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三個……這么多……”

商小羽掰著手指頭喃喃自語，她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們，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個全身都被黑煙纏繞的男人進入了商小羽的視線，她咬了咬嘴唇干脆扭過頭不再去看。

“啊！”忽然的一聲驚叫，引來了車上眾人的一致關注。見引起騷動，商小羽抱歉的笑了笑表示沒什么，眾人便不再理會。

商小羽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小心翼翼的將目光放到剛剛上車與自己坐到同一平行線上的那個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手里拿著一個冰激凌笑瞇瞇的吃著，身邊的母親還跟他有說有笑的，見他嘴角上掛著殘余的冰激凌便拿出紙巾來小心地幫他擦干凈。

可這一切在商小羽看來卻十分詭異。她看到時而透明虛幻時而渾身是血的小男孩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前方，他的頭上滿是鮮血，耳鼻口之中也不斷的有鮮血涌出，男孩手里的冰激凌上亦被濺滿了鮮血，紅白相融，刺激眼球。

公交車到站了，后門緩緩被打開，母親拉起小男孩的手準備下車。

“哎。”商小羽忍不住拉住那位母親，猶豫道，“下一站再下吧。”

那位母親一臉的莫名其妙，顯然很是惱怒。她從剛剛上車就注意到了商小羽異樣打量的目光，看向商小羽的眼神里滿是戒備。她一把甩開商小羽的手，罵了句“有病”后攬著小男孩下了車。

車門關上，車子緩緩啟動。

漸漸地，身后好像隱隱約約傳來了汽車的緊急剎車聲，隨后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商小羽緊緊地閉上眼，手忙腳亂的從書包里翻出耳機，用最大聲的音樂來隔絕一切。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她明明知道別人離死亡越來越近卻無能為力，而她唯一能做的或許就只是一句簡單的提醒，因為再多的解釋都只會被別人當做是瘋子一樣怒罵。

商小羽心不在焉的在校園里面走著，也許是已經大四的緣故，院系里面都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基本上出去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還像她這樣整日無所事事的人基本已經沒有了。因為人少的緣故，所以教授也直接把畫室的鑰匙交給了她，任她隨意進出。

偌大的畫室里空蕩蕩的，只有角落里面還擺著一個畫板，商小羽走過去放下包拿起筆就開始畫著。不知不覺，太陽移了位置，火辣辣的陽光直直的打在商小羽的身上，畫完最后一筆她實在忍受不了的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

暗暗的光線下，畫紙上一個俊俏的小男孩甜甜地笑著，他的手里還拿著一個冰激凌。商小羽拿起那張畫放進一個大大的畫冊里。

她一頁頁的翻看著畫冊，每一張畫都是各行各業形態各異的人物素描。有上班白領，有老年教師，有年輕的新婚媽媽等等，她曾經親眼見證他們生命的結束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

午飯的時間到了，商小羽收拾好東西鎖好了畫室便向食堂奔去。

民以食為天。商小羽從來不會在吃上虧待自己，所以即使每個路過的人看到她滿滿一桌子的飯菜時都一臉驚恐，她還是自顧自樂的享受著。

手機鈴聲打斷了商小羽，看了看來電顯示，她連忙咽下嘴里的紅燒肉接聽電話：“劉助理您好，我是商小羽。”

“商小姐你好，蘇總上次定的那兩幅畫今天能送過來嗎？”劉助理的嗓音很特別，讓人聽一次便會記住。

“哦，可以可以，那我午飯一過就送過去行嗎？”商小羽問。

劉助理欣然答應：“好。就這樣。”

掛了電話，商小羽打了個響指，心情大好。要知道這次AM集團的生意可是一個大單，定的這兩幅畫就足以她這兩個月逍遙快活了。

掃蕩完滿滿一桌的美食后，煩惱全無，商小羽情緒高漲的準備迎接未來的美好日子了。

AM集團是個國際大公司，不僅在國內有多家子公司，就連國外也有許多個分公司經營著。之前有一次還聽到同班的女生八卦，說AM的副總蘇亦澤還是個帥氣英俊的黃金單身漢，不知道這次有沒有那個運氣碰到他本尊。

想想，商小羽不禁一臉花癡的笑了。回過神來，她這才注意到周圍不少的人都在往馬路對面跑，她跟著大眾一探究竟，卻看到對面那棟建筑上站著一個人，在風中似乎搖搖欲墜，看來那人是要跳樓自殺。

呵，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有的人拼命想活卻不能得償所愿，而有的人明明有大好的未來卻總愛尋死覓活。

“警官，那是我兒子，他剛查出了癌癥，這可怎么辦啊警官。你可一定要幫我救救他啊，警官！”商小羽看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滿含淚水的拉著現場的警察懇切地請求。

因為距離太遠，商小羽無法看清楚那個人，她看了看時間，一咬牙沖上了那棟大樓。一邊往上沖，商小羽一邊再次罵自己的多管閑事。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上天才在冥冥之中賜予了她那樣的一雙眼睛吧。

商小羽左手右手各抱著一幅畫，所以走起路來格外費勁，好不容易爬到了樓頂還沒等她歇歇腳喘口氣就被早就上來勸解的警察攔住了。

“不好意思小姐，你不能過去。”一個警察伸手擋住她想要前進的腳步。

商小羽擺了擺手隨即停下腳步，她把畫放在地上雙手支撐著，平穩著呼吸喊道：“你不會死的！哎，大哥，你得癌癥還有救，你要是現在就跳下去了可就真沒救了。”

