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人界，東州，洪村。

東州地界山水蜿蜒，植被蔥郁，中間一塊青山碧水處便是洪村。

這天村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圍擠在一起，只見一間茅草屋外，正門外用青、紅、黃、白、黑五色令旗圍成一個道場，中間的案幾上，香爐下赫然幾道黃符，左右橫擺著鎮壇木，桃木法劍引磬，一名道士正在焚香，身后的巨大招天幡迎風搖擺。

道士驚堂木一拍，繼而手拿桃木劍，腳連連跺地大喝道：“嗨嗨嗨，大羅金仙，借吾神通，與我神方，驅鬼殺妖，逐魔化障，何神不服，何鬼敢當……”

“這道士捉妖干嘛這般麻煩，直接上去啪啪開干不可么？”

“你這就外行了，這妖邪乃陰寒之物，我們碰觸不到，道士開壇做法，是借了那神仙的法力，念一段急急如律令，甩幾道靈符閃去，將那妖邪封住，接著引那煌煌天雷劈下，事了御劍而飛，喝一聲疾字，千里萬里，消失不見，當真逍遙自在啊”一個頭帶瓜皮狀帽模樣的中年人說道，旁人聽的紛紛側目。

“那是鬼怪見不著，饒是道士，也是先用大陣封住，免得鬼怪逃了去，不好捉到。”

這時遠處三五個娃娃吵鬧著也朝著人群涌了過來，正中間的漢子趕忙轉了低聲呵斥，漢子身高體壯，肌肉鼓顯，娃娃們見狀紛紛停步不前。

但中間那個的娃娃卻不理會，徑直走了過來。漢子一見，這娃娃約莫五歲，唇紅齒白，好生面善，仔細一瞧，果真是林家那娃，頓時變了神態，溫柔起來。

“林家神童，你也回去吧。”漢子語帶笑意。“你家嬸子被中了邪鬼，請了道人施法驅鬼，小孩子家家的，一邊玩去吧，別被鬼邪嚇倒了。”

這漢子是個鐵匠，這娃娃曾給他修善了風箱，風箱輕盈，風口量大了幾倍，他才對這娃娃好生客氣。

“三叔，你如何得知嬸子中了邪鬼？”

“你嬸子夢中被鬼壓身，醒后身體無法動彈，你嬸子恐懼，這才請的得道人做法擒鬼。”

“三叔，你讓我進去。你還不了解咱么。”小娃娃說話奶音未退卻咬字清晰。但見漢子還是猶豫，繼續說道“咱只會幫忙，決不添亂啊。”

漢子將他引了過來。眾人一見那娃娃，皆面帶笑意。

“是林家神童！”“是林明那娃娃”

眾人給他退讓，紛紛給挪開了一條道。

林明小聲道謝，尾隨著漢子走向前去。

只見那道臺上，道士桃木劍引著一道符箓，劍指天空，喝一聲急急如律令。接著便持劍轉身到屋里，掩了門，又叫個十歲上下的小廝把住門口。不一會便聽得里面婦人哀叫，鐵匠漢子便欲向前沖去，但被小廝擋住。

“我見那道士將林鐵匠那嬌娘子扶倒在床上了。”一人小聲嘀咕道。

“那林鐵匠家妻子嬌美，該不會被這個道士看上了吧，這吼叫的，不會正在非禮了吧。”

鐵匠聽得哀叫，便想起那道人見過夫人后就封了符在床上，讓夫人躺好，漢子暗下拳勁，手臂青筋暴起。心想若是道人有不端處，定要扭斷其脖子。

這邊那道人早就見那娘子嬌嫩，早就起了淫心，做法之前就將那嬌娘子綁了手腕在床上，名曰釣鬼。卻不知他屋內點那迷香，催人入睡。

只見那道人關上門后，躡手躡腳的進了內屋。那婦人迷昏時目頭暈目眩，卻是雙臂被鎖，不忍騰挪輾轉，迷睡時卻將衣衫裸露，酥胸微露，那裙擺下細長的美腿**，那藕白的腳被指俏立在側，隨著那迷香微微發汗，在那淫香中散發著一種誘人的味道。

道人一見，色心大大動“娘子，貧道來也。。”

