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前夕，新一批學員小聚于五行殿，餐前賦詩，高談闊論。入靈域清修三年，時光一晃而過，檢驗成果的時刻到來。會前小聚，五行內閣大多不管，權當放個小假罷了，不出什么亂子便是。這種時候，有人欣喜，有人哀愁，有人喜也不是哀也不是，卻很少有人能像清玹那樣坐得穩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靜靜地品著杯中桃花的香氣。

他在新生圈子里呆得太久了，十年，他也不過才剛剛十五歲。十年……只為那時候的一個誓言……

“明天就要開始比賽了，你們說，誰可能是這屆學員的魁首？”一名年齡略長的弟子不經意掃過一臉冷清的清玹，頓了頓又道：“這幾百年過去了，仍沒有人選擇‘五行公試’的考核，玉尊也不收徒。我都來靈域清修五年了，大大小小的集會十余場，連人家一個影子都沒見著。檀香閣作為仙界至尊，玉尊竟然如此鎮定。”說著，不由嘆了一口氣，“清玹師兄，咱們中間，你的資歷最深了，這件事你怎么看？”

清玹緩緩拿起酒杯輕呡一口，微微抬起頭，卻是檀香閣的方向。十年了，明年便是仙劍大會，她，會來嗎……手不自然地握緊酒杯。

仙劍大會。五行殿前，眾弟子站于百階梯下，恭候十四位靈域至尊。許久，十三尊陸續露面，靈域弟子陸續拜過，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漂浮于正東方的檀香樓閣上。正坐于掌門尊位上的欽尊不禁皺眉，目光卻是十分深邃：師妹，你還是不肯收徒嗎？

臺下。清玹面無表情，至于他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五十階下的平臺，來了十余宗數十仙家。靈域畢竟是仙界第一大宗，這些場合是會給其他仙宗、仙派、仙家下帖。何況近百年來妖魔兩界蠢蠢欲動，靈域也常收一兩個仙家子弟來收攏人心。

赤焰殿殿主即排行第四尊的焱尊縱觀天象，向欽尊傳音道：“師兄，吉時已到，我看就沒有必要再等師姐了吧！就算是為了十年之約，但諸位仙家，掌門都在，讓人家干等著反倒是顯得咱們失禮了?！?

欽尊微微點頭，向立在身旁服侍的弟子吩咐幾句，緩緩起身：“吉時已到，大會開始?！痹捯魟偮?，眾弟子便向四處散去。靈域本稱作靈秀寶域，集日月、五行之精華，在此形成一座秀美的仙島。繼而又有散仙匯聚于此，另立“靈域”一派。至于何時形成如此規模，那也是千萬年以前的事了……又因此地的特殊性，形成了五行所屬的礦物、森林、海面、巖漿表面、荒漠，從而方便選出特優和全優者。至于整場仙劍大會，用時六日，前三日為新學員的清修考核，后三日為新拜師弟子的歷練考核，只要考核進入十六強的，就算是考核成功。至于其他人，要么入仙軍，要么來年再考。不過，能修成仙或者是半仙的，卻是很少！很多只是修得一些法力便還世了。

清玹一行人御劍來到巖漿表面，在此主考的是赤焰殿兩尊的弟子，為首的便是焱尊大弟子景琰。清玹在五行火術上的修煉，便是由他指點，兩人自是認識的，便點頭示意。

“本場測試由考官自由選題，題目：混戰。規則如下：”說著，全靈石散發出一道道金色符文，立布于眾人面前：

一、勿藏殺心，點到為止；

二、忌奇門遁甲，異類禁術。

這兩條便是大會的宗旨，景琰開口：“除此之外，可還有何異議？”說著，目光掃過清玹，看著他仍然很平靜，投來贊許的目光，“既然沒有異議，比賽開始。”

景琰來到距巖漿表面千丈高時，卻見清玹已在此觀看了。坐山觀虎斗，呵呵……

兩人立于眾人之上，并沒有言語交談。時間已過半日，并沒有要停的意思。但論消耗，恐怕沒有人比清玹更少了；論修為，也沒有人比他更高。這種消耗，便是清玹想要的，只要消耗越小，那件事的把握就越大。

一把劍突然從巖漿表面涌出，通紅的劍身，將數十人帶落。在與漿面相撞的那一刻，景琰施法凝出幾個平臺。劍，隨即落入巖漿中。清玹面無表情，他只是想加快這場戰斗結束的進度，順水推舟而已！

……

三日后，經過五處三十六場比賽，決出之后三十六人。五行殿殿前公試，則由眾仙家及十三尊共同見證。即使之前有水分，但在此處就算有什么小手段也都得藏著掖著。三十六位分場考官帶著對應的優勝者來到殿下向十三尊行禮，一弟子捧著竹簽筒下來，先到了景琰這里。畢竟景琰是三十六位考官和弟子中仙資最深的。從禮節上該由他先抽取。從抽取上，景琰還是用了些仙法的，之后將簽遞給清玹，向十三尊側位走去。清玹看著上面的“三十五”百感交集。

