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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入官門深似海

空掛官名的我,竟然也攤上了大事。

身為官圈里唯一揣著先皇御賜金飯碗的一介女官,我今夜收到了大臣們的聯(lián)名逼迫信,他們讓我去“偷窺”當(dāng)今大頃朝的皇上!

我必須安慰自己,我的同僚并沒有性別歧視,也無心加害于我,然而看著紙上個個剛勁有力的字,我的氣血堵作一團,后悔出去跟他們組飯局,貪嘴飲下那杯桃花釀。

位首的名字我熟悉得很,也扎眼得很,這個人放著好端端的攝政王不做,頻頻針對我。我從鄉(xiāng)下到京城的第一天就有人提醒我,大頃的攝政王不喜歡空降兵,特別是像我這樣占著先帝恩澤的擺設(shè)官。那時候若是懂了話中的含義,我應(yīng)該早已搖尾加入了攝政王的陣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凄慘的下場。

我是先帝親封的金牌一等護衛(wèi),不在御前守護君主安全,反而負(fù)責(zé)保護大頃朝廷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而那位算命先生,便是皇上的當(dāng)紅小狗腿——司天監(jiān)阮淮。

都說官圈里眼睛最亮的是司天監(jiān),通曉最多的是司天監(jiān),能在皇上與攝政王之間游刃有余的還是司天監(jiān)。所以除了站崗司天臺,跟著阮淮進宮陪皇上游園、下棋也是我的日常職務(wù)之一。攝政王能想到拿我開刀,也就不奇怪了。

我從鄉(xiāng)下來到京城任職,順便尋找失蹤多年的未婚夫,這是我入宮時跟皇上談妥了的。任職之后,圈里人見面若叫我一聲“鄉(xiāng)巴佬”簡直是客氣,雖然我盡量收斂粗俗之氣,也送過幾份薄禮表示友好,但大臣們幾乎都不愿跟我說話。至于阮淮,我倒希望他從來沒跟我說過話。皇上寵愛阮淮,但我不喜歡他,因為就是他斷了我的升官發(fā)財之路。

我十分懊悔:“要是沒嘴饞喝掉那壺酒就好了……”

傳言皇帝年輕、荒誕、好美色,可縱觀大頃,最能罩我的是皇帝,供我吃住的是皇帝,定我生死的也是皇帝。我應(yīng)該將他視為我的信仰、財神,又怎么能夠暗中調(diào)查他屋子里究竟藏了怎樣一朵嬌花呢?

懊悔的情緒逆流攻心,眼下恐怕唯有那人能救我于水火之中。

看著手里的聯(lián)名書,我咬牙拍桌:“來人,備馬!”

深秋天色已晚,我騎在搖晃的馬背上,碰巧酒勁兒也上來了,或許正是這股酒勁兒才讓我蓄足了膽,深夜來到司天臺找人。

司天臺位于京城的最北端,高聳的塔樓矗立在茫茫黑夜中,如鬼魅一般。原本酒后渾身發(fā)熱,可才下馬我便被一股寒流抽去熱氣,激得打了個寒噤。

住在這個地方的人是當(dāng)今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除了吹牛胡扯什么正經(jīng)事都不會干的阮淮。

我跟他的梁子在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便已結(jié)下,他嘴巴一張告訴群臣不需要對我有戒心,不需要拉攏,更不需要巴結(jié),因為我這一生官途坎坷,不紅不紫,還有天劫。

果然,我討厭算命的。

想當(dāng)年就是因為算命的一句話,我至今都沒有找到逃跑的未婚夫。幸好三年前鄉(xiāng)下有人來京城走商,說見過他在京城胡混,為了找到他,我才同意入京為官。而要想在京城里獲得全方位的消息,打通官圈人脈很有必要,可我還沒有成功。

我站在門口等了許久,通報的阿九才裹著風(fēng)衣走出門外:“薛大人,您今日不是休息嗎?”

“我來看看阮大人。”

阿九瞇眼一笑:“大人已經(jīng)睡下了,您請回吧。”

早就料到阮淮會這樣,他心里一定還硌硬著我前日沒有幫他驅(qū)逐院子里狂躁發(fā)情的野貓,吵得他幾宿不得安寧的事。

我頓了頓說:“你去告訴阮淮,前幾日騷擾他的那只母貓,我已經(jīng)許給東街的公貓,不會再回來了。”

“阮大人說的并不是那件事……”

我一聽,心里窩火了:“那怎么不見我?”

先皇的一紙詔書將我從鄉(xiāng)下拉到了京城為官,雖存有私心,但我立誓要好好效忠大頃。若不是阮淮的那一卦,我又怎么會這么不招圈里人待見?圈里人有多不待見我,我就有多討厭他。

阿九繼續(xù)說:“大人說,解鈴人還須系鈴人,說不定找攝政王最奏效。”

我蹙了蹙眉,心中疑惑,還未開口他便知這事跟攝政王脫不了干系,這算命的還真有點本事!

