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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神界,紫燁神宮,子衿殿。
暗紅加漆的屋頂恢宏大氣,雕刻精細(xì)的鍍金長柱在清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許是材料特殊,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帶了一絲柔和。因著現(xiàn)下正是春季,窗邊的一株吊蘭長得尤為青綠。窗戶不遠(yuǎn)處放置了一張軟塌,上面竟鋪著尤為珍貴的冰蠶絲絨。屋內(nèi)擺放著紫檀圓桌,圓桌上有一套茶具。香爐內(nèi)燃著安神香,絲絲煙霧飄散出來,與從窗戶透進(jìn)來的陽光纏繞在一起,安寧而美好。
夙顏睜開眼,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被子只蓋到了她的胸口,她覺得有些涼意,便拽著被子,整個人縮了進(jìn)去,只留下烏黑的頭頂和一雙大眼打量這這個房間。
華而不奢,大而不空。
房間的主人必是尊貴至極。
夙顏記得,自己是重傷之際被人救下來的,想必這兒的主人便是她的救命恩人。而這個地方靈氣異常充沛純凈,應(yīng)是神界無疑了。
可自己傷得如此之重,現(xiàn)在動起來好像并沒有任何不適,這樣重的傷也能治得如此徹底,可見她的救命恩人是相當(dāng)厲害的。
至少配得起這屋子。夙顏如是想。
又賴了一會兒床,夙顏才裹著被子懶洋洋地坐起來,床邊放了一套藍(lán)色的衣裙,正是她喜歡的顏色。
她有些開心,歡喜地?fù)Q上新衣服,試著捏了個凈身訣,居然成功了。
想來她的法力已經(jīng)恢復(fù),雖然淺薄,但足以讓她自理。
夙顏不會梳頭,也不會用法術(shù)變一個發(fā)髻,她雖然愛美,卻一向?qū)@些磨人功夫的事敬而遠(yuǎn)之,所以,她只能理了理齊腰的長發(fā),邁步走了出去。
不知道救她的是何人,又為何自己醒了卻不見人影,但她至少應(yīng)該見到救命之人,當(dāng)面感謝一番。
越是這樣想著,夙顏就越覺得此事很有必要,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房間外面是一個庭院,青松石鋪得很是平坦,庭院中央放有許多盆栽,無形中規(guī)劃出條條小路。庭院最兩邊是花園,大片大片的迎春花開得正盛。
跨出庭院的大門,夙顏回頭望了望高懸的匾額:子衿殿。
倒是有些雅致。
夙顏更高興了,看來救她的神仙是個很有風(fēng)度格調(diào)的神仙。
夙顏不認(rèn)識路,便挑了景色最好的一條,這樣即便找不到人,也可以賞賞美景。
夙顏?zhàn)咧恐笆窃絹碓蕉嗟臋鸦ǎ阶詈螅故且徽臋鸦帧Y眍伾焓纸幼⌒┰S飄下來的花瓣,只一瞬,便傳來細(xì)微的法力波動。
這櫻花,竟是以靈力滋養(yǎng)維持其常開不敗。
好大的手筆!
夙顏對她這個救命恩人更感興趣了。
終于,夙顏在櫻花林深處找到了人。
一株櫻花樹下,兩名男子正分坐在矮幾兩側(cè)下棋,黑衣男子面如冷霜,輕輕將一顆黑子放到棋盤上。白衣男子面色倒是溫和,右手撐著額頭倚在矮幾上,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黑衣男子的動作。
此時陽光明媚,春風(fēng)送暖,落英繽紛間,兩人的衣袍上已沾上了許多花瓣。
畫面太過美好,夙顏心跳有些加速。
黑衣男子在夙顏到來的一瞬間便注意到了她。他微微側(cè)過頭,從頭到尾地打量她,目光雖是平靜,但卻似能穿透人的靈魂,夙顏被他看得一個激靈。激靈罷又覺得自己太沒出息,兇狠狠地瞪了回去。男子目光再次落到夙顏臉上時,嘴角勾起絢爛的弧度,笑得意味深長。
相較于黑衣男子,白衣男子倒是鎮(zhèn)定得很,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天靈體?”黑衣男子問。
夙顏沒有回答他。
黑衣男子無所謂地笑笑,不說話了。
二人不動,夙顏也不動。
兩名男子繼續(xù)不動聲色地下棋,你來我去,轉(zhuǎn)眼便殺了數(shù)個回合。
突然,白衣男子將已拿在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笥,一雙黑眸悠悠地望向她:“醒了?”
這聲音比起他看似溫和的臉,倒多了幾分真真切切的溫和。
“嗯,醒了。”夙顏點(diǎn)頭。
“可還有什么不適?”