殿前，一百零八根誅仙柱緩緩升起，車輪戰。這本是“五行公試”的規置，十三尊此時動用，便是私心所在。念尊輕搖著扇子，玩味地看著清玹，十三尊嫡系弟子親授、檀香閣衣缽傳承，怎么什么好事兒都被他趕上了……罷了，罷了。話雖如此，但似乎清玹的修為確實比自己當年高了很多。

景琰走上前開口道：“三十六人車輪戰，最后留在臺上的，則是本屆新一批學員的魁首。下午則進行出師之比，祝各位師兄弟姐妹們出戰大捷?！边@一百零八根誅仙柱，恐怕要以今日之事再入盛典了。

念尊看著欽尊臉上有一些遲疑，卻是遲遲不肯發話?！皫熜郑焙鋈?，似乎發現了什么似的微微挑眉，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該來的人終于來了，玩轉于手中的折扇也合于掌間。很快，臺下眾人也感到一陣氣勢的壓迫，紛紛向天空望去，是檀香閣的方向。一道粉色身影急速趕來，氣勢卻并未收斂，人影漸穩于尊位旁，眾弟子行跪拜禮：“參見玉尊?！眳s因隔著一層白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清脆溫婉的一聲：“免禮?！?

一一同各位仙家拜見后，向欽尊等人道：“玉瑤來遲，還望各位恕罪?！痹掚m如此，但語氣上分明沒有請求的意思。眾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掌門，欽尊沒有多言，微微運法，一把金色的尊位落在中心位置上，玉瑤緩緩轉身，落座。

清玹的目光停留在了玉瑤身上，十年了，那個在他心中塵封了十年的誓言將在今日展現。不知何時，十三尊首徒出現在他左右，源源不斷的仙力向他輸送，卻讓他十分驚訝。畢竟他的修煉是建立在他們之上的，本源力量上并沒有什么排斥。

“各位師兄，師姐，這……”清玹發現這傳來的，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清玹師兄，這次“五行公試”你對抗的不是我們，而是五行殿五殿殿主。這是掌門的意思，畢竟檀香閣衣缽的傳承不是一件小事。”開口的是排行第六的清至殿殿主淼尊的首徒仲琪。

“多謝各位師兄，師姐相助，既然我要進行公試，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何況，五至尊也會手下留情的。這些法力你們還是收回吧！”清玹切斷傳輸，又將仙力退回。下一刻，便封鎖了本源，眾人無奈退去，結界隨即而解。

許久，終于輪到了清玹，因為前面用時太久，他去殿下吃了些東西上來，劍也不知落在了何處。

“清玹師兄，既然你沒有帶劍，那我們拼些手上功夫可好？”女孩甜甜一笑。

“不必了，我很快就會送你下去?！币坏阑鸸庀蛩w去，“荷茹師妹，小心了！”水火兩重，不光是動力不沖突，力量也十分強硬。突然，一切都從她面前消失，背后受敵，向下墜去，被景琰帶了下去。

最后一人，卻是那日問清玹的人，他是一臉的笑意：“清玹師兄，勝者便可參加“五行公試”，我可是有備而來?！鼻瀚t挑挑眉，數十分身圍在他周圍，一塊冰錐四分五裂，每一分身都是獨立存在的。

“逸風，只要破了這個陣，我便認輸?！甭曇魪乃拿姘朔较蛩麄魅?。

景琰在臺上暗暗驚嘆，何時他竟修煉至此，怕是十個自己也逃不出去吧……

分身術畢竟會消耗較多的法力，和逸風一戰，對他來說是注定。蓬萊島少公子，又怎么會差……

臺上的十三尊心里也是暗暗緊張，就算是他們，恐怕也不敢這么做吧！但臺下，無論逸風用什么樣的法術對付清玹都無濟于事，逸風在里面也是囧了，想出出不去，把一排清玹都試過了，也不知那個是真，那個是假。按理說，與真身對抗時分身會有反應，除非……

靜坐在尊位上的念尊看向淡定平靜的玉瑤，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手中的扇子又輕輕地搖了起來。細細觀察便會發覺天空中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從黑點到賽場上，有一條若影若現的五色光輝。

許久，在一片寂靜中，分身的光影淡淡的褪去了，逸風在中心用劍勉強撐著身體。清玹站立于離他不遠的一根誅仙柱上，雙手背在身后，出奇的冷淡。

這是你欠我的……

“你輸了，你是自己下去還是我送你下去？”清玹默默地問道。

“卑……卑鄙……”

清玹輕輕嘆了口氣，揮袖把人送了下去，正是蓬萊的方向，轉身來到十四尊百階下。“弟子清玹，參見十四至尊。”欽尊揮袖，允他起身，“謝掌門?！?

欽尊等人看向玉瑤，等待她的回話，畢竟這是她帶回來的人，另外便是收徒一事。玉瑤又何嘗不知，對此只是輕輕搖頭，再無其它。

“師姐，……”念尊與淼尊同時開口。

“不必說了，我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自有打算，是打算不收他為徒，還是有了人選？眾人自不好多說什么，只得讓他先退下。

“掌門，我要參加‘五行公試’。”清玹的話很輕、很冷，卻也十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