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繁華，歌舞升平。

輔國公府門口卻不太平，今日一早慕王府大門打開，從里頭抬出個死人，那死人大多數人還見過，正是昨日騎馬拖著沈棠游街的王府侍衛。

慕王府的人抬著尸體一路往城東的輔國公府去，百姓昨日熱鬧沒看夠，今日一見又有好戲瞧紛紛跟上。

沈文淵聽著事情經過，越聽越心涼。

“王爺的意思是那逆女未死還殺人逃跑了？”沈文淵抬手用衣袖擦腦門上的汗，雖無心保沈棠，但唯恐殺人之事牽連沈家，“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尸體便擺在眼前。”慕鈞品著茶沒有爭論的意思。

“是是是。”沈文淵連聲應和，“下官定會給王府一個交代，等她回來定拿了交給王爺，絕不包庇。”

沈棠擠進人群，見府門前有官府的人把守跟旁邊的人打聽，“這位大哥，輔國公府是犯什么事了嗎？”

那大哥看得津津有味，腦袋沒回的說：“就那不知檢點的沈五小姐，聽說她把昨日押她游街的侍衛給殺了，慕王府報了官，這不京兆府的來查了。”

沈棠滿頭問號，“誰殺了侍衛？”

“沈五小姐。”大哥尋思著聲音聽著挺年輕一姑娘咋還耳背呢，轉頭強調，“沈棠。”

說完，大哥定睛一看，指著沈棠結巴道：“沈、沈、沈……”

“棠。”沈棠補全。

“沈棠！”

一聲大喊，人群間突然慌亂，百姓紛紛調頭往外退，不乏有搞不清狀況者撞到沈棠面前，看清人后連滾帶爬地躲遠。

一瞬間輔國公府門口沈棠與百里末的身影變得突兀，緊接著門口把守的衙役整齊拔刀把兩人圍起來，那謹慎的模樣如臨大敵 。

“什么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當我是茅坑啊？”沈棠的確是動了手，劍割斷腰帶時故意劃得深了些，但那點傷對個習武之人來說頂多是輕傷。

盡管廳堂里的人已知曉沈棠未死的消息，但親眼見到不由稱奇。

眼前的沈棠著身白色單衣，一抹紅布掐出那截細腰，玲瓏有致。青絲編成骨辮，以嫩黃小花做飾，淡雅如斯，清新如真。

莫說是傷，臉色白里透紅，精神著呢。

而她身側那名男子，更是姿容出色。

翩翩白衣襯得身材挺拔，應該是多年習武的原因，身子看起來淡薄卻不脆弱。烏黑的長發一泄而下，全無半分散漫，反而是清雅以極，直讓人覺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該似他這般披散頭發，才稱得上是美男子。

進了廳堂，沈棠的眼神直落在主位那個年輕的男人身上，面容冷峻，五官鋒利，金冠束發，穿著身金絲滾邊的黑色蟒袍，一身兇相。

這便是那為了鮫人淚欺騙且殺害沈棠的渣男。

沈棠淡淡然挪開視線，看向那所謂的親爹嫡母，末了嘖了聲，嘟囔道：“一個比一個晦氣。”

“來人，把她抓起來。”京兆府尹董晉下令道。

“證據。”百里末語氣冷淡的丟出兩字

“他昨日押沈棠到亂葬崗便再未回來，慕王府天未亮便派人去尋，卻發現他躺在死人坑內，已氣絕身亡。尸體外衣不見，身邊是給她的休書。”董晉道出所知實情。

“就這具？”沈棠指著未進廳堂的尸體，愣是給氣笑了，“腦子是個好東西，不要就捐出去。”

“五小姐是嫌少？”慕鈞冷著張臉，看眼前人如陌路人。

“昨日暴雨連下數個時辰，莫說積水與否，光淋雨就能把皮膚淋得發白起皺，而面前這具尸體身上全無泡發跡象。怎么，他防水？”沈棠隨手指了個小廝，“你，去打盆水來，看看這位仁兄是否真天賦異稟。”

慕鈞重重地放下茶杯，“京兆府竟如此縱容兇手冒犯死者？”

董晉心里一激靈，“抓起來，抓起來。”

“慕王是打算當著門外眾多百姓的面，勾結官府，污蔑好人？”沈棠眸光一厲，唇間含笑，“我成全你。”

只見沈棠腳步輕盈，旋身避開衙役的抓捕，跨出廳門。

沈棠站在前廳通往大門的路中間，聲色清朗，“諸位，這具尸體未經仵作查驗，所謂證據與尸體現象不符，疑點重重，可有人一心想抓我定罪，如此草菅人命的做法，今日是我，難保明日不會有人步后塵。”

董晉抬腳踢向身邊的衙役，怒道：“愣著做什么，趕緊把她抓起來啊！”

聞言，百里末退至門邊，長劍一橫，攔住去路，“再往前，刀劍無眼。”

“公然對公家官差出手，按律當杖責一百！”董晉怒目威脅。

百里末穩如泰山，不加理會。

沈棠回頭看了眼，確認沒事后方才繼續。

“沈棠雖沒什么本事，但食民之祿多年，以身殉道也要替百姓問上一句。”沈棠轉身面前廳堂，揚著的小臉滿是不屈的堅毅，沉聲質問道：“敢問公家，望月國的律法公正究竟是以是非對錯為準則，還是以權勢地位為標桿？”

沈棠短短一問把官官相護的齷蹉擺到明面上，實打實的戳在了百姓的心窩子上。

“雖說她名聲清譽不好，但殺人是重罪胡亂污蔑的確不好。”

“王府侍衛功夫定是極好，她一個弱女子若有這等能耐昨兒能讓人打那樣？”

“有道理。”

慕鈞未讓讓京兆府將看熱鬧的百姓趕走，為的是假使沈棠逃跑，能借百姓之口把事宣揚開，逼得沈棠走投無路。

沒想到，一夜功夫沈棠竟是變了個人，利用百姓擺他一道！

“狡辯，都是狡辯，你們莫要聽她胡言！”董晉急出一腦門的汗，今日之事若讓慕王失了民心，這個罪他可擔當不起，“尸體身上有傷口，死因明了，所謂疑點皆是她強詞奪理。”

“如此說來，當眾驗尸也是敢的吧？”目的達成，沈棠眉眼彎彎，勾出抹笑意。

“當然敢。”董晉松了口氣，京兆府內是他自己人，“本官這就把尸體帶……”

然就在此時，慕鈞突然出聲截了董晉的話頭，“此事全權交由京兆府查辦，本王理應避嫌，便回府等結果。”

言畢，慕鈞帶著人便往外走。

路中間沈棠不避不讓，兩人視線碰撞，慕鈞眼中殺意不掩。

“尚未還我清白就想脫身，想得美。”沈棠迎著那道視線，輕笑反問：“王爺是想避嫌，還是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