“娘子，貧道采個陰可好？”道人手便順著那腿摸了上去，感受著肌膚的滑膩。

“這嬌娘子皮膚如此誘人，這腿好生滑嫩。”道人自小腿摸了上去，感觸到那娘子的大腿細滑。且要上去，卻見那婦人哼了一聲。

道人一驚，這迷香藥效強大，若沒一個時辰，不會蘇醒，便是他蹂躪時候，也不發音，故而驚奇。他看了下，那婦人卻睜了眼睛。朦朧間，見一個肥胖道人在自己床上，一下睡意全無，驚坐了起來。

“啊！”嬌娘子羞叫道，卻沒發現衣衫外露，香肩全裸了出來。

“啊！”道人也同時驚訝道。“你怎么醒了？”道士四下觀望，迷香繼續，只是前后窗戶都偷開了大縫隙。

原來那婦人平日陪著燒鐵，得了病癥，一受煙火便咳嗽，林鐵匠怕她嗆著，故而背著道人，私下偷開了窗戶。

“無量天尊，娘子莫叫，貧道這是為你驅趕鬼邪，有個厲害的已上了你身，貧道用原陽真氣注入你體內，將它驅趕出來。”說完又伸手朝那絲滑白皙的肩頭摸去。

“你停下，你若再過來，我可要叫你非禮。”那婦人咬了嘴唇，手耷拉上了從肩膀上滑落的衣衫，嬌羞的臉上羞上一層緋紅，雙目粼粼，聲音哀憐，卻惹那道人獸欲連連。

“你愛叫便叫，這事兒叫也無坊，又不是沒發生過，只是費了口舌向人解釋，都是那惡鬼上你身，貧道是在滅妖捉鬼。”那道人早忍不住，一把撲了那娘子倒下到床上，那嘴朝那香嫩的臉上親去。

“啊！”一聲哀叫。婦人推開了他。顫抖的嘴唇上，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本是拒絕，卻不甚將那美腿裸露了出來，忙抽了回去，。

“你停，停，你不怕外人，我卻怕，我不要趕鬼了，你且走，這里，洪村人人習武，怕是你要挨個好打。”婦人掙脫著手臂，才看見被綁了起來。

“貧道講過，都是那惡鬼上你身，貧道是在滅妖捉鬼。再說了，我是道士，官府都不敢冒犯，這鄉野村夫還敢造次？”道人說話卻是一驚，那婦人竟然掙脫了繩子。

“你咋么，這繩子？這繩子也……”眼見那婦人下床，匆忙要離開。

“慢著，且看。”

道人從身上捏出一張符紙，一甩而過，噗一聲，符紙無風便燃，剎那間一個浮現一個影子，如鬼似魅，上下飄動起來。

外面人群議論嘈雜，又停了一會，只聽得見里面道長大叫一聲殺喊，隨即點點鬼形飄忽晃動，繼而從門縫處飄出。

人們見一陣黑煙后，有渺渺的青煙飄忽晃動，從門縫處飄出，隨即點點鬼形顯現在那煙氣之中。

“啊，有鬼，果真是鬼啊。”

一陣躁動，婦女紛紛側目，膽小的后退躲藏，眾人皆愕然。卻見了道人推開了門。

“這鬼魅好生厲害，貧道手持七星桃木劍，步踏北斗天罡陣，借著大羅金仙的符箓才勉強驅趕了出去。你們可以進來看看了。”道人手持木劍開了屋門。

眾人紛紛進了門。只見一俊俏婦人端坐在廳堂，面容憔悴，淚光點點。

“怎樣了？”漢子雙目緊盯婦人，手扶她肩處輕拍后背，卻不答道人問話，面也不看。

“剛才那道人直沖而來，要我脫去衣服，我卻不肯。道人說要捉妖，就要在我身上上下摸索起來，我便逃到了正堂，見真有鬼東西在飄了形狀……”婦女小聲低語，驚恐未定。

“沒事了。”漢子只是安慰，當下生疑，卻也見到了那鬼影，內心波瀾不平。

“貧道本是要擊殺，奈何夫人沒有配合，讓那鬼魅溜了去，只能再覓良機了……”道人向婦人看去，卻見一旁那漢子眼中精光斗射，隨即挪眼避其目光。

“道長不在，鬼折回了可怎么辦啊。”人群里議論聲漸起。

“道長可不能做個半路道法事啊。”

不知何時，林明那娃娃林明也跑了進來，小手一揚，大聲道：“道長，你那鬼可又來了啊。”

說完捏出一張符紙，在眼前一擦而過，喝一聲“現！”那符無風無火便燃燒，剎那間便燃成一段飛灰。只是那煙霧飄忽晃動，如鬼似魅，仿佛是鬼形晃動在眼前。

“好帥的身法。”有女娃嘀咕道。

“那是鬼么？怎么林明也會啊。”

