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lying alone with my head on the phone.Thinking of you till it hurts……”

破舊的CD機喑啞地播放著空氣補給合唱團的all out of love，低矮的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死氣沉沉地投落下來，把這間雜亂的地下手術室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貧民窟。

不整潔的手術器械，用過的紗布，堆積成山的煙蒂，油膩膩的床褥灶臺，不知積攢了多久的生活垃圾……一切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帶著一種垂暮老者最后的不甘和掙扎，卻仍舊無法改變命運譜寫下的終結。

突然，毫無征兆地，音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旁邊的老式儀器，儀器里兩個男子的聲音同時響起：“人的信息主要集中在臉上，別人了解你全是通過你的這張臉，所以換了臉就等于換了人生。”

屏幕上，兩條不同的聲波完全重合。

老潘就在這時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首先入眼的是頭頂上的圓形手術燈，再然后就是周圍陌生的環境。老潘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破舊的手術臺上，他搖搖頭，頭腦混沌，意識沒有完全恢復，怎么想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在這里。

他本能地緩緩起身下床，拔掉手上輸液的針頭，搖搖晃晃摸索著找到一扇鐵門。他打開鐵門，刺眼的陽光瞬間直刺進來，老潘本能地用胳膊一擋，然后踏出了這扇門。

這是一座廢舊的工廠，不知早已荒廢多久，除了角落一只瘦骨嶙峋的野貓躥過，再也不見人煙。

老潘踉踉蹌蹌地走出工廠，沿著小巷無力前行。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回家，要去確認妻子和女兒的安危。

然而，家里沒人。

空蕩蕩的家里，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卻哪里都找不到妻子和女兒的身影。老潘大喊著“陳婉！昕昕！”，從一個房間找到另一個房間，回應他的只有一再延續的沉寂。

老潘虛弱地癱在沙發上，看著對面墻上掛著的一家三口的合影，內心充滿了不安。

不知不覺，來自身體內部的疲倦涌上來，老潘眼皮漸漸沉下來，終于昏睡過去。

咔噠——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清脆的開門聲突然響起。

睡夢中的老潘被小小地驚動了一下，他在意識里反應了一會兒，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只皮球滾到腳邊，女兒昕昕追著皮球跑過來撿起球，卻在看到老潘時愣在了原地。

老潘喚她：“昕昕。”

昕昕不像往常一樣歡快地答應著，而是呆呆地看著他。

老潘有些詫異：“昕昕，你怎么了，不認識爸爸了？”

昕昕終于有了反應，一臉驚恐地看著老潘。老潘越發詫異，正要起身。

“昕昕，別玩球了，先去洗手！”跟在后面的陳婉邊喊邊進門，然后就看到這一幕，她二話不說猛然沖過去一把搶過昕昕抱在懷里，滿臉驚恐地看著老潘，“你是誰？你怎么進來的？”

老潘疑惑地站起身：“陳婉，你怎么了，連我都不認識了？”說著朝陳婉走去。

陳婉抱著昕昕驚恐地后退：“別過來！”

“你們到底怎么了？”老潘不解，再度試圖靠近陳婉，陳婉仍舊抱著女兒警惕地看著他。

忽然，陳婉朝老潘身后瞟了一眼，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如釋重負。老潘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只見一個男人拖著行李箱進屋，看到屋內情形，二話不說抄起桌上的花瓶沖過來，舉起花瓶朝著老潘砸下來。老潘下意識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卻在看清他的樣子時，突然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男人有一張老潘十分熟悉的臉，是他在鏡子里從小看到大的臉。

那張臉跟客廳墻上一家三口合照里老潘的臉一模一樣！

“你……你是誰？”

回應老潘的是當頭一記重擊。隨即，老潘就暈了過去。

而他身后，陳婉舉著一盞臺燈驚恐地看著他。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個棺材停在中間。

老潘走到棺材旁朝棺材里看去，里面躺著的赫然就是他自己。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老潘的胳膊。

老潘一下子睜開眼，驚醒過來。原來剛才只是一場噩夢。但現實也并沒有好到哪兒去，因為他正躺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

老潘站起身，茫然地走在街上，邊走邊回想著剛剛在家中發生的一幕，一時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那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但那里好像又不是他的家，那里有另一個男人，他們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他這樣想著，就路過了一家電器商店。商店櫥窗里擺放著各種屏幕，同時顯示著櫥窗外的景象。老潘走過商店櫥窗，突然心里一動，好像察覺到什么不一樣的東西，于是他又退了回來，站在櫥窗前。

櫥窗里大大小小的屏幕顯示著同一張臉，是他此時的模樣。

老潘揮了揮手，屏幕里的人也揮揮手，甚至還有一個DV也對著他，他知道里面的臉也是如出一轍。

確認屏幕里的人就是自己，老潘更加震驚了，那是一張他完全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