我攏了攏衣領(lǐng),酒液在胃里翻江倒海。雖是深秋,但阮淮的這塊地皮明顯比其他地方陰氣更甚。

我強忍住不適,說:“這事跟皇上有關(guān),你能否再幫我去問問?”

聽我提到九五至尊,阿九看了看我,跑進去稟告后回應(yīng)道:“薛大人,我們大人說事關(guān)皇上安危臣子應(yīng)當(dāng)防患未然,若您真有心尋求幫助,他給您打個折扣,先交上兩錠白銀當(dāng)預(yù)約費。”

我一個踉蹌,險些從臺階上摔下來。好你個阮淮,前前后后從我這里已經(jīng)坑走快十兩銀子了,現(xiàn)在臉皮真是越來越厚!

“我自己進去跟他談!”

我抓住披風(fēng)一摔,抽出腰間的大刀準(zhǔn)備沖進去。

“嘔——”翻涌的胃突然一個閥門關(guān)不住,多飲的桃花釀就這樣泄了洪,可惜了一壺上等好酒。

阮淮前日說我印堂發(fā)黑,我想是的。

第二日清晨,我涂了好幾層粉都沒法遮住宿醉后深重的黑眼圈,更可惡的是某人還給我開了一張地板清掃費的單子,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雖是一介女武官,但因為先皇遺詔,我可以步入朝堂聽早朝,這也是眾臣看不慣我的原因之一。我捂著肚子才踏進大殿,一道犀利的目光就直逼而來,猶如野豹。

攝政王連華,當(dāng)今皇帝的小叔。

“薛大人昨晚沒休息好?”連華說話非常有節(jié)奏,不疾不徐,總讓人不自覺地去盯著他淡粉的唇看。

見我愣神,他冰冷的聲音壓了下來,貼近我耳際:“昨晚的桃花釀薛大人可喜歡?”

我對上他細(xì)長凌厲的眼,暗叫不好:“回王爺,下官……不勝酒力。”

連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勾了勾嘴角沒有再說話,這種無形的壓力比他直接問我對聯(lián)名書有什么看法來得更加洶涌。隨著一聲“上朝”,我趕緊縮進了隊伍,避免跟他再一次目光接觸。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皇上往大殿上一坐,男神既視感撲面而來。

皇室的血統(tǒng)都很好,皇上天生不怒而威,王者氣勢渾然,但因年紀(jì)尚輕,眉宇之間總有幾分難掩的青澀稚氣,這也難怪會被百官相逼,硬生生弄了個攝政王出來。

年輕人血氣方剛,皇上金屋藏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連華攝政就攝政,怎么還管人家私房之事呢?

大家都在討論西北旱災(zāi),我腦仁兒疼得厲害,縮在人群里熬時間。縱酒后吹冷風(fēng)所遭受的罪,是給貪杯最大的懲罰。

“薛卿可是身體有恙?”清泉似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原本窸窸窣窣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你的臉色很蒼白哪。”

我聞聲愣愣地抬頭,對上皇上擔(dān)憂的目光,心里頓時一陣感動。

“回皇上,微臣沒什么大礙。”我笑得臉上涂的粉直掉渣。

皇上說:“天氣冷了,你在司天臺當(dāng)值的時候也要多添衣服,朕會好好吩咐阮卿的。”

我訥訥點頭,轉(zhuǎn)而見連華也盯著我,急忙移開目光。

當(dāng)今朝局分皇上和王爺兩派,我是唯一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因為百官覺得即使我護衛(wèi)阮淮,也不見得就是親皇黨。

皇上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下朝后你到御書房來,朕有事與你商議。”

此刻連華黨的目光如冷箭襲來,眾臣一定擔(dān)心我會曝光他們,然而比起這茬,我更擔(dān)心自己的命。我貪生怕死,真的不想攪進這一攤渾水里。

朝事還在商議,但這翻滾叫囂的胃,終是讓我沒忍住跑去殿外吐了。

等皇上處理完幾份奏折,我才被宣進了御書房。他抬頭瞄了我一眼,馬上露出了笑顏,跟朝堂上的威嚴(yán)簡直判若兩人。

“賜座。”

皇上笑著搖開一把折扇:“昨晚又喝高了?”

這把扇子他從不離手,如今秋色已深,想必是他心火旺盛,絕不會是為了賣弄風(fēng)情。

我自小愛美酒,喝高的事偶有,但碰上宮廷佳釀,真有些剎不住車了。我撓撓鼻尖笑了笑,他將扇子往手心一合,向我挑挑眉,眼神別有深意:“昨晚你不當(dāng)值,但去見了阮卿?”