那道人摸了摸身子，對那孩童瞪了一眼。

“呔，呔，呔！何方妖孽，看我劍法。”說完道士在空中突刺幾下，又持劍翻轉跳躍，轉身擋劍。彷佛在和剛林明放的鬼纏斗。只是身法拙劣，下盤不穩，洪村人人習武，場下幾個人不覺鄙夷之情。

“這道長不是個練家子啊，別一會反被鬼打了去。”有人小聲嘀咕著。

“急急如律令，收！”只見道人引一張符箓，大臂一甩，用木劍在蠟燭上引燃了。

“這幾個孽障，貧道的北斗天罡陣法力強悍，讓他們顯出原形。”

只見道人將黃符引燃，紙上暗火慢慢燃起，突然之間，火花大盛，如妖鬼一樣的東西，燃出形狀，紙張霹靂作響，里面的鬼行好似在搖擺哀嚎，掙扎求饒，卻也左右突不出來，被困在煙火之間，在符紙上掙扎亂動，現了原形，

那不正是一條大口蛇影。

“看，是蛇。是蛇！”

“道長，我也會啊”說話間，那娃娃雙手快速胡亂抖動。

“掐訣打怪，姿勢要帥，左雷右霆小金光，急急如律令”

棍子一挑，黃符引燃，火花大盛，噼啪作響間，一個老鼠和一個渾身長長刺的刺猬形狀現了出來。

“帥啊！”女娃娃圍了過來。

“這，林明也會么？怎么他什么都會啊。”

“這娃娃，每每出人意料，真是神童啊。”

“這道長，是韓某在鎮上請的，韓某見道長神童，一道符箓引出，道長如度了金身一般，好似刀槍不入的，生生用自己的胳膊深入那滾滾油鍋之中，油鍋里炸鬼，然后將那鬼撈了出來。看的韓某心驚肉跳。道長卻毫發未損。”一個頭帶瓜皮帽的人說道。

人們對道士紛紛注目，這時林明娃娃又說道:“這個灰色的粉末，就是火折子粉吧，這樣撒來撒去的，不就是鬼影么？”

“還有這些黃紙，里面你畫的鬼怪吧，遇火顯現，你這布袋子里的，是鵬砂吧，硼砂，加到油鍋里起泡炸裂，滾滾如沸，卻不知，油溫卻初始冰涼，即便是我這樣的娃娃，也可以手腳伸在里面，是不是啊，你這招搖撞騙的江湖道士？”

那孩童信手而動，說話間神色從容，言語自信，宛如大人般，一看卻分明一個娃娃。

“兀那，兀那小兔崽子，你敢造次，貧道定不饒你。”道長早已經惱怒的紅透了臉，幾步到前，伸手便要摑去，那掌勢大力沉，那嬌嫩嫩的娃娃哪里能受了這樣一掌，即便不昏死過去，也得皮開肉綻，只可惜娃娃在道壇之上，便是有人想幫也來不及這般速度。

“啊！”人群里有婦人的受不得那將發生的血淋淋慘象而驚呼。

但見那娃娃迎掌而起，一個跳步，手拽著那道人的袍子便是一個翻身，靈巧如游蛇般便轉到了那道人肩膀上，接著便是一腳，直踢那道人左眼和鼻子，便跳滾在地上，翻了兩個跟頭又起身開來。

道童眼見那娃娃個頭低他一頭，卻也跑去幫打，豈料那娃娃身法迅捷，也不知怎樣按住了他指頭，順著迎著胳膊的關節一拉，便轉到了道童身后，一腳踢到了腿關節處，頓時道童左腿一彎便倒了下去。歪著關節，胳膊生疼，哇的大哭起來。

此時林鐵匠也明白了前后事件，一把將那道士提了起來，又看了旁邊長者，手臂卻又松開。

道人見這人面色惱怒，提著褲子，踢了道童讓其收攬了法器和幡旗，悻悻然走了。跑遠處又吼道“道爺我回來找你算賬。放上惡鬼，讓你等好死。”頓時人群里一片驚恐哀怨。

“還敢胡言？”林明一吼，那道人聞聲慌忙逃去。

“林家神童，你真不怕鬼邪？”瓜皮帽有些難堪，剛才還自得引來道人，卻不想是個騙子。

“哪里有鬼啊！”孩子笑道。

“你這娃娃，縱然你聰明睿智，百伶百俐，但也終究是個娃娃，哪知道鬼神。”人群聲音漸起。

“對啊，怎可對道人不敬！”