夙顏搖頭。
白衣男子單手撐了額頭,不再說話。
黑衣男子見狀,也放下手中棋子,目光在兩人間流連片刻:“好了,時辰不早了,本殿也該回去了。”又單獨(dú)看向白衣男子,“剛才的事,還望神君多加考慮,告辭。”
“自然。”白衣男子答話。
黑衣男子滿意地笑了笑,起身便走,走了十來步又停下,轉(zhuǎn)頭盯著夙顏,笑道:“小丫頭,記住了,本殿叫常亦楠!”
說完不再流連,身影漸漸消失在櫻花飛舞之中。
夙顏只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她不再想他,而是拱手向白衣男子行了一禮,學(xué)著江湖俠客道謝的樣子說:“救命之恩不言謝,夙顏來日定當(dāng)報答!”
男子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夙顏?”手指又摩挲著杯沿,“夙顏……”
夙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隨意搭話,見他一直沉思,眉頭微皺,便擰著衣袖一角瞪著他。
好一段時間后,男子才察覺到她不太和善的目光:“你為何瞪著我?”
夙顏指指他對面的位置:“我腿酸,能坐著嗎?”
男子愣了愣,似是沒想到她會因?yàn)檫@個原因瞪自己,扶著額頭便笑出聲來,“那你便過來坐著罷。”
夙顏看著他滿是笑意的雙眼,咬咬唇,坐在了他對面。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
夙顏咧嘴一笑:“你先說。”
男子搖頭:“你先說吧。”
“你這地方草木蔥蘢,靈氣濃郁,物寶天華,鐘靈毓秀,天上人間,人間天堂,臥虎藏龍……”
“哪兒學(xué)會那么多成語?”
“……我就想著,這樣堪比世外桃源的好地方……”
男子似在嘆息:“到底想說什么?”
夙顏結(jié)巴道:“這樣的好地方……這好地方該是管飯的吧?”
男子高大的身軀似乎僵了僵,右手無意識地捏著桌沿,眼眸也變得深邃,他雙唇泯成一條線,后笑道:“自是管的。”
夙顏將他的一系列反應(yīng)盡收眼底:“你……你剛才想說什么啊?”
男子搖頭:“沒什么,走吧,帶你去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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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夙顏要吃飯這個要求,本來也無甚特殊。四海八荒的神仙們活得久了,自然要找些事情來消遣度日。可壞就壞在,神仙們吃飯,是為了打發(fā)時間外加享受美味。吃飯果腹,這是萬萬沒有可能的。
而夙顏本為天靈體,尊貴得緊,一出生便是上神。上神還會餓,真真可以入選神界年度十大奇聞了。
所以,當(dāng)夙顏對著一條紅燒魚眼冒紅光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內(nèi)心是極其復(fù)雜的。
夙顏咽下最后一塊魚肉,終于舍得抬起頭來。對面的人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夙顏默默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吃飯時有沒有什么不優(yōu)雅的舉動,答案是沒有。
她放下筷子,雙肘撐在桌面:“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流寂。”
“…………”
夙顏沒有想到,救她的,居然會是這樣一尊大神!
當(dāng)今世界,四海八荒,恐怕沒有人不知道流寂的名號。紫燁神君流寂名震六界,原因有三。
深不可測的修為,禍水級別的容顏,以及…………陰險狡詐的本性!
兩萬年前,流寂初掌紫燁神宮,名震六界。妖族第一高手炎無殤以輕蔑之姿撂下戰(zhàn)帖,至今仍在昏睡之中。
再說流寂的臉,神界第一畫師豐巖機(jī)緣巧合之下得見流寂真顏,便憑著記憶為流寂畫了一幅肖像,至此,三千年內(nèi)不曾動筆。而那畫像,已不知被哪位傾慕者秘密收藏。
至于陰險狡詐,夙顏根據(jù)她多年來看話本子所得的經(jīng)驗(yàn)判斷,這是一個成功人士闖蕩江湖的必備條件。 所以,她不作任何評價。
流寂不理會她的驚訝,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她用餐的桌子:“一頓飯,你吃了一個時辰。”
夙顏笑不露齒:“形象。”
“…………”
流寂不說話,指了指她撐在桌上的雙肘。
夙顏稍愣片刻,將手放到小腹上。
流寂又指了指她的嘴角。
夙顏立刻掏出手絹擦掉殘余的醬汁。
流寂又指了指她半伸在凳子兩邊的腳。
夙顏立刻收回雙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并攏在桌下。
流寂微笑:“天色已晚,你重傷初愈,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說完便起身往子衿殿走去。
夙顏跟在他身后,由衷地覺得神界人民的判斷是極其準(zhǔn)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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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夙顏睡得很沉。
流寂推開房門,慢慢走到她床邊坐下。
他左手握住夙顏的手,右手顫抖著撫上夙顏的臉頰,輕輕地摩挲著,觸感柔滑如初。
兩萬年,他尋了兩萬年的人,終于回來了。
完整地回來了!
窗外的月光透進(jìn)來,路過流寂僵硬的后背,灑下一片光影。
他心驚膽戰(zhàn)地開口,聲音已沙啞得不像話。
“顏兒…………”
聲影交錯間,已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