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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秋水伊人
秋日的陽光透過開著的木窗灑落在喝酒人落寞的眼眸,稍微驅(qū)走幾分空氣中清清落落的寒氣。
一杯,又一杯,桌上的菜肴分毫未動,烈酒卻如流水,接連不斷地被灌進(jìn)嘴里。店小二已經(jīng)記不清,他這是第幾次給這位客人續(xù)杯添酒了。
天尚早,沒有到客人聚集的高峰,整個二樓大堂里,三三兩兩坐著幾個食客,輕聲細(xì)語愉悅地交談著 ,只有這一桌,一人獨(dú)酌,分外孤清。
店小二又一次給酒杯滿上,擔(dān)憂地看上獨(dú)飲的客人一眼,似是感知到他的目光,男子索性接過他手里的酒壇,一雙醉眼,迷離地只剩下酒氣。
“秋日天涼,酒雖能暖胃,喝多了 ,也會灼胃,客觀還是悠著點(diǎn)兒吧。”店小二呆立片刻,終于無奈地?fù)u搖頭,搭著一條抹布走開了。
此時,另有一人走上二樓的堂子,四顧一眼,徑自朝獨(dú)飲的男子走去。
“小二,上酒,整壇的上!”小二只見一個瘦瘦弱弱的年輕公子哥兒,一身素凈淡雅的白,身量矮小,卻自有一種豪氣干云,便料到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書童,忙客客氣氣將他迎了過去。
“客官,俺們這兒還有好多空位雅座哪!”小二笑瞇著眼,恭敬迎道。
白衣瘦公子哥兒只瀟灑地?fù)]了下衣袖,面對著醉酒的男子坐定,“店家,還不上酒?”鳳目流轉(zhuǎn),似嬌若嗔。
小二囁嚅著說不出話,愣了一會兒,方才撓撓腦袋,憨笑著走開了。
對面的男子已傾倒整整三壇杜康,勢頭減弱,復(fù)用酒杯,一杯一杯飲啜著。
對面的小哥兒拿起一個秀氣的瓷杯,只倒了半杯,小心翼翼地淺嘗著。
“呵!”一聲低笑自男子的鼻子里哼出,對面的小哥兒滿臉早已漲地通紅。
“是第一次喝酒吧。”男子漫笑著問道。
小哥兒不答,慢慢將半杯酒吸進(jìn)嘴里,粉面染上一層燦若桃花的紅霜。
男子淺笑著,安然趴倒在了桌子上。
對面的小哥兒自悠然淺飲著,半個時辰后,一壺酒也慢慢被他喝盡了,對面的人還未醒來。小哥兒頂著紅艷艷一張臉,輕輕揮手叫來店小二結(jié)賬,“幫這位公子也結(jié)了,我明日還會再來的。”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酣眠的背影,略有些踉蹌地走出了客店。
桌上的男子倏然醒來,隔著窗,恰好看到小哥兒抬頭對上他清冷的雙眼粲然一笑,在人流如梭中,瀟然而去。
林椴衣?lián)u搖頭,今生第一次,他無端欠了別人一個人情,明日可一定得補(bǔ)上。
第二日,小哥兒如約而至,依然坐到靠窗位置男子的對面。
這一次,林椴衣沒有牛飲,而是小杯品評著。
“如此喝酒,才不辜負(fù)佳釀。”小哥兒才一杯酒下肚,臉上馬上有了顏色。
“滿堂空位子,小兄弟為何偏偏坐在這兒?”男子清明的眼神平和地看著他。
“能夠肆無忌憚,毫不防備喝醉的人,一定不是壞人,而我初入江湖,最好與好人同行。”
男子一愣,斷未料到他會如此作答 ,“你怎能確定,我是個江湖人?”
