”

說著,這名亭卒還咂咂嘴,仿佛一點都吃不到揚起的飛塵。

另一名亭卒不由得譏諷他:“那可得怪汝父,若是汝父也是個大豪,自然能每天騎著大馬招搖過市,哪還需跟我等一起,在亭部討食。”

“老鄭,汝討打。”自己的幻想被戳破,這亭卒有些惱怒起來。

“嘿嘿,乃公可不怕汝。”

“行了,都是同僚,還打鬧什么。”最后,亭長在他們打出真火前出言阻止了二人。

待劉珽等人走遠了,亭長和下屬們先是拍打了自己的衣服后,又重新回了亭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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