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這你個葫蘆怎么賣呀！”

“小伙子，要不說你眼光真好，我這個葫蘆可不簡單，它可是我從一個大墓附近的水潭里找到的，八成是一個古董！這么好的東西，大爺我也不多要你，八十萬。”

看著老大爺比出八的手勢，江流頓時無語。

“老大爺你說的是八十萬歡樂豆嗎？你的要價太夸張了，你看你這個葫蘆黑的跟煤球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拿了塊煤來賣呢，給一個實在價。”

“你這小伙子凈亂說，什么黑的像煤球，你看這光影，這色澤，這可是藝術啊！”老頭拿起葫蘆給江流比劃著。

“那你給這藝術開個價唄？”

“看出來你也是真喜歡，八千塊，就當交個朋友了。”

老大爺一副認真的樣子。

“你說的是日元嗎？太高了，我買不了，說點實惠的。”江流搖搖頭道。

“買賣嘛，興我要，也興你講，要不你說個價。”

“八十。”江流咬了咬牙，說了一個感覺大爺不可能接受的價格。

“賣！你敢講，我就敢賣。”老大爺一把抓住江流的手，生怕江流跑掉。

看著手里這個水杯大小，滿是裂縫的黑色葫蘆，江流知道，老大爺大概含淚賺了七十九元，不過江流也沒計較多少，反正就八十塊。

作為一個苦哈哈的打工人，江流可謂是一事無成，在工作上沒有成績，與同事相處也不算愉快，這方面主要是怪江流，他這個人有點強迫癥，看見一些行為總喜歡給人提建議，這導致同事很不喜歡和他在一起工作。

用江流同事給他的評價就是，“自己都一屁股屎了，還管別人竄不竄稀！”

對此江流也很無奈，他不是沒有想過改，但是強迫癥這東西，仿佛烙在基因里一樣，很難改過來。

今年由于工作原因，江流在公司值班沒有回家，年后老板大發(fā)慈悲給了半個月的假，江流利用假期到神農架旅游放松一下心情，江流沒有回家看望父母，自己三十歲了，連女朋友都沒有，回到家里，父母總是催婚，這讓江流壓力山大。

有時候江流看著周圍的同事和同學結婚成家，心里也充滿羨慕，不過江流知道有些事不是著急就能成的，作為一個農村出生的孩子，父母親供自己考上大學本就很不容易，等到自己工作后需要買房買車時，自己肯定不能再去找父母要錢，可是現(xiàn)在的高房價也不是一個工作六七年的屌絲能買得起的，但是到了這個年紀，如果你還未完成大部分人可以完成的事，比如買房、結婚等，這時候家庭壓力、社會壓力就會不斷增加，江流也是因為如此，這才想著到神農架散散心，領略天地鐘秀，說不定能讓自己從這繁雜的事務和壓力中解脫出來。

江流在神農架玩了三天，更準確是溜達了三天，主要游玩了一些不花錢的項目，花錢的項目，江流有些舍不得，除去必要開支，在神農架最大的花銷便是這剛剛斥巨資購買葫蘆，江流也沒指望真的買到古董，只當是作為自己來過神農架的一個紀念。

不過買了葫蘆后，江流拿在手里把玩，他發(fā)現(xiàn)雖然這個葫蘆滿是裂紋，但是隱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秘感。

葫蘆只有普通蘋果大小，葫口比較小，只能通過一根手指，葫蘆內部黑黑的一點光亮也沒有，用眼睛去看，仿佛陷入黑洞中，一會就會頭暈目眩，不過葫蘆握在手里的觸感很舒服，有點像和田玉，清涼溫潤，放在手里似一股清澈的溪水從手心流過，清涼之感沿著手心擴散全身，讓人無比舒服寧靜。

研究了一會沒啥發(fā)現(xiàn)，江流放進兜里，江流收拾行李準備回公司，身上的一千五百元預算也花的差不多了，再想去其他地方也沒錢了。

江流在手機上定了票，拉著行李箱，直奔火車站。

來到熙熙攘攘的火車站，江流拉著行李箱排隊進入候車室，這時江流似有所感，抬頭看向大廳上的屏幕，上面出現(xiàn)老家石市的名字，這讓江流心里一顫，沉默了片刻后，江流改簽了車票，毅然踏上了回家的路。

江流雖然有些抗拒父母的催婚，但是江流也知道父母是真心為自己好，家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釋放天性，無所顧忌的地方，最終江流還是遵從了內心的選擇。