我心暗暗一顫,起身作揖:“皇上,我沒干什么缺德事。”

“嗯?”

皇上鼻音一重,我連忙改口:“我……微臣只是……”

皇上又搖開了折扇,順勢扯開了些許衣領(lǐng),我垂眼不敢直視龍顏,只得悶頭看地板。

“你替朕護衛(wèi)阮卿,恪盡職守,但朕聽說最近你們兩個好像經(jīng)常吵架。”皇上笑了一聲,端起茶盞抿了口茶,“阮卿狀都告到朕這里來了,朕不喜歡這樣。”

我覺得對不住皇上,剛抬頭想認(rèn)錯,不想碰上黃色衣領(lǐng)下的一片雪白,細(xì)細(xì)望去,竟有幾點淡紅。我連忙低下頭,心如撞鐘,臉頰燒紅,皇上這金屋里藏的真是一朵烈焰嬌花啊,太兇殘了!

“薛卿你的臉怎么這般紅?”皇上不明所以,剛要起身就被我搶先阻止。

“因為天氣熱!”我急切解釋。

聞言,皇上眉眼一彎,笑得更是愉悅,配上眼角的淚痣盡顯風(fēng)情。

“朕以為只有自己才覺得深秋燥熱。”

他的指節(jié)一下一下地彈在茶杯邊緣,每彈一下我的心就沉一點。皇上雖然年輕,但氣勢不輸人,折磨人的方法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或許他們連家最擅長的就是心理戰(zhàn)術(shù)。

幾個回合下來,我已不成氣候,只能硬著頭皮道:“微臣跟阮大人關(guān)系挺好的。”

“哦?”

對皇上不說實話那就是欺君,實話實說那就是找死,橫豎都是死……

“可是阮卿說你深夜喝得酩酊大醉,去司天臺騷擾他。”

我瞪圓了眼睛,張口發(fā)不出聲音,這從何說起!阮淮天天變相整我不算,還敢說我騷擾他?我連忙解釋:“皇上,事實并非如此!”

皇上眼底笑意更甚:“那你說是什么?”

“我……”氣氛有幾絲僵冷,皇上搖著折扇,冷風(fēng)徐徐地鉆進了我的脖頸,我縮著肩膀,空白的腦袋想不出半句說辭。

“薛卿,你之前說來京城是找未婚夫的對吧?你……是不是看上阮卿了?”皇上的眼神意味深長,提醒道,“你要知道求愛這種事情,我們城里人比較含蓄。”

我呸!能說出騷擾二字的人是含蓄的人嗎?

皇上繼續(xù)嘆息:“聽說你還當(dāng)眾脫了衣服逼他與你相見?”

“不是的,皇上!微臣……”那不是扒下衣袍去接嘔吐的東西嘛!

“阮卿是我大頃眾多少男少女的追求對象,你要搞定他,很難。”皇上笑得人畜無害,“眾臣都說你是窮哭了一心要傍大款,不過朕覺得以阮卿那種性子你恐怕要受罪啊。”

我欲哭無淚,看著皇上小折扇搖得歡愉,他忽然嚴(yán)肅起來,說:“不然朕再給你介紹幾個世家子弟?”

聞言,我連連請他收回隆恩。皇上要給我介紹對象不是一兩次了,每次那對象都被阮淮整得慘兮兮的,我知道他一定是見不得我好。

之前我跟一個走商的貴公子相親,他二話不說就揍了人一頓,然后說對方是美色玩膩了所以來找我,我知道他是借機說我丑;后來我又跟一位奶油小生幽會,他連夜讓我去當(dāng)值,說有刺客,第二天人家就說我言而無信,不必再約……

反正,他就是看我不順眼。不過好在我心里的那個人他是怎么都沒轍,那便是我失聯(lián)多年的未婚夫,這么多年來我從未忘記過他。

最后皇上讓我給他講了點鄉(xiāng)下趣聞才放我出宮。

步子才邁出宮門,城門守衛(wèi)大高個兒便對我使了眼色:“大人,不知您這次是否看到了阮大人的臉?”

我“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別擔(dān)心,你只管對你未婚妻說,忘了阮淮吧,我已驗證他就是個丑八怪!”

大高個兒和我默契地相視一笑。

阮淮哪年入的宮我不知道,據(jù)說他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也許正因為太過神秘,經(jīng)常會惹得一些不經(jīng)世事的女人對他幻想。正說著,阮淮也從宮門走了出來。他衣袂飛揚,背影像極了水鄉(xiāng)的那個冬天,在皚皚白雪中靜默走著的人。

我站在宮門口看得失神,大高個兒又湊近我,笑容狡黠:“薛大人,大家私底下都說,其實你是皇上許給阮大人的小媳婦兒,是不是?”

