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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惡狼之夜

“爸爸,給我們講個故事好不好?”

父親看著眼前的這群小家伙正對著幾小時前打到的狍子大快朵頤。他抬起疲憊的眼睛瞥了一眼兒子。

另一個孩子又催促道:“是呀,快給我們講個故事吧!”

他嘟囔道:“我再說一次!你們最好去做點更重要的事情!你們已經到了打獵的年紀。今年的冬天很難挨,春天還遠著呢。我已經無數次告訴你們,要活下去,就必須有東西吃,要有東西吃,那就要……”

“好啦,我們知道了!爸爸,講個故事嘛……”

“你為什么還是要惹我生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

他的妻子小跑著穿過雪地,親昵地靠在他身上。

“親愛的,你可以給他們說說沃爾夫[1]的故事……”

他怒氣沖沖地說:“沃爾夫的故事?但是他們還太小了……”

他的孩子們吵吵嚷嚷:“是呀!講故事!快給我們講故事!”

他氣得齜牙咧嘴,但這樣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無法逃脫生活的磨難。畢竟,既然孩子們到了可以打獵的年齡,他們也是時候知道這些了……

他久久凝視著被雪覆蓋的平原,遠處的冷杉樹被寒風壓彎了腰。他用猩紅的眼睛盯著他的兒子們,打開了話匣子:“這是個悲傷的故事。他們認為,只有那些可憐的傻瓜才會相信這些‘東西’。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沃爾夫是我們的一位朋友……”

威斯特摩蘭的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這天夜里,時針才剛剛掠過八點,但在這個坐落在英國北部的小鎮上,居民們早已紛紛將門緊緊上鎖。對他們來說,內心的恐懼比身體的寒冷更加令人發顫。這是老彼得·沃爾夫慘遭謀殺后的第三天。這是一起手段極其殘忍的謀殺案。但奇怪的是,讓村民們如此擔憂的并不是手段是否殘忍,而是謀殺背后隱藏的暗示。“他回來了,”他們低聲說,“我的天哪,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子?我們的妻子怎么辦?還有我們的孩子呢?”

負責調查的警察局長約翰·萊利在這起慘案發生后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這天晚上,他正在壁爐前來回踱步。他絞盡腦汁,試圖解開這個離奇的謎團,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打開門,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站在門檻上,他全身凍得發僵,好似一座被雪覆蓋的冰雕。老人說自己迷路了,想要找一家旅店過夜。過了一會兒,在熊熊燃燒的火堆旁,老人喝著精心調制的酒,向萊利解釋他迷路的原因。可這位警官滿腹心事,心不在焉地聽著他說話。突然,老人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沉思:“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解釋。”

約翰·萊利仔細打量著這位客人:他那皺巴巴的手關節分明,臉像羊皮紙一樣又干又癟,無疑透露出他的年邁。但是,老人的眼睛既清澈又明亮,散發著活力、青春以及非凡的智慧。萊利一時間沒了主意。這個老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為什么寒冬臘月他卻在下著大雪的鄉間徘徊?他的衣服十分考究,說明他不是一個流浪漢。萊利警官后悔剛才沒有仔細傾聽他的話。但是,出于禮貌,他現在還不能打聽這方面的事情。

萊利帶著了然的微笑說:“任何事情?您這么認為嗎?這位……我應該怎么稱呼您呢,先生?”

“法瑞爾,我叫歐文·法瑞爾。是的,我覺得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解釋……”

約翰·萊利盯著在地毯一角打瞌睡的狼狗,搖了搖頭,表示并不贊同此看法。法瑞爾先生皺起了眉頭:“您為什么不說話,是因為這頭野獸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如此。我收留這條狗是因為它的主人兩天前剛剛遭到謀殺。您相信嗎?這個人的死亡是無法解釋的,至少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事實證明,只有這頭野獸才有可能犯下這樁罪行。可是,出于理智,我們無法相信一條狗能夠用匕首捅出致命的一刀。”

法瑞爾平靜地說:“在我看來,這條狗雖然體形健碩,卻沒有任何攻擊性。”

“我也這么想。雖然他的主人沃爾夫先生身體上布滿被爪子和獠牙撕扯的痕跡,但它怎么會是兇手?”

