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八年，萬衡城，大燕都城。

南城集市，算不上繁華，卻甚是熱鬧。

“瞧瞧看看！南疆來的百愈草，一藥治百病！”

“誒呦，什么年頭了還忽悠人呢！”挎籃的老婦尖聲嘲弄。

賣藥草的老頭氣的吹吹胡子，“你這鄉婦，能懂啥！”眼看就要吵起來，圍上來的人愈發多。

“害，這不是磨老頭嘛！這么神的南疆藥，倒是給我些看看啊。瞧瞧能不能叫我家老頭多長倆胳膊好干活呀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愈笑愈狂，磨老頭胡子都吹不動了。扇了扇蒲扇大的巴掌，“去去去，別耽擱我賣藥。”

可惜就是待到太陽落山，也沒人來看看他的藥草了。

磨老頭挑著滿滿的的扁擔回去，夕陽照著藍紫色的藥草泛著點點星光，沒人瞧見。

回了豐樂村，磨老頭的草房子在村東頭，鄰近已沒什么人家了。推開門進去，一個少年安安靜靜地躺在褥子上，唇色泛白，卻已然有了幾分活氣。

“真就欠了你的。”磨老頭掀開褥子，端了水進來，換藥，擦身子，已經熟練起來了。

等天完全黑下去了，磨老頭才拿出倆饃饃就著涼水下去。

他怎么會騙人呢，磨老頭祖上行醫，到了他祖父時，便向南疆尋藥了。百愈草是好東西，尋常疾痛，養生健體，很是有效。

后來祖地發大水，磨老頭一路往北逃。磨老頭也想行醫尋些生計，可萬衡城的人都不會信一個成日往外跑還臟兮兮的老頭。只好四處找工，勉強糊口。

磨老頭不死心，又向南疆尋藥。出了幾年攢下來的碎錢，換了個老驢，向南走。

可還沒尋得多少藥，荒郊野嶺撿到個少年，嚇個半死，終究于心不忍，半路折了回來。

草房子簡陋，吃了飯磨老頭就著地躺下。

夜半少年睜開眼的時候，就著淺淺的月光，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情景。

他想出聲，喉嚨卻刀扎似的疼，體虛無力，卻還是掙扎著起身。

稀稀疏疏的動靜擾醒了磨老頭，一時沒緩過勁，嚇得老頭直跳起來。

抹了把虛汗，老頭上前扶了扶少年，“好些沒？叫啥呀？哪的人？”

少年迷迷瞪瞪地看著眼前老巴巴的面孔。腦中一片混沌，只聽到無數聲“逐涯”“逐涯”。

“逐涯。”少年喃喃出聲。

“哪倆字兒啊？”老頭也巴巴地望著他。

“不知道。”少年更呆了。

老頭一時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心梗的感覺。啥都不知道，這不得賴上他？

“算了，睡吧。睡醒了就知道了。”

說著就往地上躺。少年也跟著躺下。

說要睡，老頭一雙眼瞪得溜圓。尋思站起來看看少年。

“不是你真睡啊兔崽子？！”

天還沒亮，老頭把缸底的米刮出了煮了粥，或者說是米湯。自個兒咽了一口，就端進去了。

到屋內看著那家伙，輕輕在他臉上拍了拍。“啪！啪！”

老頭喊“吃飯了兔崽子。”

少年嚇了一跳，等到喝完粥都是懵的。

“真就啥都想不起來？”磨老頭還是不死心。

逐涯搖搖頭，老頭嘆了大氣。好歹有了半夜的思想準備，只能安慰自己，等這小子傷好了也是個勞力，指不定日子就好過了。

人醒了恢復也快，可再快也費了三五月。

就著幾個月，磨老頭白日上連杭運河碼頭運貨，晚上回來給逐涯換藥。

為了給逐涯買藥，連著幾個月老頭都餓著一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