胸口就像被什么叮了一下,我瞬間亂了方寸:“胡說八道什么,我可是有未婚夫的!”

他“哦”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我臉上不悅,與此相反的,是我亂撞如鹿的心。

前腳才踏進府門,后腳管家老爺就朝我興沖沖地跑過來,紅光滿面:“大人喲,您可回來了。”

我皺眉問:“王伯,咱們家有喜事?”

老人家擺出一副“老夫都知道了”的表情,瞇眼一笑,說:“剛才攝政王往家里送東西了。”

連華?我眉宇一蹙,詫異地看了一眼圍墻那頭。畫眉戲鳴琴瑟起,想必連華今日確實在府中。

“他送什么東西來了?”

“老朽看了,都是一些上好的藥材。”

我嘆了口氣,心情有些復(fù)雜,看樣子他這次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居然還開始行賄。

“另外……”王伯笑意更甚,“阮大人也派人送東西來了呢。”

“你說誰?”我?guī)撞叫∨苓M廳堂,看見桌上成堆的紙卷,旁邊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這堆玩意兒是阮淮送來的?”

“是呢。”管家老爺眉眼彎如月,好像每次有男子送我東西他就特別高興。

這也難怪,王伯之前跟著我爹做事,現(xiàn)在又照顧我。自從我鄉(xiāng)下的未婚夫逃跑之后,我聽手下人說,他們經(jīng)常瞧見老爺子去月老廟替我求姻緣。可是我很想告訴王伯,普天之下唯有這兩人的禮物收不得。

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阮淮為何要送我東西,只能拿起一筒紙卷顫顫巍巍地打開。

這……這不是蘇大學(xué)士家的二公子嗎!

王伯瞧了一眼,慢吞吞地打開了所有紙卷,里面畫的全是名門貴族家的公子少爺。

“大人,這些小伙真俊啊,比咱們安民縣的大漢秀氣多了!”

我撇撇嘴,沒多大興趣,伸手打開旁邊的小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面精雕細(xì)刻的手持鏡。鏡子外緣好像是用果殼雕刻的,勾勒印花的紋路清晰素雅,很是別致。

“他送我鏡子做什么?”果然,在鏡子下面,我發(fā)現(xiàn)了一封書信,阮淮的字一貫龍飛鳳舞,如同他翩飛的衣袍劃出的流線美。但是這個標(biāo)題實在讓我火冒三丈……

《選夫秘籍》以下:

蘇大學(xué)士家的二公子,性格頑劣,脾氣暴躁,不可取;禮部侍郎的大少爺生性散漫,又沉迷酒色,不可取;張將軍家的愛子只喜駿馬,不喜女人,不可取;戶部尚書家公子,有點娘……

意思是這京城除了他阮淮就沒一個好男人了唄?

我將信紙狠狠捏作一團,一抬頭碰巧見到王伯悄悄命人將我的佩刀拿走,我深深吸了口氣。

“站住!”

王伯臉色鐵青,湊過來阻止:“大人,不要沖動。”

顯然,我還是沖動了。

飛檐走壁越過集市,一腳破開了司天臺的大門。院內(nèi)有小廝在澆花、在掃地、在曬核桃……他們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盯著我看了片刻,霍然變了臉色:“大家快把東西收拾好!”

他們驚恐的表情令我非常不悅,雖然我每次跟阮淮打架都會鬧得雞飛狗跳,可我并沒有傷及無辜。

“大人,您來這么早。”阿九上前一步笑道。

我冷哼一聲,架著明晃晃的大刀大步踏進廳堂。

亦如初見,窗前那道頎長的身影令人看不透,仿佛天生就是一個謎。我從小好奇心重,有時候真想仔細(xì)瞧瞧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阮淮站在窗邊擺弄著一些雕刻,這是他的愛好之一。廳堂里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雕刻品,似乎都是用核桃殼做的,很好看。

阮淮回身,臉上的半截銀面具鍍著淡淡的冷光。

我將大刀杵在地上,微微揚起下巴,很是不屑:“阮大人又費心費力地給我操辦事兒了?”

“皇上安排的,哪有費心之說?”他單手抱于胸前淡淡道,掌心里把玩著兩個圓圓的核桃,語氣低沉,“但不知道薛大人究竟喜歡哪一類男子?”

“喜歡個屁!”

我一個鄉(xiāng)下小侍衛(wèi)被拉到京城做官,平時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況且家里從小有把我當(dāng)男兒養(yǎng)的傾向,這種語氣其實就是家常便飯。想我先前在鄉(xiāng)下還經(jīng)常跟著衙門里的哥們兒逗姑娘,但這是京城,天子腳下,我必須洗心革面從個良。

氣氛有些尷尬,我干笑了兩聲,甩出那封《選夫秘籍》:“我已經(jīng)有未婚夫了,阮大人不必再為我操心。”

他淡淡瞟了一眼,“咔嚓”一聲將手里的核桃捏開,淡粉的薄唇翕動:“那又如何,這是皇上安排的。”

我轉(zhuǎn)動刀軸,擠出一股殺氣:“我只嫁我的未婚夫,別的男子我都看不上。”

他手指一頓,面具下茶色的眸子一亮,不知道為何聲音聽上去很是輕快:“真的?”