老人睜大眼睛,說道:“被刺傷、被咬傷又被抓傷?可這究竟是個什么怪物……”

萊利警官打斷了他的話:“先生,您聽說過狼人嗎?”

老人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約翰·萊利面容苦澀,略帶諷刺地說:“您不是說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解釋嗎?我想,如果我告訴您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以及二十多年前這個村子里發生的事情,想必您會收回您這句話的。有兩個人發現了受害者,其中之一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前輩,上一任警察局長默里斯·懷德費爾先生。他是一位有力的證人,心思縝密,而且眼光毒辣。”

萊利開始了敘述:“那天晚上,雪一直從九點下到午夜。稍晚些時候,懷德費爾先生突然被‘嗥叫聲’和‘咆哮聲’驚醒。大約凌晨一點時,他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那是住在他隔壁的好友萊辛醫生。萊辛醫生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拐杖,問他是否聽到森林中傳來的‘嗥叫聲’。他們倆感到十分擔憂,所以立馬去了彼得·沃爾夫的家。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住在靠近森林的邊緣處。他們沿著小路走進樹林,看到了沃爾夫先生的房子矗立在一片空地中間。那是一座木頭房子,旁邊有一間小小的木工房,但沃爾夫先生幾年前就不做木工活兒了,也好久沒到木工房里去了。當他們到達那片空地時,大約是凌晨一點。剛剛下過雪,周遭結冰的地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萊辛醫生晃動著手電筒,直到他看到一串奇怪的腳印。那串腳印顯然是從沃爾夫的房子里延伸出來的,停在了他們面前五十多米的地方,可這不是人的腳印,而是一條大狗……或者是一頭狼的腳印。這些腳印在靠近他們二人的位置突然消失了,消失的地方離小路不遠,只是那里有許多灌木叢和草叢,難以辨認其中是否有腳印。借著手電筒的光亮,他們跟著這些腳印向前走去,最后停在了沃爾夫家的門前。盡管那是一個極為寒冷的深夜,他家的門卻大開著!穿過門,他們發現沃爾夫癱倒在壁爐前,渾身是血,背上還插著一把匕首,面部和四肢都有被利爪撕裂的痕跡。由于尸體還有溫度,萊辛醫生估計他是在半小時到四十分鐘前死亡的,由此推斷出其死亡時間為當晚十二點三十分左右,驗尸官后來也證實了這一點。您發現問題在哪兒了嗎?沃爾夫是在雪停之后才被殺害的,可是除了這兩個人和‘野獸’的腳印,在房子周圍并沒有發現其他腳印。于是,他們又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卻發現除了他們和受害者,現場沒有任何人,就連沃爾夫養的那條可憐的狗也消失不見了。他們在屋外看到的腳印很有可能是這條狗的,也許是它野蠻地攻擊了自己的主人,但致命的那一刀絕不可能是它捅的……這樣一來,兇手是如何做到逃跑時在雪地上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呢?”

法瑞爾先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將杯中的格羅格酒一飲而盡,然后說道:“有意思。不過……您當時是過了多久才到達現場的?”

萊利警官微微一笑:“我知道您想說什么,但事實上,我們很快就到達現場了。萊辛醫生立馬來找我,懷德費爾先生則守在受害人身邊。您是想不通腳印的問題吧?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一直關注著這一點,因為萊辛醫生一上來就向我們指出了這件怪事。恰好,我的手下中有一位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比任何人都懂這方面的門道。但三組腳印中沒有任何一組是偽造的,不論是‘野獸’的腳印,還是懷德費爾先生或萊辛醫生的腳印,都是真實的。而且,沒有人倒著走,也沒有人覆蓋另一組腳印。還有,我要再次強調,小屋周圍沒有其他的腳印,空曠的雪地里也沒有其他腳印。我們甚至用放大鏡搜查了懷德費爾的屋子,里面一個人也沒有,更沒有什么秘密通道。您開始領悟到這些事情的走向了嗎?”

法瑞爾先生說:“當然,這樣一來,能夠使用的犯罪手法就變得十分有限。驗尸官對被害人的傷勢怎么看?”

