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梨花灣里正是白茫茫的一片。

梨花堂的幼年弟子，清一色的嬌小女孩子，穿著淺青色的衣裙，正在殿前的空地上練劍。

輕輕脆脆的金屬摩擦聲中，忽然咣鐺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梁姨看著斷成兩截的鐵劍，一臉頭疼不已的表情。

“平兒，你自己說說，這都是第幾次了！”

“第……五次了。”

平兒看著手里僅剩一半的殘劍，也是一臉尷尬。

過完年后，她今年已經13歲了，在這一群孩子中是年齡最大的。

同齡的姐妹們大都已經開始學習其他技能，或者專心修習真氣了。只剩自己在這一群年幼的女孩子中，個頭已經高的有點扎眼。可更要命的是，自己糟糕的劍術水平更扎眼。

“這次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硬磕上去了。”

和平兒對招的是惠兒，自幼腿上有疾。坡著腿著急的上前了兩步，想替平兒再爭取一下機會：“你看平姐姐這一年來都沒再磕斷鐵劍，她是真的已經改了，這次是我太急躁了。”

“行了，惠兒。你不用替她辯解。”

梁姨已經不想再談論此事的細節，直截了當的下達了最后決定：“平兒，明天你不用再來這里習劍了。”

“那，我，能去后院修習真氣嗎？”平兒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有這種好事，還是小心翼翼的抱著一絲希望試探。

梁姨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說呢？最簡單的基本劍法練成這個鬼樣子，真氣凝聚也是一次都沒成功過！除了學文認字還能勉強跟上以外，你還有哪一樣本事是說的過去的？”

“……”

“我看你呀，就老老實實的在你的藥廬呆著，多跟桐姨學學藥理吧！”

平兒不再多言，只是咬了咬嘴唇，回答：“是。”

其實這么多年來，她早就料想到了會有這么一天。而現在只不過是，這一刻，在這一天，終于來了，僅此而已。

從大殿旁邊穿過，往后的左右兩邊才是梨花堂里人員最為集中的地方。

東邊是育嬰堂和敬老堂，還有人人向往的，只有習武天分較好的女孩子才有機會進入的的修真堂。

西邊則是普通的女孩子學習紡織、刺繡、樂器、歌舞等各種技能的地方。

但不論是東邊還是西邊。平兒都是沒有資格進入的。

只有修習要求最低的劍法上，梁姨才勉強同意在角落里分給她一塊地方。只不過如今，連這唯一的資格也沒有了。

不過這一切的不公平，倒是并沒有讓平兒感覺有多難過。畢竟對于一個身患怪疾的人來說，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又怎么能怪別人看不起呢。

平兒很容易滿足，只要桐姨和慧兒對自己一如往日。便足夠了。

穿過這熱鬧的兩排房子，又拐過了一個彎兒，平兒回到了藥廬。

剛到門口，便聽到屋里有個小姑娘正在跟桐姨哭訴：“桐姨，你看看，我嘴角這里，這真的是胡子！這么黑，這么長！我要是真的會變成男人，那我還怎么活啊！”

桐姨哭笑不得：“你們這些小丫頭，整天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東西！女人就是女人，怎么可能變成男人呢？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上個月你還因為月紅的時候腹痛來我這里求藥呢！連月紅都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是男人呢！”

“真的啊？真的不會變成男人？”小姑娘止住了哭，但還是憂心忡忡的又摸了摸自己嘴角：“那是不是我回去后，把這剃掉就行了？”

桐姨立刻反對：“不能剃！越剃長的越黑的！你只要忍耐幾年，自然就會好了。”

“可是……太難看了……”小姑娘撒著嬌。

“這樣吧，我找點香粉給你，平時擦一擦，看著會淡一點。”

“真的啊！謝謝桐姨！”小姑娘歡天喜地的拿著桐姨贈送的香粉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看到站在門旁的平兒，嚇了一跳。不過因為心情好，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打趣起平兒來：“咦，你也有點小胡子啊？哈哈哈，跟我一樣呢。”

小姑娘走了，平兒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自己和她一樣嗎？若是真的一樣的話那就好了！自己身上的毛病自己清楚，那可是比她要嚴重多了。

不僅跟生人接觸就會起嚴重的紅疹，還極易傳染，最重要的是，下身還長了一個無比丑陋的大包。正是因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所以才會除了慧兒一直沒有什么朋友。

話說，剛才這小姑娘的話提醒了自己，這都13了，月紅……也還沒有來。

聽到小姑娘對著門口說話，桐姨知道門外有人，疑惑的出來一看，驚訝的發現居然是平兒。

“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惠兒沒跟你一起？”

“梁姨叫我以后，不用去了。”平兒羞愧難當，卻又不得不坦白。

“你又把劍砍斷了？”桐姨倒是瞬間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嗯。”平兒已經慚愧的不敢抬頭看桐姨。

桐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出口的卻是：“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你從小就練那幾套劍法，也早就練會了。”

平兒撇撇嘴：“練會了有什么用，我控制不住力道，梁姨說那就等于完全沒學會劍法的精髓。再加上我又怎么練習都凝不起來真氣。我這輩子，也就只能做個賣力氣的粗人了。”

桐姨愛撫的摸了摸平兒的肩頭：“也別糾結自己的力氣大了。天生神力，多難得啊，別人想要還沒有呢！別灰心，過來幫桐姨把院子里的大缸搬到那邊去。”

“哎！”對于這種賣力氣的活，平兒自然是特別樂意。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覺得力氣大不是把自己和正常人區分開來的缺點，而是實實在在的自己的優勢。

“對了桐姨，我最近喉嚨里好像起了一個疙瘩，聲音也好像有點怪，我不是除了身上長的那個大包和容易起疹子之外，還有什么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