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就是命！”

孫德陽從大兒子手里接過了紙團，打開一看，無力的嘆了口氣。

兩指寬的紙片子，皺皺巴巴，上面寫著工工整整的兩個大字：不上！

孫立新看著紙片，臉色蒼白，沉默了片刻，慢慢的低下頭來。

孫立平看著父親手里的紙片，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紙團，不由得大為震驚！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重生了！

這一刻，正是三十年前的1991年，高考成績公布的日子！

“老大，你要怪，就怪你大沒用吧。”

父親孫德陽的眉頭緊皺，原本就皺紋密布的額頭，聚集成了一個明顯的川字。

看著大兒子低頭不語，心里更加難受，沉聲說道：“咱家窮，把家底掏空了，也只能供一個學生！你和你弟都考上了大學，你們兩個只能去一個！”

“大，不能怪你，你為咱這個家已經盡力了！”

孫立新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擦去了眼角的淚珠，大聲說道：“是我沒這個命！就讓立平去吧！”

說話間，孫立新已經從炕上跳了下來，從墻角扛起鋤頭，就大步走出大門！

看著哥哥這幅樣子，孫立平的心里，滿是愧疚！

父親孫德陽，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種地，沒有別的手藝。

他們這個家，就和這黃土高原所有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家庭一樣，窮！

91年，他和比自己大一歲的哥哥一同參加了高考，一同上了本科線，一同被省城的大學錄取！

說起來是件人人羨慕的大好事，可家里的條件實在太差，卻只能供一個人上學！

九十年代初，也沒有助學貸款這一說，窮鄉僻壤的村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寬裕，就是借錢，也借不來多少！

沒辦法，父親讓他寫兩個紙條，一個寫“上”，一個寫“不上”。

讓他們兄弟倆抓鬮，誰抓上“上”，誰就去上大學！

當時的他，私心做祟，兩張紙條上都寫上了個“不上”！

結果哥哥先抓鬮，就此失去了上大學，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件事情，可是讓孫立平后悔內疚了一輩子！

更讓他在父兄家人面前根本就抬不起頭來，成家立業之后更是對父親，哥哥有求必應，惹得妻子大為不滿，把自己的家庭生活，也搞得是亂七八糟！

“無論如何，也得讓哥，把這個學上了！”

孫立平頓時下定了決心！

“大，讓哥上大學吧。”

就在哥哥孫立新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內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哪來的錢啊！”

孫德陽回過頭來看了小兒子一眼，無奈的說道。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孫立平認真的說道。

“啥？”孫德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小兒子，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大聲喝道：“你說的啥胡話！你知道供個大學生要花多少錢？光學費就是一年二百！這還不算生活費住宿費！雜七雜八一年算下來沒有1000塊錢，根本就打不住！”

“立平，你就別給大添堵了！”

孫立新也回過頭來，一臉正色的看著孫立平，沉聲說道：“你去上！我和爸，供你！”

說著話，扛起鋤頭，步履匆匆的有走出大門！

“我和你哥供你上學，你就放心吧！”

父親也不由得嘆了口氣，步伐沉重的走了出去。

父親那沉重的腳步聲，像大鐵錘一樣，重重敲擊著孫立平的心房！

“大，哥，我一定會讓我們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的！”

看著父親那有些駝背的背影，孫立平不由得下定了決心！

想到這兒，孫立平就從炕上跳了下來，看著鋤頭，就走出房門！

父親和哥哥都已經下地干活了，他這個十八歲的漢子，又怎么能坐的住！

在地里忙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黃昏時分，孫立平才和父親，哥哥歇了下來。

扛著鋤頭，孫立平一邊走一邊思索著自己的第一步。

萬事開頭難。

盡管孫立平親身經歷了今后30年的社會巨變，每一個機遇都歷歷在目，記憶深刻，只要抓住了其中一個，就能立刻成就事業，改變人生。

但難，就難在他孫立平手里沒有一分錢！

沒有本錢，他就是再有本事又有何用！

“真是萬事開頭難！”

苦苦思索之下，孫立平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立平，不要多想了。”

看著孫立平眉頭不展，孫立新寬慰的一笑道：“家里的事兒有我和爸呢。我不上學了，就能一心一意的種地。家里有我們兩個壯勞力，日子就能寬裕不少！等農閑了，哥再出去干點副業，能多掙幾個錢，你上大學就不用愁了……”

正說著話，不遠處的水泥路上，幾輛250摩托車，風馳電掣般地駛了過來！

騎車的，是一會兒衣著光鮮的年輕人。

一個個身穿牛仔服，腳蹬旅游鞋，背著錄音機里還響亮地放著港臺流行歌曲！

張狂而又時髦的樣子，讓孫立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紅星廠的這幫小年輕，真是不像話？”

孫立新忍不住說道：“仗著工資高，待遇好，真是狂的沒邊兒了！”

聽到這話，孫立平就不由得眼前一亮！

紅星廠，就是他賺取這第1桶金的機會！

紅星廠，是一家規模不小的三線企業。廠區就在他們村附近。

這個廠，在90年代初之前，確切的說是1994年之前，可是整個GS省都鼎鼎有名的大企業！

企業規模大，級別高，廠長可是和地官員一樣都是妥妥的正廳級干部！

廠里職工，更是工資高，待遇好！

九十年代初的時候，一個普通青工的工資加獎金，就能超過五百塊！

技術熟練的工人，技術人員，干部，公司更是高達七八百塊乃至上千塊！

職工們收入頗豐，廠里又地處偏遠山村，交通不便，每一個職工手里都有不少的余錢。

紅星廠是從東南沿海整體搬遷過來的，廠里的職工家屬一大半都是江南，到了這西北，最想吃的，就是南方的小吃！

偏偏90年代初沒有淘寶，沒有網購，想吃家鄉的小吃，可是很不容易！

偏巧，孫立平，就學了一手的江南小吃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