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今晚有肉吃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孩手里提著剛抓的兔子，興沖沖的沖進自家的籬笆院里。

廚房里走出一位婦人，臉上是歲月留下的皺紋，夕陽的余暉照在她臉上，盡顯歲月滄桑。

婦人將手往自己身上的粗麻布衣上擦了擦，收拾袖子，作勢就要拿起一根竹鞭往小孩身上打去，“好你個李小二啊，作賤你奶奶哪？教你去和你陳伯伯學打鐵，你不學不說，你身上這么臟你是作賤誰啊？”

李小二見勢不妙，撒下兔子就要往外跑。

“你給我站住，小二，你要出了這個院門，今晚就不許回來吃飯！”奶奶怒道。

李小二卻是顧不得那么多，轉身就往院門跑去，跑出院門一段距離后，李小二卻是轉過身來，“我才不要去學打鐵，不吃就不吃，我找我劉伯伯去。”李小二說完轉身就跑，沒多久就跑沒影了。

婦人看著李小二一溜煙的功夫就跑沒了影，轉身撿起李小二丟的兔子，就往屋里走去。

“奶奶，小二，今晚有肉吃啊！”一個長得壯實的小伙子背著一大捆柴火，手里提著兩條魚，出現在了院門。小伙長得憨厚，臉上收獲滿滿的喜悅，溢出于表。

奶奶走出廚房，看著回來的小伙子，嘆了口氣，“大柱，放下進屋吃飯吧。”說完就要回廚房里。

“小二哪？今晚有肉吃，他怎么沒回來，往日聽見有肉吃，他小子可是高興的上躥下跳。”大柱提著魚和柴火就進了院里，柴火先放在了一邊，魚還得找地兒放著。

奶奶端著菜往飯桌走去，“他找他劉伯伯去了，今兒晚上不管他。”

“奶奶，小二是不是又惹您生氣了，我去教訓他。”大柱把魚放到了木盆里轉身就往院門走去。

“回來！大柱，讓他去！這小二不聽奶奶話了，隨他去。”奶奶把飯端到了飯桌上。

大柱聽奶奶如此一說，又轉身走到飯桌上坐下。

“奶奶，小二他……”大柱拿起了筷子。

“隨他去，他劉伯伯餓不著他，這混小子長大了，奶奶管不住嘍~”奶奶夾起了一塊兔子肉就往大柱碗里放去。

“這肉~”大柱看著奶奶夾的肉，問道。

“那混小子抓回來的，教他去學打鐵，他不去，回來整的渾身是泥，兔崽子撒下兔子就往外跑。莫要管他。”

大柱沒了聲音，埋頭吃起了飯。

卻說李小二跑到了村北邊的小溪先是洗了把臉，轉頭又往村東頭的一家院子里去了。

院里有一中年婦女正收著院里的東西。

“大娘，大娘，我來幫你。”

婦女聞聲抬頭看去，卻見收拾干凈的李小二朝自家院子來了。婦人繼續手里的活，卻是喊道“這時候，你不回自家院里，來咱家院里干啥。”

李小二跑到院門口卻是不敢出大氣。

“咋？又惹你奶奶生氣了？”婦女看著李小二。停下手里的活計。

李小二埋著頭，支支吾吾“我，我……”

這時候一個拽實的大漢走出廚房，“小二，別老惹你奶奶生氣，你也不小了。”漢子聲音粗狂嘹亮。

李小二聽了卻是說道：“我只是抓了只兔子，今晚有肉吃，奶奶見我回去就要打我，我沒想惹她生氣。”

“你沒惹她生氣，你跑我這來作甚？”婦人說完抬著收拾好的東西往屋里走去。

“我，我……”李小二想不到該要怎么辯解，“我不想學打鐵，奶奶偏要我去，打鐵一點都不好玩。我還捉了只兔子，今晚可以開葷呢。結果，我……我被趕出來了。”

“唉~進來吧，今晚你劉伯伯我呀，也整了點肉，快進來。”漢子招呼李小二進院門，李小二聽了馬上又高高興興的坐到了飯桌旁。

“吃吧，不夠，鍋里還有，你來你劉伯伯這就餓不著！”婦人又盛了一碗飯，坐到飯桌旁。

劉姓大漢名劉漢，早些年出了村子去到京城，在一家酒樓里做廚子，后來攢夠了老婆本就回了村子娶了現在的老婆，后來也沒回京城，在村里養起了豬。但是劉漢膝下卻是無一兒半女，因此倒是稀罕這李小二的很。

“小二，你不學打鐵，要不學你劉伯伯的廚藝？你要學，明兒我就和你奶奶說去。學完，你還可以去京城里逛兩圈。”大漢放下筷子，兩手撐著大腿，盯著李小二。

“好，好，好！”李小二說著，嘴里卻是沒有停下，不住地往嘴里送肉，含糊不清的，咽下嘴里的飯，才又說道“劉伯伯，你明兒就去和奶奶說，我也要去京城逛兩圈！”

劉漢好似捉著了寶貝，兩眼放光“你小子可不許反悔！不然下次你奶奶再把你趕出來，劉伯伯這可沒肉吃了。”說著，劉漢嘿嘿笑了起來。

“收著點，你那眼神都要把小二吃了！”劉氏放下碗筷。李小二只能悻悻點頭，埋頭刨飯。

吃過飯，李小二就在劉漢家住了一晚，劉漢稀罕這小子，家里有一兩個空房，就留了一間專門給這小二，他每回來都住一晚，等奶奶第二天氣消了才敢回去。

翌日，劉漢領著李小二朝李小二家走去，走到離李小二家不遠處，看到大柱正要出門。

“大柱，你奶奶在哪？我領著小二回來了。”劉漢隔老遠就開始打招呼。

“劉伯，奶奶在家呢，”大柱說完又朝屋里喊，“奶奶，小二回來了。”