“你不是嗎?”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復(fù)拿起整個酒瓶仰頭倒灌,咕隆咕隆,一壺好酒便如此流入腹中。
“小二,拿酒來!”小哥兒清越一呼,店小二如沐春風(fēng)般遞過來一壺上好佳釀,臉上早已笑開了一朵朵花兒“這個小哥兒真闊綽,上次整整給了五兩打賞的銀子。”
“一個小姑娘家跑到這兒來跟一個陌生的大叔喝酒,傳出去可不太好啊!”對面的男子倒不客氣,接過酒,大口灌進(jìn)嘴里。
小哥兒笑了笑,臉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我在這兒足足等了你一年零兩個月”
“為什么等我?你怎知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男子劍眉微皺,更添一份醉意蕭索。
“我賭你對秋碧曳舊情未了。”
“嘭!”酒壺被男子捏的粉碎,陡然聽到這個名字,愣他是個老江湖,也會情難自禁“你既知道我是誰,就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原來‘飄遙’公子除了行蹤不定,性嗜酒,果然還是個大情種!只是脾氣嘛,實(shí)在也人如其名,起伏不定,這樣可使會嚇到小姑娘家的”小哥兒的臉上染上戲謔的笑意,無一絲害怕。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男子冷冷盯著對面的人,眼神凌厲而清明。
“實(shí)不相瞞,小女子等在這兒,是想和公子做一筆交易。”
“林某從不與人做交易。”
“難道你就不想要回秋碧曳嗎?”小哥兒冷笑道。
“你可聽過覆水收回的?”林椴衣冷然道。
“男子果真都是薄情薄幸,那你就忍心我嫁給薛子鑫么?林椴衣,我發(fā)誓,我若嫁給了薛子鑫,一定會讓秋碧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看著辦吧。”小哥兒突然換了一副臉相,似是撒嬌一般,惡狠狠說道。
男子盯著白衣小哥兒看了半響,突然撲哧一笑:“姑娘,我們素未相識,你嫁給薛子鑫與我何干?更何況,碧曳深受他的疼愛,何以見得就會任你宰割?”
“原本呢,如果我和他兩情相悅,大不了讓他將一眾姬妾遣散回家就罷了,偏偏我不喜歡他,奈何不了他,也拒絕不了這門親事,不過折磨折磨幾個他心愛的女人還是可以的。你剛剛也說了,秋碧曳極受他寵愛,那么我當(dāng)然是欲除之而后快咯!”
“小小年紀(jì)便這么歹毒的心腸!這個江湖,你又怎么走得下去呢?”男子嘆了口氣,拿起桌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所以,你幫我殺了薛子鑫,解救出秋碧曳,成就你們的神仙眷侶,我也樂得逍遙自在,獨(dú)闖我的江湖咯。”小哥兒面露興奮地提議道。
“堂堂護(hù)國神相薛子鑫,康頌王朝還有不想嫁給他的女子么?姑娘,你這個交易是不是太虧了?“
“本姑娘偏不喜歡!“小哥兒揚(yáng)起臉,俏生生地說道。
“‘珠玉’公主當(dāng)心隔墻有耳。”林椴衣握著酒杯,淡淡說道。
“你!”俏生生的小哥兒愣是被這句話噎住了,瞪了他半刻,指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若不愿嫁,跟你皇兄說了便是,他會給你找個如意郎君的,何苦如此任性?”林椴衣嘆了口氣,心里想著,果然自小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族女子都是人性驕縱的。
“好!我一定讓皇兄賜你為駙馬!你既不愿殺他,看著別人才貌仙配也難受的,那就陪著我顧影自憐吧。”小哥兒反應(yīng)極其敏捷說道。
林椴衣定定地看著她良久,這張臉,這臉上倔強(qiáng)的表情,似乎有些熟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當(dāng)意識到自己掉入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無論他怎么拒絕 ,都會被牽扯進(jìn)去。既來之,則安之吧。他深深吸了口氣,緩慢而沉穩(wěn)地說道:“今兒的日頭有些大,公子可否到房里一聚。”