“嗯。”我點點頭。

他看了看我,又繼續(xù)剝核桃:“你這么兇殘,若是能嬌羞一哭,或許能遇到其他憐香惜玉的人。”

他每說一個字都戳中我的怒點,更氣的是我沒辦法反駁。

阮淮素來嘴巴毒,所以在朝中樹敵無數(shù),三天兩頭有人想害他。如果他能改一改,世界也許會和諧很多。

我怒道:“你什么意思?”

阮淮困惑:“你沒有收到我送你的禮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說到鏡子,其實我倒是蠻喜歡的。莫非他是想要追求我?我半瞇著眼,臉頰有些燒,細(xì)細(xì)觀察他的表情:“所以呢?”

阮淮將剝好的核桃仁輕輕往嘴里一送,決然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好好照照鏡子啊。”

這個人的舌頭一定是沾了鶴頂紅。

我深深吸了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跟他計較,畢竟以后還有求于他。我擺出一張笑臉,過去拍拍他衣服上的灰塵:“阮大人,你看咱們再怎么說也是一個圈里的人,既然是同僚就應(yīng)該互相幫助對不對?”

他又扔了一塊核桃仁在嘴里,思索片刻,說:“對。”

我瞇眼一笑,順勢將他拖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茶,開始打探皇上的消息。因為最近老跟阮淮吵架,他進宮去玩都不樂意帶我。

“最近阮大人很少進宮啊,是不是皇上忙著陪什么人,沒法……”

聞言,阮淮接過茶杯的手一頓,他緩緩側(cè)頭看我,面具并沒有遮住他剛毅的輪廓:“莫非你瞧上的人是皇上?”

“不!不是!”我慌了神色,急忙道,“是攝政王他……”

“呵,原來是攝政王。”他冷淡一笑打斷我,低頭品了一口清茶。微風(fēng)撩起他的發(fā)絲,睫毛濃密,茶色的瞳眸似乎映著一汪泉水,冷幽幽的煞是好看。

他輕聲自言自語:“怎么會瞧上了王爺?不是說非那誰不可嗎……”

“你在說什么?”我好奇地問。

“那你應(yīng)該去找連華,”停了幾秒,阮淮放下茶杯語調(diào)一轉(zhuǎn),“而不是來這里找我。”

等等……我怎么聽他話里有股子酸味兒?

我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皇上和攝政王表面上相敬親和,背地里早已斗得不可開交。小皇帝已經(jīng)長大成人,可以親政獨攬大權(quán),而攝政王又怎么會隨隨便便放掉他握了五年的權(quán)力?眼下兩股勢力在朝中碰撞,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突然撕開表面的偽裝。

“發(fā)什么呆呢?”

溫涼的指尖在我眉間敲了一記,我一抬頭,那雙茶色的眼眸近在咫尺,他溫?zé)岬暮粑秃颂伊粝碌那逑愠涑庠谖业闹車N业男牟蛔杂X地開始加速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躍出胸腔。

我往后一縮,阮淮靜靜地看著我,我總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慌亂之下只得亂找借口:“我先出去巡邏了……對了阮大人,我送你的下蛋雞是不是還沒喂?我這就去喂它……”

我窘迫地拎起大刀迅速逃離現(xiàn)場,生怕他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

咦?他今天怎么這么溫柔呢……我停下腳步,站在院子里回頭。阮淮微微垂首,閉目沉思,似是有煩心之事。身著一襲白袍的他倚在紅木桌旁,銀色的面具讓他顯得有幾分疏離,像極了安民縣冬日青山上孤傲的雪狐。

心臟仍飛快跳動,我不自覺地抬手,捧住發(fā)燙的臉頰。

傍晚驟雨突至,我輪值回來便看到書房的高墻正在淌水,我的心情像被淹的墻面。

我對連華的怨恨一年里下幾場雨,就會加深幾次。因為像我這樣的從窮鄉(xiāng)僻壤里鉆出來的小官兒,怎么能容忍別人屋檐上的雨水浸濕我家的墻?

可那人是攝政王,我不得不忍。皇上怎么偏偏就賜了我這么一處倒霉地作為住宅?

