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忘記那個夜晚所看見的天空。

我在模糊的視線中，透過逃生艙的玻璃，看著那墜落的末日海。

它像是從漆黑的夜空中墜落下來的一塊碎片，伴隨著火光與濃煙，伴隨著數百個生命，數萬人的心血，數百萬人的目光，在那個橙色的機甲的雙刃下，被切割成了兩截，砸向地面，轟隆聲就算在逃生艙中都震耳欲聾。

她是在電量耗盡后才停下來的，在那之前她橫穿了整個戰場，戰車、坦克甚至飛機的殘骸呈兩條直線，一直延伸至多戈爾四號城的門下。巨大的機甲半跪在那里，低著頭，冒著大片的白煙，機身沾滿了鮮血，仍在不停地向下流淌。

我吃力地從打開的艙門中爬出來，推開了倒在一旁的工程師。確認他生命無憂后，我才緩緩地向她的位置走去。

下雨了，是我喜歡的那種小雨。雨滴清洗著我疲憊的身體，周圍除了一大堆燃燒著的鋼鐵，什么都沒有。陰云遮住了遠處的陽光，我才意識到已經是早上了。

太安靜，太安靜了，除了雨的聲音。

周圍一個人或者能動的物體都沒有，她難道把所有人都殺光了？

我昏沉的大腦提醒著我，這里是戰線的最后方，是四號城的領地，沒有多戈爾的軍隊。

我看了看我的兩側，裝甲車的殘骸整整齊齊地擺在道路的兩旁，像是專為我布置的迎賓之路……

原來就是她為我準備的。

我終于體力不支，倒在了這無限長的走廊上。雨逐漸匯聚出了水洼，云化作了壓抑的陰沉。雨滴擊中大地的聲音奪走了我的意識。

我本想去找她，她卻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身上和臉上的皮膚都被高溫熔化了，冰冷的鐵皮暴露出她是機械構造體的本質。她的背后除了燒焦的頭發，還有一根根被扯斷的電線，被安裝在她的各個關節處和整條脊柱，斷掉的部分仍冒著火花。

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那因為疲憊而麻木的感官隱約地感覺到她抱住了我，向我的身體傳輸著她那隱藏在鐵皮之下的體溫，我感覺到她的心臟我我的胸前跳動著。

遠處傳來了人的聲音，好像是李鏡宇的。

而她放開了我，在雨中向遠處緩緩走去，像是一個鬼魂。

————

下雪了，我的王。

冰晶如曾是雨的它們一樣，緩緩地落了下來，為黑色的大地鋪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冬日禮服。

在這片白色的世界里，我對你說：

我會為了你奉獻上我的一切，不求回報。

因為我喜歡看著你對我微笑，如果你向我走來，我會回你一個擁抱。

我從你那如冰晶般脆弱的身體上感受到了滿足。

可世界太殘酷了。

不過我愿意用自己的身體為你擋下一切會摧殘你的東西，我會為你開辟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到了那時候，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我愿做你的啟明星，你的一切都可以交給我，我會將“責任心”一詞貫徹到底。

但為什么，我的感情無法戰勝現實？

為什么，我和你都生在了這個時代，這個充滿戰爭，沒有希望，血色，帶有偏見和不讓人理解的時代呢？

因為……或許，我的生命就是為了你的輝煌延續而得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