萊利警官回答道:“他非常謹慎。沃爾夫先生的面部和手部并沒有被咬傷,而是被撕裂了,所以上面沒有明顯的獠牙印。這顯然是一頭野獸所為,只是他不便多說。至于沃爾夫背上的那一刀,那肯定是人為造成的,這一點是很明確的。這是非常精準的一刀,正中心臟位置,導致被害人當場死亡。”

法瑞爾先生想了想,指著躺在地上的狼狗說:“那您又是在何時何地找到它的?”

萊利警官說:“它在那天早上出現了。當然,我們給它作了身體檢查,發現它似乎有搏斗的痕跡,但沒有證據表明是與它的主人進行的搏斗,也有可能是和附近的狗呢?更麻煩的是,在這段時間里又下了一場雪,所以我們無法將它的爪印和沃爾夫門前的足跡進行對比。”

“也就是說,那些足跡只能是這條狗留下的嘍?”

“也許吧。那您覺得兇手是怎么做到的呢?是長了翅膀,還是可以不受地心引力的約束?要我說,不管是這條狗還是其他生物撕裂了被害人的身體,問題的癥結都沒有改變!對被害人捅出致命一刀的人是如何逃脫的?對了,在我的印象中,它并不是條攻擊性很強的狗。您想想,不然我又怎么會把它留在這里呢?”

二人一陣沉默。法瑞爾先生問道:“除此以外,您還有其他線索嗎?”

“我沒有其他線索了。不過還有件奇怪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否與這起謀殺案有關。在沃爾夫的木工房的工作臺上,我們看到了幾塊新鮮的木屑,估計是從架子上的一根屋頂板條處落下來的。那個木工房塵封已久,到處都是蜘蛛網,這根板條卻是其中唯一新切下來的木料。”

“這一點的確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您好像從中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覺得攻擊沃爾夫先生的是個半人半狼的狼人?這樣就能解釋他尸身上的爪痕、獠牙印、致命的一刀以及雪地里的那些腳印。”

約翰·萊利點頭表示同意,臉上仍是困惑的神情。

“先生,我覺得您考慮這種可能性,一定還有別的理由吧……”

這位警察局長面色陰沉,壓低聲音說道:“我想您不是本地人吧?所以您才會對那個傳說一無所知。要知道,那個傳說能嚇得整個村子大氣都不敢出。傳說,狼人一直在這附近出沒。您說得沒錯,那是一種半人半狼的怪物,它殺戮獵物的方式極具特點,先用獠牙撕裂獵物,然后再刺死它們。但我們最后一次聽說狼人的消息,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而且,在當時上演了兩次獵殺。老蒂莫西當年目睹了這一幕。當時,狼人襲擊了亨利,那是老蒂莫西收養的小男孩。亨利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老人的狗和老人一樣,試圖抵抗怪物來保護孩子,所以上前追趕。后來,人們在樹林中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狗,它的身上被亂刺了許多刀。萊辛醫生是另一位目擊證人,他的妻子在一周后也被‘野獸’殺害了。”

隨后的幾秒,屋子里只有爐火燃燒的聲音。兩個男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條睡著的狼狗身上。它側躺著,油光水滑的皮毛隨著平靜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約翰·萊利打破沉默:“老先生,您對此有其他的解釋嗎?”

老人避而不答,說道:“您方才告訴我,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在去往沃爾夫先生家的路上就感到十分擔憂。但我不太明白,他們二人都聽到了從森林里傳來的‘咆哮聲’,但這并不足以構成他們深夜前往沃爾夫住處的理由!更何況狼人都已經絕跡二十多年了!”

