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樣子》

文/影子和我

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里，如果說母親是家里的傘，那父親便是傘的支架；如果說母親是房子的話，那父親便是那房子的墻。

說起父親，也只是從六七歲以后才記憶起他和我們的生活點滴。他的以前，也只是偶爾聽他提起過。據父親說他以前讀書時的文章寫得很好，常被老師作為標榜在課堂上朗讀；父親寫的字頗有幾分風范，一直是我學習的帖子。父親讀到初中，由于生活的原因就輟學了。在那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年代，還能有兩學書可讀，其實也是幸運之中的幸運了。

在一次偶然間翻到父母親的結婚照，我仔細的端詳一番：父親烏黑的頭發，濃眉大眼，一副標準的國字臉；儀表堂堂添得容光煥發，面貌和善彰顯儒雅之風。簡直就是中國式的標致帥氣。從我出來外省打工，經常被別人錯認為我是XJ人，者是混血兒，或者是老外。這都歸功于我遺傳了父母親的雋秀基因。

父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除了會唱孝哥，寫得一手好字外，也沒什么特長。平常勞作吃飯，會喝點小酒，偶爾會醉，醉了就會被我母親大罵特罵（當然這都是為了他好，父親定力差，經不住勸酒的考驗）。父親常說酒場之人，要么會喝，要么會講，可父親在二者之間一者都不兼，也只有莞爾醉之了。

當然，父親也并不是經常醉。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的責任擔當還是稱職優秀的。他是一個顧家的男人，他用畢生精力把我們姐弟兄妹撫養長大，從未讓我們受過饑寒交迫的煎熬。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偉大了！

從小到大，未曾聽見父親對生活抱怨過。在我的印象里從未看到父親穿過襪子，即便是在寒冷的大冬天；并不是因為家窮得連一雙襪子都買不起，母親的那雙巧手也是縫縫補補能縫出襪子來；有時去別人家吃酒宴返贈回來的襪子，他就是留給我們穿他也不穿。

我們問：“大冬天的，老爸你不冷嗎？”

他總是說：“冷個啥子，走一走干活就熱呵呵了。”

難道是父親不怕冷嗎？還是他不喜歡穿襪子嗎？不，只要是人，有血肉之軀的生命都怕冷的。我知道這是父親用他堅實的雙腳為我們碾平人生的冷暖。

記得我小時候身體抵抗力特別差，冬天洗個澡或者夏天去門前的小河里洗個澡，都會使我身體的癢病復發。一身的水皰疹像癩蛤蟆背似的，癢起來如身體有千萬蟲子在跑似的特別難受。一晚上睡不好覺，父親和母親換著給我撓，皮膚抓爛了也止不住癢。父親只好用他喝的燒酒給我噴，或者用濃濃的鹽開水給我全身擦，或者燒熱水用毛巾打濕給我敷在上面，然后在燒上一堆火或者讓我站在火爐旁邊熏烤，利用高溫消毒的原理以為能殺死病毒。然而這只是緩兵之計，只能稍微解燃眉之急，最多消停個十來分鐘又開始癢了。沒有辦法，父親只能背我去村里醫生家打針，打針就打青霉素，也只有青霉素能殺死這病毒，打了的針地方要疼一個星期才消隱。

我記憶猶新的總是在夜黑風高的晚上，或是刮風下雨的夜晚，父親打著一只微光的手電筒背著我去打針。由于白天農忙，睡覺睡得晚的人家都睡覺了，我們總是夜半三更的在村醫生家門口叫醒人家。那時候的手電筒發光弱，燈泡容易閃壞。有幾次剛下完村醫生家門口的坡，電筒就不亮了，父親用清脆嘹亮的嗓子使勁地喊，讓村醫生幫我們送燈泡來；有幾次是走在半路電筒就壞了，有星光的夜晚還好，可借助微光識路，無星光的夜晚黑天摸地的，父親背著我在黑夜里的崎嶇小路上，高一腳低一腳的摸索。就這樣艱辛的，他像大山一樣用堅韌強勁的毅力為我驅逐趕走了癢病。

父親是個和藹隨和的人，平常臉上都是喜笑顏開的。他不怎么發脾氣，對我們從無疾言厲色，除非是做錯了嚴重的事。記得有一次我貪玩沒有回家，牛也不放，草也沒割，把牛餓得骨頭高蹺，肚子一針能穿過。父母都生氣極了。父親找到我發怒地踢了我兩腳，大聲呵斥教育我，我怕就趕緊逃跑溜走了，以為能躲過一次嚴厲的教育。這讓父親更加氣急敗壞地吼著對我說：“還不趕快回家，你還跑，讓你跑五分鐘的時間，我抓到你你會死得更慘。”

一刻鐘的功夫就被父親抓到，他用一根竹條子抽打在我身上，頓時感覺到火辣辣的痛啊。我聲淚俱下的號啕大哭起來，父親邊抽打我邊吼著我說：“讓你跑，你繼續跑，使勁跑，你以為你是孫悟空能逃出如來佛手掌心。”我邊哭邊用手顧及他打那邊，一路哭泣著被打回去。回到家母親看著我手上被抽打出來的紅印，又生氣又心疼，又罵我又罵父親。后來跪在包谷粒上聽父親教育檢討悔過。現在回憶起來父親生氣的模樣仍然歷歷在目。

后來彩色電視剛進村里，如同見了個寶一樣的驚奇稀罕。整個寨上只有一家有——且還是從城里帶回來的老舊的。整個寨上每天晚上都去看。那時候也正是《西游記》開播，只見人頭攢動，像辦酒席一樣的沸騰。在那個信息閉塞，娛樂方式匱乏的年代，電視機成了人們娛樂的絕對的稀罕物。當然我也夾在隊伍其中，就這樣把學習落下了。父親每天晚上都在人群中把我找回去學習，他也會讓我觀看一節過下癮，然后用嚴厲的眼神瞟我一眼就能會意，在依依不舍地從電視里回到學習中去。

其實我能學到很多知識，都在于小學時期父親的教育使我埋下了興趣的種子。甚至到后來的書法，竹笛音樂，以及文學寫作都與他的教育有關。在哪個年代父親也算是有點學問的人，輔佐我小學知識已經綽綽有余了。

在我人生道路上的生活與做人，都益于父親對我的嚴厲教育與督促開導。父親對我們的教育溫嚴而不厲，威而不慍。他為人正直無私的品質對我們更是言傳身教。他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們一句，打我們一下。我知道這是一個父親對子女自尊的愛護，我深知他對我們的良苦用心，使我們對他愛戴而尊敬。父親不希望我們能大有所為，但成長為正直有用的人，卻是他心里最渴望的甜。

紙短情長，就寫到這里了。父親對我們的愛抵過世間的千言萬語，是寫不盡的。愿父親在漫長的歲月里身體永遠健康，生活永遠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