“諸位，你們誰見過鬼邪？”娃娃目光掃去，一副自信神態。

“鬼邪當然是看不見的。”

“呵呵，這不明擺著，能看見了摸著了，能叫鬼邪？見你聰慧，到底，還是個娃娃。”

林明本想再說，頓了道：“那道人是個騙子，我早有耳聞。這次又畫畫來騙洪家三叔，他的把戲我也都摸清了，黃紙畫畫用的是老墻白土為墨料，見火顯形，剛才那一個個的不就是。”

人群里皆是恍然悟過之語。想來這娃娃林明平日里給村里幫忙裝上了水車，通了爐火的煙囪排管，也暗教人磨了細鹽，各種奇思巧想，早就讓村里里里外外都稱贊不已，當成了半個神一般的人物，雖是個娃娃，卻也有些威望。這番鬧騰拆穿了道人伎倆，早有孩子們一哄而來，三五個抬起他歡呼游走。

“林明，神童，林明，神童！”

……

夕陽殘照，圓月高懸，這端得日月同天，白色的月亮懸在空中一角，像一片晶瑩剔透的雪。

但見林明那小娃娃獨自在暗處，兀自言語，仿佛中邪一般。

“真的沒有鬼么？”

“當然沒有了，騙小孩子的。”

“那有神仙么？”

“當然也沒有了！”

“那，你，不就是，不正是……”林明自言自語，此刻卻有些結巴。

“我不是你么？”林明側臉一閃，幾道陰影飛驚。

“你，你，不就是鬼么。”

……

話說那道人灰溜溜逃了出村，繞了一個山坳，到了一片陰森森的山陰處，跪拜在一個墳頭前，點了三炷香，那墳頭下面一個黑洞，不時有陰風連了進去，冷的那道童不禁一個寒顫。

“帶了么？”道人問那道童。

“道爺，小的一出去便去備好了。”那道童遞給了道人，竟然是一個紅花綠襯的壽衣。夜月之下，那壽衣被照的一股幽綠。

“還有這個。”道人一看，是塊碎布。

“倒也有心，回頭會賞你的。”說完道人掌了燈，俯身朝那陰冷潮濕的洞穴下鉆了進去。

松腐潮濕的泥土夾雜著昆蟲類動物腐臭的氣息，不時可以看見田鼠的尸骸，陰腐的氣息四處彌漫在洞穴，再往里走，洞穴變大，卻越發陰冷潮濕。

一個嘶嘶作響，道人一看，洞穴旁是一個蟒蛇，吐著蛇信子。

道人趕忙跪拜。“是小道，小的來給奶奶送衣。”

那洞穴中間列著一副棺木，木頭腐化，夾雜著腐肉樣的腥臭，棺木上的棺板卻被橫在一旁，像是打開后沒有關住的樣子。

道人嘭的一聲跪了下來，雙手端了那壽衣舉起。

“鬼……”道人把那鬼字咽了下去“奶奶，小的來給您送衣服來了。”

“你可又收了一美婦人啊。”那棺木里回道。，像是從地下泥土中透出的聲音，極度陰冷。

“沒有，被一個娃娃攪黃了，請奶奶為小的做主，那娃娃好像得知了奶奶的秘密，嚷的那洪村人不信奶奶神通。”

突然，棺材里面坐起一副尸體，吧嗒，吧嗒，尸體起身之時，那臉上的腐肉一塊一塊掉下。幾下動靜，那陰森黑長的頭發下，卻變成一副白骨骷髏，那頭上黑洞洞的眼眶里，突然閃燃了兩點白焰。

那娃娃，喚作林明。道人哆嗦著，遞上了一角碎布，卻是那娃娃衣服邊料。

“找死！”那骷髏咔咔作響，“掉落了我的臉面，你給我一塊一塊拼好。壞了我穿衣服的興致。”

“小的該死。”道人連忙低頭。只覺一道陰風而過，道人又念道。“奶奶吉祥。”

說話間，那布塊憑空飛去，到了那蛇頭上。那蛇頭扭了又扭，像是被什么驅使了般，掉轉了頭，洞口爬去。

遠處山峰上，一個小和尚攀登了上來。看樣子約莫五六歲的模樣，卻見他兩手掐訣，結了千里神識印，二指在眼前一擦而過，頓時雙目黃芒大射，上下金光一掃，整個洪村都囊括在內。

“找到了，就在這里，應該也是個娃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