約翰·萊利陷在扶手椅中,說道:“顯然,讓他們對老沃爾夫的處境感到擔憂的原因不僅是那些噪聲。就在慘案發生前幾天,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曾經在他家留宿。當時在場的還有亨利,就是那個曾經被‘野獸’攻擊過的孩子。這樣的聚會并不是很頻繁,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自從沃爾夫退休之后,他就一直像個隱士一樣深居簡出。為什么我要說從那時起呢?因為在他退休之前,他總是到處拈花惹草,簡直是個不知悔改的好色之徒!所以,當時在村子里,幾乎沒有哪位男士愿意與他來往。這樣的境況讓他變得尖酸刻薄。所以,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收到他的邀請時感到十分驚訝,但還是去了老沃爾夫家,他們覺得可能是深居簡出的生活讓他感到不適應。但就在那次聚會上,他們卻偶然聊到了狼人……”

說到這里,約翰·萊利頓了頓,抬頭看了看法瑞爾老人,發現他正認真聆聽著,便接著說道:“我想,您肯定知道,狼人有著正常人類的外表,可能是男性,也可能是女性,它只是在某幾個晚上會變身成為狼。至于究竟是完全變成了狼的模樣還是部分器官發生變化,這種情況是常常發生還是只在月圓之夜發生,我就不多說了,因為這些問題爭議很大。同樣飽受爭議的還有如何與之搏斗的問題,有人說只有受過祝禱且刻著十字架的銀色子彈才有用。但我覺得,人是如何變成狼人的問題特別重要。有人覺得,人類只要被狼人咬上一口,就會變成一頭狼。最后,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狼人并不處于變身后的危險狀態,我們應該如何從其表征中分辨出這是個狼人呢?雖然其外表是人,但有兩個細節會出賣其狼人身份。其一,它的身體上肯定留有傷口,那是‘狼’在森林中瘋狂奔跑留下的劃傷;其二,它的掌心里會有毛發。懷德費爾、萊辛、沃爾夫當時正在激烈地討論這些細節。事實上,這主要是因為亨利,他曾經被那頭怪物咬傷。而那次咬傷也給他留下了后遺癥。他是一個堅強勇敢的男孩,但他的心理年齡停留在了八歲。在村里,人們總是叫他干最重的活計,而這些活計可能會在他的身上留下傷痕。而且,他的手掌上沒有毛發,但胸膛和手臂上有濃密的毛發。因此,這就是這場討論的轉折點:被怪物咬了的亨利會不會有可能在某一天變成狼人呢?懷德費爾和萊辛在思考這個問題,可這似乎讓沃爾夫很不高興。他突然冷笑著說,現在是告訴亨利‘真相’的時候了,而且不僅是亨利,還有村里的其他人也應該知道。可他指的是什么真相呢?醫生和前任警察局長不明白,只是感覺老沃爾夫想嘲笑這個傳說。二人提醒老沃爾夫,如果狼人知道了他的這種態度,很可能對他不利。接著,又發生了一件事,萊辛醫生突然做了一個動作,那條狗卻出人意料地對此作出反應,咬了醫生的小腿。所幸傷勢并不嚴重,只是萊辛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不得不拄拐走路。從那一刻起,每個人的脾氣都變得暴躁起來,更何況他們都喝了不少酒。懷德費爾和萊辛便向老沃爾夫告辭了。由于老人那副輕蔑而懷疑的態度,二人幾乎是用威脅的方式提醒老人小心怪物上門,可他卻冷笑著譏諷道:‘真相很快就會大白。’”

法瑞爾先生再次點點頭表示贊同,神情半是滿意,半是玩味。

過了一會兒,他說:“很好。所以我們是要和狼人打交道嘍?一個狼人在夜里去了沃爾夫先生家,用它的獠牙和匕首殺死了他,然后又在新積的雪地上留下了腳印。那么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真實身份,看狼人是藏在哪個人的面容背后……您有什么想法嗎?有嫌疑人嗎?我個人傾向于參加聚會的三人之一。您怎么看?”

約翰·萊利清了清嗓子:“是的。我的確也在懷疑這三個人,而且他們都沒有不在場證明。案發時間大概是晚上十二點半,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都是獨自一人在家,而亨利在一位農夫家里吃完生日餐之后,到谷倉里喝酒。說到亨利,我還得補充兩句,根據沃爾夫生前的安排,他繼承了沃爾夫的遺產,也就是那棟房子和那位老人的存款。至于懷德費爾和萊辛是否也有殺人動機,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一直覺得懷德費爾心里總是暗暗地仇恨沃爾夫,我聽說他的妻子在他們剛搬到這里時就離開了他。我們是否可以猜測她與沃爾夫有一段婚外情?并且出于悔恨,她溜走了?當然了,這都是純粹的猜測。至于萊辛醫生,我們也只能猜測他的動機。他的第一任妻子不幸去世后,他再婚了。他與續弦相處得極好。只可惜這位夫人身體不佳,前幾年也去世了。自那時起,他就孑然一身,只有一條年輕的母狗陪伴著他。您看,躺在您身邊的那條狗,它可十分垂涎那條母狗呢!”