坐了七個小時的火車，江流時隔一年的時間再次踏上老家的土地，買了一些母親愛吃的辣椒醬和父親喜歡的酒后，江流繼續(xù)坐上開往農村的汽車，看著窗外沙沙而過的楊樺林，看著周圍幾乎沒有變化的低矮平房，江流內心頗為感慨。

“世界日新月異，而老家似乎沒有變化，到底是世界走的太快還是家鄉(xiāng)有自己的節(jié)奏。”

又經(jīng)過兩個小時顛簸，江流最終回到了老家，看著灰土土的混凝土道路，江流提著箱子慢慢地走著，看著多年不變的房屋、樹木，江流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一個陽光開朗的小男孩跟著同伴在村子里到處嬉鬧玩耍。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流來到了老舊的院子前，看著斑駁的鐵門，江流輕輕推開，一位中年婦女正在用掃帚打算著院子，農村人喜歡養(yǎng)雞和鴨，院子常常有糞便需要及時清掃。

“媽，我回來了。”

看到自己兒子回來了，江流母親喜出望外，“流流回來了！”

看到母親滿臉縱橫的皺紋，江流有些心酸，這么多年自己一事無成，從未讓自己母親過過好日子。

“你說說你，回來也不提前打一個電話，我好讓你爸去接你。”母親拿著行李往屋走。

“想給您和我爸一個驚喜，所以自己就偷摸著回來了。”江流立刻從母親手里拿過最大的包說道。

“對了，我爸呢？”

“你爸出去撿柴火了，我打電話讓他回來，今天晚上咱包餃子！”母親臉上隨著笑容，露出一道道皺痕。

“媽，你別打電話了，我正好去地里轉一轉，看一看。”

江流把包放到屋里，自己出門向東面的田走去。

江流的老家位于山脈和平原的交界處，地形接近丘陵地帶，沒有海拔幾千米的深山茂林，都是一些一兩百米的小山丘，江流家的東面就是一個小山，還是石頭山，山上大部分地方不能種地，只有靠近山腳的地方，有一些梯田，江流家的地就在山腳。

江流順著田間小路前進，周圍是郁郁蔥蔥的莊稼，新種的玉米已經(jīng)冒芽，過冬的小麥也有一二十厘米高，看到這派田園風光，江流頓時覺得回家其實也不錯。

走了十幾分鐘，江流看到了在地里旁邊撿枯樹枝的父親，傴僂的身姿讓老爸看起來更顯老邁，本來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像六七十歲。

“爸，我回來了。”

老爸抬頭看到江流，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老爸語氣里帶著一絲埋怨。

“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江流沒有多解釋，下地和老爸一起撿柴火，加了一個人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兩人就把籮筐裝滿了，父子倆迎著夕陽，踏上回家的路。

晚上，老媽將韭菜餡的餃子端上了桌子，老爸也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拿了出來，說要和江流好好喝一杯。

“流啊，我這酒不錯吧？”吃完飯，喝了不少酒的父親和江流坐在院子里聊天。

“還行，還行！這酒很不錯，勁很大！”江流不怎么懂酒，只能附和著父親。

“這就對了，這是你三大爺家自己釀的糧食酒，度數(shù)很高，得有五六十度，那老頭摳得很，我好說歹說才弄來這瓶，本來是打算等你過年的時候喝，但是過年你沒回家，我就留著，我把酒埋到咱家的菜園里，我就等你回來，我才打開喝...........”

喝了不少酒的父親，嘴里的話開始慢慢變多，這和平時嚴肅木訥的父親截然不同，江流知道自己老爸很關心自己，但是有些話說不出來，有時候只能接著酒勁才能表達，江流看著慢慢打起盹的老爸，起身將老爸扶到床上休息，自己也獨自一人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星星。

之后的幾天，江流在家里幫著父母做一些農活，吃飯的時候也聊一聊工作和生活，老爸老媽還常常提醒江流要早點找對象，自己好抱孫子。

聽到這話，江流也很無奈，“對象這東西，我找她，她不找我呀！”

三月五號驚蟄，這是春天倒數(shù)第二個節(jié)氣，傍晚時，天氣突然變臉，烏云在空中凝聚，雷聲不斷從遠處傳來，不一會窗外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

江流吃完飯，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雨，手里盤著黑葫蘆，感受著涼意游遍全身，看著雨越下越大，雷聲也越來越響，江流內心似乎有所觸動，于是江流打著傘，跑到外面，用手里的葫蘆去接雨水，葫蘆很快就被雨水灌滿，盛滿雨水的葫蘆，涼意更濃，正當江流準備回去時，一道丈余粗細的閃電劈來，江流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只看到一片刺眼的光亮后便失去了意識，只留下一個殘破的雨傘架在雨中被風來回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