“時候不早了,明日這個時辰,我在三樓的雅座靜候公子。”小哥兒說著,雙手抱拳,灑脫離去。
第二日,康玥衫再次來時,并未見到林椴衣。
一身白衣,弱不禁風(fēng)的小哥兒引進(jìn)杯中的酒,沉悶地坐了半響,直到日中,才瞥見一個慵懶的身影。
“你就不擔(dān)心我不來了么?”林椴衣笑問道。
“你若不來,我一日一日等下去便是。”小哥兒抿了一口酒,淡淡說道。
雅間里只有兩個人,氣氛一時有些冷,林椴衣自命風(fēng)流,與無數(shù)女子打情罵俏皆從善如流,卻從未見識過這么直接還帶著公主身份的女子,偏偏她還只有十六歲,一時感覺有些挫敗和尷尬。
“薛籽鑫在朝中地位顯赫,身旁定有許多武功高強(qiáng)侍衛(wèi)護(hù)航,且據(jù)說他本人的武功并不弱。公主也太高看椴衣了,單憑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殺得了他?”林椴衣側(cè)臥在軟榻上,懶散說道。
“加上秋碧曳如何?我聽說你倆本是青梅竹馬一對璧人生生被薛籽鑫橫刀奪愛,飄遙公子是如何忍得下這樣一口惡氣,小女子甚是好奇。”康玥衫笑里明顯有三分戲謔。
“當(dāng)年是我未遵循承諾,誤了約定的歸期,惹她傷心,她才遵從父命,嫁給了他。”林椴衣嘆了口氣,往事果然不堪回首。
“‘秋水伊人’迷倒了多少年輕的公子哥兒,人家卻全然不心動,獨(dú)守你的歸來,癡情如斯被你如此辜負(fù),果然該死!更可惡的是,你竟任由她旁嫁給他人而不加以阻止,果然天下的男子都是這般薄情!”康玥衫說道動情處,一只酒杯“嘭”地一聲,震碎在桌子上,惹得林椴衣一愣,隨即莞爾,任她顯得多么智勇有謀,少年老成,終究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還是有些少年心性的。
曾今的自己,不也是那個沖冠一怒為紅顏,天上地下橫沖直撞,不管不顧的魯莽少年么?
他重視自己的愛情,更珍惜自己的名譽(yù),如果不是為了完成一個陌生人的托付,他又怎會趕不回來,即使趕回來了,也終究是傷了她的心,女人的心,一旦傷了,要多久的歲月才能夠愈合呢?碧曳寧愿嫁給一個恩寵疼惜自己的男子,也不愿再相信他一次。
“椴哥哥,曳兒已經(jīng)不能承受更多的傷痛了,你就放手讓曳兒走,好么?”
而今醉生夢死,也不過是為了麻醉那些無法愈合的傷疤吧。
“我知道公主要除去薛籽鑫絕不僅僅是因?yàn)椴幌爰藿o他,故椴衣才寧愿被碧曳再恨一次,也決定幫你除去他。”
“林公子果然深明大義,不愧、、、”康玥衫話說到一半,兀自頓住了,待臉上恢復(fù)正色后,鄭重承諾道:“玥衫保證,待除去賊子,一定命皇兄親自為林、秋二位賜婚!”
林椴衣苦笑道:“賜婚就不用了,若不能得到碧曳的原諒,椴衣只能以死謝罪。殺薛籽鑫是為天下蒼生,以我一死,則是為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好!既然如此,玥衫愿陪公子共同承擔(dān)這一份罪孽,如果你難逃一死,玥衫也斷不會獨(dú)活!”
“公主,你這又是何必呢?”
康玥衫凄然一笑,抿嘴不語。
三日后,整個帝都被皇榜上張貼的喜訊淹沒了,當(dāng)今皇上同母胞妹,“珠玉”公主康玥衫下嫁護(hù)國神相薛籽曳,并于下月初十完婚。
下月初十?林椴衣看著皇榜,嘴角抽了抽,“不到二十天的時間,這丫頭果然沉得住氣。”
一年零兩個月的等待,該是怎樣一份艱辛?
皇宮里長大的孩子,除了高高在上,享盡榮華富貴和天下人的愛戴羨慕,其實(shí)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責(zé)任和悲涼,還是做一個一蓑煙雨任平生,浪跡天涯,四處漂游的俠客來得逍遙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