約翰·萊利看到了老人臉上快速變換的表情,就此打住了話頭。只見老人一動不動地待了幾秒,眉頭緊鎖,接著臉上又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他轉向萊利警官,說道:“我們是在尋找一個怪物,而您卻要和我談論謀殺動機。我總覺得,您雖然希望我們相信臭名昭著的狼人是存在的,但您自己似乎并不相信這一點。萊利先生,我相信您在內心深處從未相信過這個傳說。我仍然堅持我所說的,每件事都有一個解釋。”

萊利問道:“我是不是可以將您的話理解為您已經解開了這個謎團?您能夠解釋一個‘人’是如何穿過一片雪地,只留下一串動物的腳印,而不留下其他任何痕跡?”

法瑞爾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

萊利沒有回答,法瑞爾也不再說話。

萊利結結巴巴地開了口:“這不可能。我已經從各個角度研究了這個問題,而且……”

“您別忘了,現場還有那些木屑呢。”

“木屑?哎呀!可是木屑又和這起案子有什么關系呢?還有那個在大約二十五年前襲擊亨利的狼人!有兩位證人都看清楚了它的樣子!您又怎么解釋這件事呢?”

“用事實來證明!萊利先生,請您只考慮事實!您試著捋一捋,用這些事實來還原事故現場:一個被嚴重咬傷的小男孩,再往前走一點兒,有一條被刺傷后奄奄一息的狗。是誰咬了那個男孩?很顯然,是那條狗。可是誰又能責罵那條狗并用匕首將它刺傷呢?那當然是那個在一旁看著的大人,他想制服這條突然瘋狂攻擊他的養子的狗。”

“老蒂莫西肯定有那么一瞬間覺得小亨利已經死了,自己沒能救下那個孩子。在攻擊那條狗的時候,他或許失手傷到了小亨利。他沉溺在痛苦當中,內心的負罪感令他瀕臨崩潰,他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動搖了。因此,他將自己的狗與某種怪物相提并論,這并不稀奇。甚至他說到傳說中那可怕的‘野獸’也沒什么奇怪的。”

“既然如此,再還原剩下的事情就是小菜一碟了。我只能想到一種方式來解釋萊辛醫生的謊言。萊辛目睹了那場悲劇的發生,卻為老人的胡言亂語作證,這樣一來,他就能將自己醞釀了一段時間的罪行嫁禍給狼人——他要殺了自己的妻子,因為她與沃爾夫有私情。不過這件事只是我的猜測,他也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殺死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而且,我還覺得亨利可能是沃爾夫風流快活時生下的私生子。您得承認這一點,因為這能夠解釋很多事情。如果沃爾夫是萊辛夫人的情夫,他肯定會懷疑她的死是一起出于嫉妒心理的謀殺,也會懷疑隱藏在兇殘的狼人背后的正是那位醫生。如果沃爾夫是亨利的父親,我們就能理解為什么沃爾夫要將自己的遺產留給他,也能理解為什么在那次稀奇的聚會上,對于懷德費爾先生和萊辛醫生認為亨利是或可能成為狼人的猜測,他會感到如此不滿。這一定讓沃爾夫感到非常惱火,因為他知道萊辛醫生的底細。這也難怪,都過了二十年,萊辛還在鼓吹狼人的傳說。沃爾夫得意忘形,他向萊辛醫生明確表示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并打算在不久之后公之于眾。可他沒有想到,禍從口出,這件事竟為他招致殺身之禍……”

