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復的六十六個‘昨天’

孟海從十歲以后夢就很多，十歲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候。

母親生他下來就難產而死，沒有見過倒也沒什么，父親開始還算正常，在他稍微懂事點就開始酗酒，喝完要不嚎啕大哭，要不就是怔怔發愣，倒也一直沒有給他找個后媽。

等他再大點，父親喝醉了就開始動手揍他了，因為這個時候恰好是小孩最調皮的時候，一天難免惹是生非。

等到了十歲，想有人收拾他都找不到人了。

父親原本一直沉默寡言，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好幾天，孟海也就是那個時候學會了獨立，在他十歲的時候，父親有一天喝了酒，莫名其妙對孟海說了一大通他聽不懂的話，沒幾天他就消失了。

這次消失，一直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孟海在父親還沒消失的時候開始做夢，夢的種類各式各樣，但是不管做多少夢，有一個夢一直持之以恒的經常出現。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夢：在一片廣闊無際的天地，天空黑云密布，時不時一道閃電掠過，在半空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屹立，有如天神。

在閃電雷鳴中，高大身影仰天長笑：“李丙，黃承乙，周登，劉洪，殺你們如同殺雞宰狗一般……”突然一道閃電擊下，閃到一半，天空開始扭曲。

高大身影頭也不回：“啊哈，還有倏忽，嘿嘿，想偷襲……”他伸手一劃，黑暗的空中裂開一道大大的縫隙，接著一抓一丟，一個胖乎乎的人如同炮彈一般飛向天際，遠遠傳來拖曳的長長的‘啊’……

這個夢就這么多，隔不了多久就出現一次，里面的景象、聲音就如同播放高清的影片一樣，里面那些名字，在清醒后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看多了電影書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倒也沒什么奇怪的，不過孟海那時候才十歲，而且家里條件不好，只有一臺破爛的老式彩電，并且沒有接通閉路電視，只能收幾個模糊不清的臺，電腦就更不用說了，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電影、小說。

盡管最開始很惶恐，后來逐漸習慣，因為找不到人傾訴，由于家庭原因，放學就回家，學校里的同學沒幾個玩得來的，父親經常又不在，所以沒人聽他說這些。

等他稍微更大了點懂事以后，就更不敢把這個夢隨便說出去，習慣了之后逐漸沒有了最開始的恐慌及好奇。

除了經常做那個奇怪的夢外，孟海與其他人沒有什么兩樣，在街坊與街道一些救助部門的幫助，以及自己的利用課余時間做小工，孟海也磕磕碰碰的念完大學。

而稍微大了一點，他的性格開朗多了，也逐漸結識朋友，不過對于隔三差五出現的那個怪夢，都是從來沒有給哪怕與他關系最好的陽巨、鬼子、張大昌、潘建軍幾人提及過一點。

這是隱藏在他心中最深處的秘密——盡管不知道那個夢表達什么，有什么意義，但他還是不想說，不想讓別人誤會自己神經有問題。

所以當另一件怪事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就沒有了第一次做那個夢時候的恐慌。

孟海是五月一日的生日，今年五一就滿二十四歲。

事情很詭異，在四月三十日晚上，跟鬼子幾人吃完飯后去KTV玩到夜深，白酒混搭啤酒喝多了，第二天應該是五一節他的生日，他卻發覺這一天依然是四月三十日。

由于喝多了酒，腦袋有些不清楚，孟海又經常做點怪夢，所以也就誤以為是自己記錯了，讓他奇怪的是，這一天發生的很多事情，他都經歷過——甚至連別人馬上要說什么話，下一步將要做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這讓他驚訝了一下也沒有太過在意，人生那么長，很多相同相近的情景發生，那也沒什么——從小重復做一個夢的緣故，孟海的神經已經很粗大。

不過當這個日子，四月三十日這天無限期的重復的時候，孟海才發覺這個事情恐怕不是自己的感覺出問題了。

每天早上醒來，睜眼看都是‘四月三十日’，每天要碰到什么人，說什么話，有什么事情發生，都已經安排好了，而且仿佛如游戲清零一樣，每個人都沒有記憶，只有孟海記得。

所以在這個重復日子里的人都懵懵懂懂的該干嘛干嘛，該吃啥吃啥，只有孟海精神日益接近崩潰。

現在的孟海不是十歲的時候，他有了自己的電腦，所以他在網上搜尋查看，找那些稀奇古怪詭異的事情報道，經常找一些科幻電影來消磨時間，甚至還看了很多幻想小說——而以前的時候，他很少看電影看書瀏覽網頁，他認為年輕人的時間不該拿來浪費，而是拿來學習與賺錢，消磨時間什么的，等年紀大了才有資格。

不過這也算一種學習吧，在重復的日子里，他看了很多電影，很多書籍，甚至找到一部很老的電影《土撥鼠節》，上面主角的遭遇與他差不多，一直重復著2月2日這一天。

這部電影主角嘗試很多辦法意圖結束這個在他看來是噩夢的循環，嘗試過改變自己的性格，嘗試過改變事情發生的趨勢，還嘗試過自殺，不過最后都是失敗，最后跟一個女人睡了一晚上后，居然就觸發了什么條件一樣，循環消失了。

孟海也做過很多嘗試，意圖結束這種重復，不過他絕沒有考慮過去自殺，一個從十歲就開始獨自生活的人，他性格里什么都會有，恐怕單單沒有放棄兩個字。

他甚至還想是不是找一個女人睡一晚上試試——這個難度相當的大，他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什么相處得比較曖昧的女性朋友，甚至連女的都認識得少，而那種花錢一次性的，且不說心里不能接受，身體也無法接受。

并且非常的吃虧，是的，吃虧，他好歹是一個二十多年的童子雞。

于是就這么重復一次又一次，一直到第六十六天，重復了六十六次‘四月三十日’。

第六十六天早上，他依舊如同往常一樣，走在去門面的路上，精神有些萎靡，這個是自然，每天重復一樣，閉上眼睛都知道會發生什么，哪里還提得起興趣？

過馬路的時候，突然有一輛車猛沖過來（如‘昨天’一樣），孟海停下腳步，準備等車過去。

不過今天突然他腦袋里嗡的一聲，頓時手腳不停使喚，看到自己的腳大步跨著，朝著對面飛奔而去，驟然間一聲急迫的剎車聲響起。

孟海在空中看到自己臉朝下，雙腳彎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緊接著砰一聲，他眼前一黑，就陷入迷迷糊糊中。

隱約聽到有人驚呼：“啊，發生車禍了……”

“快看，那個小伙子突然沖出去，被車撞飛了……”

“快叫救護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