“你懂什么！”那中年男子吼道。

我懂什么？！好歹我沒見過上千也見過上百個瀕臨死亡的人了，眼下你這個半點征兆都沒有的人能是個兩腳踏進棺材的人嗎！

商小羽郁悶至極，她知道自己的話說出來一定會被笑掉大牙，說不定還會被警察定個妨礙公務罪。可是她上都上來了，也明明知道這個人不會死，難道還能不管不成。

“那個，現在醫療很發達的，癌癥也可以治好的，你想想你的家人啊。你媽媽還在下面呢，你忍心讓她看著你從這跳下去嗎？好死不如賴活著不是嘛？”商小羽已經盡她所能的想盡一切感人肺腑的話來勸眼前這個人了。

“什么都別說了，我不會相信你們的！”那男子手臂揮動著，每個動作都看的人心揪著。

“哎呀，死神很忙的，今天不是你死的日子，你就不要湊熱鬧了好不好。”商小羽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勸解。

“要跳就早跳，猶豫什么啊！男人嘛，就得干脆利落，要么步子一邁飛下去，要么兩腳一蹬跳下來，快做決定吧。”說這話的是一個剛剛趕到現場的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休閑衣，利索的短發上還掛有水珠，劉海下的一張臉寫滿了不靠譜。

說完話他轉過臉來打量了一下商小羽，他想看看是誰在用這么天真的方式勸一個想死的人不要去死。

“喂，你這么說不太人道吧。”商小羽小聲指責他。

“蒙警官。”另外幾個警察都沖這個吊兒郎當的新來的人打招呼。

“萌……警官？誰萌？”商小羽皺著眉頭滿滿的嫌棄。

蒙軒揚著大大的笑容，指著自己點了點頭，肯定的說：“是我，不用懷疑。”

“你哪萌了？”商小羽質疑道。

“萌什么萌啊！我說的是警官！警官是我！OK？”蒙軒暴走。

一旁的幾個小警察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那個，蒙警官，那還有個人呢。”

看著站在天臺邊上的那個男人，蒙軒裝作恍然大悟一邊朝那個方向走一邊說：“哦，對，都把你忘了。你怎么還在上面啊，上面多曬啊，太陽那么大。你快點做決定好不好啊。”

那個男人一邊嘴里嚷著叫蒙軒不要靠近，一邊腳下小心移動著想要避開他。

蒙軒的腳步一直沒停下嘴里也沒停下，最后實在不耐煩了，揉了揉頭發說：“你不做決定那我就幫你做決定了。”說完，絲毫沒有停頓的就一個撲身拽住那個男人往下拉，二人雙雙倒在了天臺上。

商小羽和幾個警察都驚呼出聲，看到二人都相安無事隨即又都放下心來。

誰都沒有預料到蒙軒這個意外的舉動，就連那男子也都沒反應過來嚇傻了，回過神來后接著就是放聲大哭了起來，不知道是哭劫后余生還是哭沒有死成。

“那個，你起來以后再哭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很沉啊，哇塞就你這樣的掉下去還不得砸出個大窟窿來啊。”蒙軒嫌棄的推搡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一百多斤的男子，“哎，你們幾個怎么還站在那看著，還不快過來扶我。”

幾個小警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一個接一個的趕過來把蒙軒扶起來，兩個人一人架著他一個胳膊好生伺候著。剩下的人就負責善后這場小事故，下面圍觀的群眾們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幾個警察扶著老婦人往樓上趕。

“回去之后你們一定要記得把剛才那一幕原封不動的寫進報告里，我的帥氣一筆帶過就好，畢竟細寫起來要好幾頁紙，不能給你們湊字數的機會。”看著這些個小警察一臉想要說什么的樣子，他又搖了搖頭制止道，“不用太感謝我，只要記得有好事想著我點就行。”

“一定，一定的蒙警官。”小警察們苦笑著應和。

商小羽看到蒙軒的這一系列舉動，不知道是該夸他勇敢還是該說他厚臉皮，簡直就是個無賴啊，哪有警察的樣子。

蒙軒看到商小羽一直盯著自己看，自動忽略她臉上掩蓋不住的嫌棄，笑瞇瞇的說：“這位女士，別擔心，為人民服務是我應該做的。”

“哇塞，國家對人民真是越來越好了，人民警察都被喂得臉皮這么厚了啊。”商小羽望天吐槽著。

幾個小警察一聽，紛紛哄笑起來，蒙軒甩開他們的手跟上商小羽的腳步一起坐上了同一部電梯。

“哎，老實說，剛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蒙軒目視前方，看著電梯里反射出的自己，沖商小羽眨了眨眼。

商小羽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萌……警官，可能是剛才上面太陽太大了，我沒看清楚，抱歉啊。”

剛想再辯駁幾句的蒙軒看著電梯門打開了，商小羽頭也不回吃力的抱著兩個龐然大物下了電梯，他無奈的笑了笑接著乘電梯下到了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

他剛洗完澡頭都沒干，本來只是想趁著中午出來偷個閑買點東西，沒想到還能遇上這么一個小插曲。倒是有個不錯的意外收獲，蒙軒臉上的笑意加深。

等得不耐煩的劉助理早就打了幾個電話催促，商小羽嚇得分分鐘都不敢再耽擱，馬不停蹄的就跑到對面去送畫。

一見到劉助理，商小羽就嚇了一大跳。這個妝容精致衣著華麗的女人雖然因為她的遲到而面帶怒意，但依然掩蓋不住她的美麗。只是，她的印堂發黑被一股黑煙纏繞，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下意識的，商小羽就想要開口提醒她，可是想到自己沒有說話的立場和理由，也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商小姐，這是你的報酬。”劉助理遞過來的是一張她簽字的支票，商小羽呆呆的接過，心里卻在哀嚎她不會用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