“安全起見,萊辛醫生在除掉他的時候再次將此事嫁禍給了狼人。翌日,雖然他被狗咬傷的患處并不嚴重,但他還是選擇拄拐走路。幾天后,等天上飄起了小雪,他便決定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夜里,雪花紛紛落下,他便帶著自己的小母狗前往沃爾夫家門前的空地,并將它拴在了一棵樹上。接著,他走到沃爾夫家門前敲門。沃爾夫開門后,他便刺死了沃爾夫,又用某件特制的工具撕裂了沃爾夫的身體,就像二十多年前他對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所做的那樣。然后,他來到了沃爾夫的老木工房,用板條做了一副簡陋的高蹺,并將底部刨平,使其看起來跟他拐杖的末端一樣。他也可能是在事先制作的高蹺,沃爾夫甚至可能在場,不過沃爾夫當時肯定無法想象這對高蹺究竟意味著什么……”

“等雪一停,這個兇手就放出了沃爾夫的狗,那條狗沖到森林邊緣,見到自己心愛的母狗后,發出了歡快的叫聲,只是到了萊辛嘴里,這樣的叫聲就變成了‘嗥叫聲’和‘咆哮聲’。此時,萊辛踩著高蹺離開了現場。不過要說明一點,這不是一副真正的‘高’蹺,因為太高的高蹺勢必會留下一串間隔很大的印記。他將用來墊腳的楔子直接釘在板條的最底部,這種高蹺踩起來離地面只有幾厘米,這樣一來,就能夠實現‘非常緊密’的步伐,并留下一串類似于拐杖的痕跡,注意,只有一串,而不是兩串。隨后,他松開了自己的狗,又去找懷德費爾警官報信,并和懷德費爾一起進入空地,立即用手電筒照向狗的足跡,同時走到高蹺留下的足跡旁邊,并假裝拄著他的拐杖。”

“我不否認,負責檢查指紋的警官肯定已經仔仔細細檢查過了,包括萊辛醫生和懷德費爾先生在雪地里留下的每一個腳印以及狗的腳印。但醫生的拐杖呢?他檢查過了嗎?”

約翰·萊利突然感到一陣嗡嗡的耳鳴,腦海中有一層無法驅散的迷霧。他感到難以置信,他為了解開這個謎題,已經不眠不休地苦思冥想了整整兩天兩夜,卻沒有任何頭緒,而這位湊巧過路的客人在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里就將其解決了。他只覺得自己已經聽不清老人的話了,只能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個詞:“……新鮮的木屑,這很明顯……我告訴過您了,每件事情都有一個解釋……噢!雪終于停了!我是時候告辭了。不,不,好狗狗,躺下吧,躺在那里,別動……順便問一句,這條勇敢的狗狗叫什么名字?”

約翰·萊利喃喃道:“它叫沃爾夫,和它那已故的主人一個名字。不過我一直不明白沃爾夫為什么給它起了個和自己一樣的名字。”

“先生,每件事情都有一個解釋。”

夜幕降臨。幾片晶瑩的雪花在冰天雪地里飛舞。鮮紅的血泊與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一只狍子被啃噬到只剩下骨頭。一些家庭成員似乎還沒有吃飽。它們繼續胡吃海塞,用尖牙撕扯下最后一點兒碎肉。

一家之長總結道:“你們明白的,這個謎底并不正確。”

它的大兒子咆哮道:“我覺得這個故事很怪異,尤其是那些變成半人半狼的東西……”

“我的孩子,要讓你失望了,它的確存在。只是完全相反。當然了,就拿沃爾夫來說吧,它曾經在一次變身時殺死了一位老人。碰巧,我見到了這一幕。你們根本無法想象,沃爾夫失去了自己美麗的皮毛,將兩個爪子一開一合,那是多么丑陋!它那光禿禿的腦袋變得圓滾滾的,耳朵縮成兩坨干癟的肉團,更別說它那幾乎看不見的鼻子了。它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好了,今晚就說到這里吧。我們該走了。”

一聲悠長的嗥叫聲撕裂沉寂的夜空。在父親的號召下,那些還在胡吃海塞的小狼戀戀不舍地將自己那血淋淋的嘴從狍子的肚子處移開。接著,這個族群便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注釋

[1]原文中沃爾夫為“Wolf”,意為英文中的狼。——譯者注(如無特殊說明,本書注釋均為譯者注)

譯者:劉一彤 焦鑫琳
上架時間:2023-12-25 17:30:33
出版社:文匯出版社
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已經獲得合法授權,并進行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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