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剛過，陸美華就急急忙忙的趕著起床了，男人陳大寶被吵醒，暗淡的月光透過頭頂的幾塊日光窗打在臉上，刀疤橫梗，兇神惡煞。

“我一個殺豬的都沒起，你起那樣早是干啥？”頓頓，“又去我老岳丈那？”

“怎么，還不興我回娘家啊？”

陸美華哼了一聲，點了燈盞道：“你也別用那惡狠狠的眼神盯我，別人怕你這殺豬佬，我陸美華可不怕！老娘回娘家那是老娘高興！別生不出娃啥都賴我身上，呸！”

利落套了衣服，不等陳大寶反應，陸美華出門刷牙洗臉就冒黑走了。

陳大寶出來那會，天井哪還有人啊？

忙去敲了主屋的門和家里的老爺子說一聲今兒不跟他殺豬了，陳大寶忙忙洗臉刷牙追出了家門。

正月雖然未出，但因為是農歷二十二，正是寧鄉鎮的集市，這會街上早點小攤子不少都開始營業了。

陸美華雖然是兩手空空出門，但她兜里裝了錢和票，路上看見賣油條的買些，一路下來倒是買了不少東西。

等陳大寶找到人那會，她兩手都提滿了，居然還有一只十來斤重的活兔子，而這會，天色早已經大亮。

陳大寶松了口氣，“來來來，我提著就是！正好沒事，我跟你去老岳丈家，也有些日子沒嘗他老人家釀的酒了！”

“你跟過去做什么？集日不在攤子上幫忙，一會婆婆又要說我耽誤你呢！還想喝我爸釀的酒？不給你吃西北風就沒錯了！”

陸美華哼唧，但也不矯情，隨手就將提著的東西交給了他。

但心中還是憤憤不平，“要不是我弟考上大學，你媽看我弟出息了，她當初會愿意我們在一起？你妹在市高飯堂那會工作還是我家陸河找的關系，沒有陸河她能認識陳龍落戶城市？后頭他們夫妻買商鋪開小吃店，還有上下打點關系介紹客源，哪個不是我弟出手的？”

“現在倒好，陸河落難了，你媽兩片嘴皮一翻就說他沒給你們陳家幫過啥忙，還都是陳小云努力的結果，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還說我生不出娃？老娘跟市里醫院前后檢查了三遍，一個毛病都沒有！她怎么不問問是不是她的兒子不能生？還要過繼小叔子家的老二？不可能！”

“是是是，你小聲些，這集上呢！媽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嘴巴就是碎，聽聽就過去了，咱不放心里成嗎？我都聽你的，好不好？”陳大寶顯得很無奈。

他媽那個人就是那樣，時不時就要來刺上一句。

他說多了她就哭，罵他不孝順，有了老婆連爹媽兄弟都忘了。

不說，這邊又傷了媳婦的心，兩邊他都為難，還好家里老爺子拎得清，不然他這個夾心餅干早融化了。

陸美華這才高興起來，“都聽我的？那將來我要過繼陸河的娃你也樂意？”

“這......”陳大寶不知道說什么好，兄弟的娃肯定比媳婦外家的娃兒血脈親近一些吧？

但這會沒必要跟老婆置氣，何況小舅子那老婆半年前就跟人跑了，兩人又沒孩子，陸河現在啥都沒有，短時間想結婚生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他點點頭，“你高興，你高興我都聽你的成嗎？時間不早了，你瞧瞧那日頭，再不出發就遲了，不是和幾個大姨子約好了給陸河過生辰？”

陸美華高興了。

雖然心里知道陳大寶未必愿意過繼娘家的孩子，但他嘴里能這樣說話哄她，心里還是有她這個人的，因此并不糾結陳大寶話里有多少真情假意，這個男人她還是了解的！

想起來正事，也顧不得磨嘴皮子了，夫妻忙忙的往陸家村趕。

鎮上到陸家村得有快一個小時路程呢！

兩人疾步而走，到達陸家日頭都升起老高了。

陸美華嫁得近，就在鎮上。

但大姐陸美春二姐陸美夏，三姐陸美冬這幾家拖家帶口的從其他鎮過來，倒是比她早到，一問才知曉，這三位姐姐提前一天冒雨就出發過來了。

陸美華心里那個憂郁，要是早知道幾個姐姐提前回來，她昨天也出發，也不至于吃晚飯那會在婆家受氣，被人指桑罵槐的說她不能生養。

不過她一向報喜不報憂，也就懶得跟娘家提婆家那些心酸事了。

姐妹說話一會。

陸美華就奇道：

“咦，我回來這么一會，怎么沒瞧見爸媽老弟呢？不是說除了我幾個大外甥，那幾個小的都過來了嗎？咋沒瞧見人影啊？”

幾個姐妹，也就只有陸美華和陸河沒有孩子。

其他幾個，底下不是四個娃就是三個娃，大姐陸美春家的楊小樹今年21，儼然到了可成婚的年紀，三姐陸美冬家的周媛最小，過了正月十五才滿打滿算五歲。

“去河邊了，這不是下雨河邊水漲，岸邊草叢說不定藏了不少魚蝦蟹，一大早剛起床，小天之洋周義周然就鬧著老弟跟你幾個姐夫他們撈去了。”老大陸美春笑說。

“之語想念四叔家的小表姐蘭芳，她手巧，會做不少好吃的，用了早飯就和小鳳帶著媛媛去玩了。”

老二陸美夏也笑說道，宋之語是她的小女兒，今年九歲，只比大姐家的楊小鳳小一歲。

老四陸美華恍然的點點頭，“那也沒看見爸媽啊？”

廊下清風襲襲。

陸美春幾個姐妹對視了一會，有一瞬間的沉默。

陸大姐嘆了一聲，這才說道：“美華，老弟他下定決心不回城了，后山里有五十畝山塘，還有連著那三座山頭，他說看著不錯，打算租下來要弄個什么生態農場，爸媽覺得好，一早去找生產隊打聽這事情了，我們和你幾個姐夫商量了一下，有事做總比見天躲屋里頭藏著好，大家的意見是錢都湊湊，看能幫多少幫多少，這事你怎么看？”

“啊？……額，這事情我沒意見，不過那什么生態農場能賺錢嗎？現在誰不是往城里跑？哪里有要窩回這個山角落的？”

陸美華想不通。

可是想想，老弟這也算是想開了，沒有因為一個女人真的一蹶不振，但現在不回城，這個想法她又沒法理解，畢竟辛辛苦苦考的大學，又讀了好幾年，不回城那幾年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但換個角度想，如果只是花些錢就能讓陸河振作起來，這事情算算她還是覺得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