我嘆了口氣,坐在案前翻閱阮淮要我背的《司天臺看守準(zhǔn)則》,這個空掛官名的御賜護衛(wèi)真是不好當(dāng)。

其實阮淮說得也對,像我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大紅大紫,圈里人不過都在敷衍我、看笑話罷了。只有他還真給我找點事情做,雖然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心煩意亂地合上書,從暗格里抽出昨天的聯(lián)名書,翻看了看。

“唉……”我思來想去沒有法子,終歸是圈子里人脈太少,沒有可以商議的人。

我到京城已經(jīng)快一年,本來是想找人,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探聽到,要不是因為阮淮……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瞥眼瞧見了案上他今日送來的鏡子,精致的紋路,淡淡的核桃香若有似無,說實話他真挺手巧。

我趴在案上看鏡子,月色灑在庭院里,悄無聲息。城外十幾里處有軍馬踏著月色歸來,揚起的浮塵似乎夾帶了北方疆場還未吹散的黃沙。

“臣拜見皇上。”

早朝眾人神色各異,誰也沒想到皇上會悄無聲息地將宇陽將軍從北方疆場召回。當(dāng)初狠心地遣走,現(xiàn)在又無端地召回,這大頃朝皇帝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將軍快快請起。”皇上笑著說,“將軍一路勞頓,應(yīng)當(dāng)趕緊回府休息才是。”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宇陽將軍。圈里人說他性格直爽、為人老實,除了脾氣有點沖動外,是非常難得的人才。可是后來他跟阮淮有了過節(jié),據(jù)說阮淮仗著自己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想方設(shè)法將宇陽將軍遣去了北疆駐守。

說實話,以阮淮那愛搭不理的脾氣,我很難想象他會耍這種小心眼。不過話說回來,宇陽將軍剛剛回到京城,之前也不認(rèn)識我,說不定我可以跟他友好相處啊!我暗暗偷笑,佩服自己的睿智。

下了早朝,我趕緊追上將軍的步伐:“宇陽將軍請留步。”

宇陽將軍回頭望了我一眼,凌厲的劍眉下,一雙黑色的眼睛難掩沙場磨煉出的鐵血之氣:“叫我?”

我抬手作了個揖,笑著道:“我叫薛梓官,來自安民縣,久仰宇陽將軍大名,一直想與將軍見上一面……”我盡表誠懇,希望他能打破我在官圈中交友慘淡的局面。

“下官略備薄酒,不知將軍可否賞臉?”

宇陽將軍覆手于寶劍上,上下打量我一番,薄唇緊抿,停了片刻冒出兩個字:“女的?”

他的劍眉蹙起,漆黑的眼珠冷冷盯著我,流露出肅殺之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一時之間,我有些后怕,我對這個人真不了解,聽說的畢竟算不得事。

“我不在的這幾年大頃居然招了女官?”

他的語氣里帶了些不屑,我想找?guī)拙涫裁春寐牭木┏乔粊韽娪卜瘩g,話到嘴邊卻詞窮,只得賠笑:“有幸得先皇恩賜,微臣才得以施展抱負(fù)。”

“哦。”他淡淡回我一個字。

氣氛如此不佳,我尷尬地?fù)狭藫媳羌猓枺骸皩④姡秋埦值氖聝骸?

我話還沒說完,宇陽將軍一句話干凈利落回絕:“有勞薛大人費心,恕本將有事在身,無法應(yīng)約。”

看著那明晃晃的鎧甲在視野里消失,我僵在秋風(fēng)中倍感心酸。身后有官員對我指指點點、譏笑嘲諷,而我已經(jīng)懶得理會,難道我的仕途真的如此坎坷嗎?

深秋燥熱,去到司天臺,我灌了一壺涼茶依然覺得火氣難消,圈子里的人怎么都這么難相處。再說了,宇陽將軍離朝那么久,此次歸來難道不應(yīng)該跟同僚好好聊聊天,打探一下朝中局勢嗎?

“小阮阮!阮親!”

我站在司天臺的院子里,聽到這個發(fā)嗲的聲音,渾身汗毛倒豎。大概是大高個兒家的豆腐西施又跑到了司天臺,吵著要見阮淮。

我硬著頭皮走到門口,瞧見是我,她清秀臉龐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怎么是你?”

我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質(zhì)疑道:“我奉命護衛(wèi)阮大人,出現(xiàn)在這里有什么奇怪?”

她撇了撇嘴,一臉不屑:“阮淮是我們京城才子,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就別摻和了,畢竟我們?nèi)钊钍强茨樀摹!?

我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因為阮淮與人相交關(guān)鍵看臉,所以整個司天臺的顏值都高出京城一個檔次。

我僵著臉,冷聲道:“我從早到晚跟阮淮形影不離,吃在一起,耍在一起,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我既然能在司天臺當(dāng)職,西姑娘又何必質(zhì)疑?”