奶奶出了屋子，招呼劉漢朝旁邊草亭里走去，劉漢正坐下，李小二埋著頭跟在后邊。

“混小子舍得回來了？”

李小二站在劉漢身后，一句話也不說。

“嬸，消消氣。小二不愿學那打鐵，讓他來我這學廚么。怎么也是門手藝，不至于日后沒法討錢過日子。”

劉漢接下大柱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把茶葉吐了出去。

“學廚也用不著一天到晚，白天他還得打鐵，男娃兒沒點力氣，以后怎么討生活。”奶奶雙目一合，如此說道。

“是是是，學廚用不著一天到晚，那這樣怎么著？小二白天學打鐵，到了飯點去我那，我教他做菜。”劉漢說著又把李小二撈到跟前，“咋樣，小二？”

李小二沉默不說話。

“咋樣，混小子，你不學打鐵，廚你也不用學了……”奶奶還沒說完。

“我學，我學，我學還不行么！”小二慌忙說道。

劉漢聽了笑得合不攏嘴，奶奶也笑的兩眼合了起來。

李小二要學廚，他想去京城逛兩圈，看看外面的樣子，他去過最遠的地就是二十里外的集市，集市也很熱鬧，但是京城的繁華卻是他從劉伯伯那里聽來，想要親眼去看看的。

于是，就這樣，李小二開始了他的學徒生活，這一學就是六年。第三年的時候，劉漢的妻子終于懷上了，最終誕下一個女兒。李小二學菜的時候就喜歡和妹妹玩，雖然妹妹說不了話，只能咿咿呀呀的，但是能逗妹妹開心，妹妹笑的時候，李小二也樂得不行。

這一天，李小二終于要出發去京城了。這一天，他剛好滿十六歲，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李小二先是去了鐵匠那，他師父要送他樣東西，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小二，來啦。”陳師傅放下手里的活計，取了一塊鐵，丟進火爐里，“臭小子，看火。”

“唉，好嘞。”李小二熟練的拉起風箱，往爐子加碳，將爐子里的鐵燒的格外通紅，臉上映著紅光，陳師傅將上半身裸露出來，衣服跨在腰上。左額上的刀疤加上滿臉的胡茬，讓陳師傅看起來有些兇狠，但是李小二卻知這師父對自己好的很。

鐵塊燒好，陳師傅把它夾出來，放到了鐵砧上，舉起大錘，單手就掄了出去。鐵塊在陳師傅的錘子下不斷變薄，打到鐵塊涼了下去，然后又放到爐子里燒，之后又重復之前的環節，就這樣臨近正午時分，鐵塊已然變成了一把菜刀，再放進水里淬火，之后又放回爐子里燒，再拿出來自然冷卻后，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這把菜刀倒不如一般菜刀那么寬大，厚重。反倒是刀刃的那邊是曲著的，讓刀有了個刀尖兒，刀身長約半尺，刀把約比一掌寬長些。裝好刀把，陳師傅將刀放到磨刀石上磨了起來。

半刻鐘后，陳師傅將磨好的到裝進了一個刀鞘里，刀鞘又裝在皮革里，皮革儼然是在一條腰帶上。

將腰帶穿在李小二的腰上，陳師傅才說，“臭小子，長大了，要出去闖了，自己一人在外，可要小心點，別哪天老子要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子可不送。”說著用手捶了捶李小二的胸口。

“怎么會呢，到時候我賺了大錢，要開個大鐵匠鋪子。”說道此處，兩人相視而笑。

“走走走，趕緊滾，老子回家吃你師娘做的飯，回去晚了，你師娘又得罵你小子。”陳師傅說著就作勢把小二往外趕。

李小二就告別了陳師傅回到家里。

“大柱，快把湯端過來，小二回來了，上菜！”在院子里的劉氏懷里正抱著三歲的女兒。

小女孩取名翠翠，長的倒是乖巧可愛，李小二一直想讓小丫頭叫小二哥，可小丫頭卻怎么也叫不出來。

翠翠見了李小二，就作勢要掙脫劉氏的懷抱，劉氏只得把她放下來，小丫頭跑著就要李小二抱抱，李小二一手將她抱起，小丫頭就開心的拍手，“小二，小二……”

李小二一陣無語，這小丫頭還沒學會叫哥哥，倒是會叫小二了。

一桌子菜上好。奶奶，大柱，劉氏夫婦，小二，一桌子人好不熱鬧。

“小二，你要出門，奶奶讓你出去，但是你要記住，如果你在外面惹了事，那你就別回來了，眼不見，心不煩。你要不惹事，這就是你家，想啥時候回來就回來。”

“奶奶！”這聲是大柱喊得，他從小就和奶奶以及小二相依為命，小二雖然不是他父母的親骨肉，但是這么多年的親情，卻是讓他將小二視為了自己的親弟弟。

“奶奶，小二不惹事，小二長大了，不會惹奶奶生氣了。”小二眼中透露著堅定，說話也是擲地有聲，說完眼中卻是有些濕潤。

“好好好，小二也長大了，嬸，您就放心吧。吃飯了，再不吃，菜都涼了。”劉漢粗狂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開始動筷子。

飯后，已是過了申時，劉漢將李小二送至集市，“小二，此去京城，萬事小心，京城繁華不假，可是人心也很復雜，凡事留個心眼，不要啥都往自個兒身上攬。萬事要先保證自個兒，不要沖動。還有……”劉漢一念就開始沒完。

李小二及時打住了他，“劉伯伯，您放心，小二字不識幾個，道理還是懂些的！”說完，兩人相擁作最后的告別。將劉漢送走后，李小二踏上了他往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