豆腐西施小臉漲得通紅,突然一捂臉哭著跑開了。

“呼……”我噘嘴吹了個口哨,一轉(zhuǎn)身瞧見了身后的阮淮。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問:“該做的是什么?不該做的又是什么?”

我的壞主意又冒頭了,看著他銀色面具下清澈的茶色眸子,竟鬼使神差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尖。

“喏,像這樣。”

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阮淮的薄唇抿成一條弧線,他反手狠狠捏住我的手腕,我吃痛要逃走卻被他鉗制住。

“薛梓官,剛才的動作你敢再做一遍試試看!”

吃了一記擒拿手,我感覺自己的脖子和胳膊快斷了,急忙道:“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阿九聞聲跑了出來,看著阮淮驚呼:“大人,您的臉好紅哦。”

“閉嘴!”阮淮聲調(diào)不自然地冷喝一聲。

阿九連忙低下了腦袋,委屈道:“來客人了。”

阮淮手一松,我反身抽出大刀,卻撲了個空,他留給我一個急促遠去的背影:“回去吧,今晚不用站崗。”

我愣在原地,抬眼一望,看到客廳里有一個穿著鎧甲的人,很是眼熟。

回到府里,王伯笑著出來迎接:“大人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我哈哈一笑,拿了個蘋果啃了一口:“阮淮今天被我調(diào)戲,一氣之下讓我回來了。”

王伯:“……”

片刻后,阿離從門外進來說:“大人,宇陽將軍派人傳口信,說可以赴約。”

他改變主意啦?我立時心頭開花:“快去訂好位置,再給將軍傳信。”

“是。”

我盤算著要如何才能將宇陽將軍拉來跟我一道,然后再擴張人脈圈。我正想得高興,小廝便挑著兩箱東西進了廳堂。

看著兩個巨大的木箱,我皺緊眉頭問:“這是什么?”

“回大人,這是王爺讓我們搬進來的,說送給大人。”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整箱的絲綢布匹。連華這兩天在搞什么鬼?前天滿桌子補品,今天滿箱絲綢,就算要故意討好我,這也做得太明顯了吧……

我伸手摸了一下,絲綢柔軟滑膩,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顏色。細(xì)細(xì)想來,即使來到了京城,除了一套紅色的官服,我平時的衣服不是白就是灰,不是青就是黑,都素得很。

“大人,”家丁從門口笑嘻嘻地跑進來,“今兒個我們家的雞一共下了二十個蛋,您從山上帶回來的蘆花雞下了五個!”

我眼睛一亮,順手拿起一個雞蛋瞧。這些土雞都是我從鄉(xiāng)下帶來的純種山貨,肉質(zhì)鮮美。我曾經(jīng)給尚書大人送過兩只,不過他沒收,說自己吃不得雞肉。但是,在一次百官宴會上,我記得他一個人足足吃了兩只鹽水雞。

我看著絲綢想了想,將手里的雞蛋遞過去:“喏,給攝政王送過去。”

小廝瞧了我一眼,手僵在半空中。

我懶懶回了一句:“說是回禮。”小廝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去了。

我單收東西不回禮那就是收賄,我贈他雞蛋那就是禮尚往來,官圈里最重要的就是要會感恩。雞蛋雖小但能孵雞,雞生蛋蛋孵雞,生生不息,這叫禮輕情意重。

這日有些起風(fēng),到了晚上吹來的風(fēng)里都夾帶了細(xì)沙,刮在臉上有些刺痛。我提早一些到了酒樓,見還有些時間就到樓下的湖邊走走,順便再練練我要跟將軍說的臺詞。

“將軍,我覺得人生中最難覓的就是知音……呃,我曾經(jīng)也……”

“哎呀,你真討厭,這么久都不來看人家。”

我正背得認(rèn)真,一個甜膩膩的聲音打斷了我。我一轉(zhuǎn)頭便瞧見樹下有兩個黑影,借著月光細(xì)細(xì)一瞧,喲,這不是蘇大學(xué)士家的二公子嗎?在這花前月下好一番快活!

蘇鈺摟著美人,手掌伸向女子的腰肢,剛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了我。

一時間氣氛有些窘然,我“呵呵”干笑了兩聲說:“蘇公子,你繼續(xù)摸,用力點兒……”

趁他沒反應(yīng)過來,我立刻逃跑,來到湖邊堤壩歇腿時,看見了幾個形跡可疑的人。說形跡可疑是因為我實在有些不明白,今夜只是起風(fēng),為何他們穿戴著蓑笠還有雨靴,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直覺告訴我,這些人必定有貓膩。

我貓著腰跟過去,他們很警覺,用推車推著什么沉重的東西,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最后他們進了一家客棧,我翻墻進了客棧后院,一路尾隨。

晚上的風(fēng)越來越大,呼嘯聲不絕于耳,我貼在一堵土墻旁。我側(cè)身緊貼著墻面,擠在后院的排水溝處。窗口透出幽黃的光,風(fēng)很大,所以我輕微地移動了一下腳讓自己站得更穩(wěn)。

令我想不到的是,夜風(fēng)突然改變了方向,起初是從排水溝平行貫穿而過,現(xiàn)在則是在院子里肆虐,一時間我周圍都變得安靜了,因此我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談話聲。

“東西都在這里了?”一個粗獷的中年男聲。

“是。”有人回答,停了片刻又問,“鏢頭,這些東西確定沒問題?”

“說過多少次,不該問的別問!”

我悄悄湊到窗沿想一探究竟,只見屋內(nèi)摞滿了大大小小的草垛,幾個木箱擺放在地上,有人看守。

“一會兒那人會來,你們一個個都給老子放機靈點!”鏢頭一臉橫肉,然而目光凌厲。他的身上掛了一個十字飛鏢,在昏黃的光線下發(fā)出冷光。

十字飛鏢?

我心尖一抖,蹙緊了眉頭。小時候我老爹經(jīng)常給我講江湖上的大事件,其中有一件說的是十幾年前卓賢鏢局替江南富商運送重物,途中卻被另一個鏢局劫鏢,不但財物被劫,而且整個鏢局全被屠殺,無人生還。對方將所有人捆綁,又在他們腹部剜出一個“十”字,將血放干,手段極其殘忍,令人發(fā)指。那時在鏢行里便有“十字見血”的說法,而那劫鏢鏢局的統(tǒng)一的裝束就是在腰間掛一個十字飛鏢。

后來十字鏢局不知為何匿了蹤跡,直到三年前才重新出現(xiàn)在安民縣附近,也是奪了普通鏢局的鏢,不過這次意外留了活口逃生報了案。我跟過這個案子,但最終縣衙以證據(jù)不足停止了追查,想不到時隔三年我竟然在京城再次碰上十字鏢局!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甚至有些激動,但現(xiàn)在不能打草驚蛇,以十字鏢局的作風(fēng),這一趟鏢絕對不會簡單。

這時似乎有人進了屋,只聽得鏢頭開口:“東西都運過來了,價錢可不能少。”

因為草垛遮擋了視線,我看不見來人,只見到草垛邊他腳上穿了一雙銀白色的錦靴。接著鏢頭打開其中一個箱子,滿箱子鋒利無比的兵器,躺在里面閃爍著森森寒光。

這么多兵器!我覺得自己渾身每一個毛孔都發(fā)出了警惕的信號,我踮起腳尖希望能看到更多,突然腳下墊著的石頭一滑,我的下巴“砰”地磕在了窗沿上,血腥味頓時充滿了口腔。

“什么人?”

“唔……”我都來不及呼痛,感覺房頂上“嗖嗖”地鉆出很多人。

我沒有多想,一個疾旋轉(zhuǎn)身跳進了草叢。

顯然我低估了對手的能力,他們訓(xùn)練有素,在黑夜里猶如離弦的利箭,呼嘯著追逐而來。我閃進海棠林,盡量將自己的氣息掩住。

四下已然安靜,難道他們沒追了?

“咻——當(dāng)——”

我仰倒在地,用刀擋住來人的利劍,兩廂觸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你們是什么人?”我大喊一聲,一面用足力氣擋開壓制住我的人,一面希望有人注意到這里的異常。

那人一聲不吭,鉚足了勁兒要殺我。

劍刃在刀面上折出一個弧度,我的手臂又重又酸,顫抖著快要堅持不住。他整個人的力量都壓在我身上,我實在無法,便伸手抓了把地上的沙土朝他臉上撒去。

今天這是走的什么狗屎運,追來的殺手也太厲害了吧!

我剛脫身,左側(cè)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幾乎把我的五臟六腑都踢個翻滾。我悶哼倒地,兩人手持利劍殺氣重重地逼近我,難道今天我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大爺?shù)摹?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我向后挪動身體,但是方才那一腳實在太狠,我整個腹腔如扭曲了一般,連呼吸都傳來陣陣撕裂似的疼痛。

顯然,這內(nèi)傷是輕不了了。

他們提劍逼近我,我抬眼想記住他們的模樣,卻不知為何視線越來越模糊。凌厲的冷劍朝我胸口刺來,我掙扎著后退,卻渾身癱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劍光刺得我瞇起了眼睛,此時秋風(fēng)突然卷起了漫天海棠,艷紅的飛花下白衣翩然,空中灑落了幾點血珠。那人站在我面前,背影讓我心里安穩(wěn)下來,我想我一定是做夢了,不然颯瑟的秋季如何能承載如此熱烈的紅花呢……

品牌:大魚文化
上架時間:2020-01-17 17:34:18
出版社:中國致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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