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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云朵老師
作為一個一個月領不到工資就沒錢交房費,沒錢交水電費,甚至得卷鋪蓋卷流落街頭的月光族來說,你再有心事,再心煩意亂,到了周一,你也得收拾收拾心情,滾出去上班!許云朵就是其中的一枚。
好不容易擠上沙丁魚罐頭似的地鐵,許云朵趴在地鐵門上默默地背著昨天晚上準備得亂七八糟的教案。好在車上的人足夠多,不用把著扶手,人也倒不了。
其實,“北漂”了這么多年,自由了這么多年的許云朵怎么會在漂了這么多年后心甘情愿地穩定下來,踏踏實實地做一名人民教師呢?
當然,許云朵并不能算“北漂”。
許云朵是個土生土長的北京姑娘,她有一個和她極不對付的冤家媽媽。
當年許云朵的母親田芳青生許云朵的時候,國家的醫療機構還不是很完善。家里人忙得一團亂的時候,就隨便把田芳青送到了離家最近的醫院——社區保健站。
從這個名字來看,這并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醫院。而保健站最大的特色就是從不剖腹產。于是被順產的孩子聰明又健康的理論說服了的田芳青這一順就順了兩天,然后在動用了吸盤的情況下,才把許云朵生了出來。
吸盤,顧名思義就是吸孩子的頭,使其更加快速地離開母體。當然,它也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點,就是被吸盤吸出來的孩子頭特別的長。
所以,當田芳青看著自己搭進去半條命生出來的孩子,腦袋占了整個身體的一半,頭皮上還因為過度的吸力長滿了紅色的水泡時,田芳青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這孩子太難看了!這貨絕對不是我生的!
于是無辜的許云朵自打從娘胎里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極不受田芳青的待見。等到許云朵的腦袋縮回去了,水泡也消失了的時候,田芳青才勉勉強強地在睡覺的時候朝著許云朵的一面睡。
許云朵是個天才少女,這主要體現在她超高的智商上。在同齡小孩子牙牙學語,剛能把話說利索的時候,云朵小朋友已經捧著唐詩三百首進行背誦了。
許云朵四歲時被田芳青送去幼兒園,許云朵的幼兒園老師也是田芳青的好友,在許云朵入園一個月左右時間,許云朵的老師就找到田芳青,拉著她的手就不放。老師淚奔著說:“芳青啊,你把云朵帶回去吧,我們幼兒園教不了她啊!”
田芳青嚇了一跳,連忙問:“是云朵調皮搗蛋了嗎?和小朋友打架了?”
“沒有沒有。”為人師表嘛,老師當然不會說許云朵小朋友的壞話,但是要是說真話又太難為情了。好在田芳青為人精明,在老師斷斷續續的語言里總結出了問題所在。
其實問題還是很簡單的,只不過是許云朵這個牛氣哄哄的小朋友在語文課的時候糾正了老師幾個錯誤的讀音,在數學課的時候抱怨十以內加減法太簡單,然后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不費吹灰之力地算出了一道小學奧賽題,以及上音樂課的時候說老師你那個音彈錯了,不是5,應該是6。五十幾個小朋友排排坐啊,許云朵就這樣傷害了一顆成年人的心……
回家的路上,田芳青又是氣又是笑的。她說:“許云朵,你最近的表現媽媽很不滿意。媽媽難道沒教過你嗎,人無完人,你真是太過分了!”
讀了不少詩書的許云朵不但知道人無完人,還懂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以她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我知道錯了。雖然老師總犯錯誤,但是老師也很不容易的。所以我決定以后一定不當著小朋友的面糾正她,只在下了課偷偷告訴她!”
田芳青滿臉黑線的想,把自家姑娘送到幼兒園,確實為難幼兒園的老師了……
后來田芳青就真的沒有再送許云朵去幼兒園,而是直接把她丟給了自己的婆婆。
田芳青是企業高管,田芳青的丈夫許皓平是大學教授。按理說大學教授應該是個閑職,每周上那么幾節課就完事大吉。可惜的是許皓平是研究化學的,平日里的工作不是拉著自己的碩士生在實驗室里做實驗,就是拉著自己的博士生在實驗室里做實驗……
有一次許皓平為了一個大實驗,通宵達旦地工作了五十幾個小時。等到回家的時候,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田芳青扶著他往臥室走,問他:“浩平,你這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哦,沒什么。”許皓平說,“哎,咱能不能商量個事,你現在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晃?我現在看什么都像試管似的!”
田芳青直接甩手走人,同時賞了他一個白眼。
所以,基本上,田芳青和許皓平都是大忙人。一個滿腦子都是數據,一個滿腦子都是實驗,許小公主的家庭地位江河日下,只有退休閑在家里的奶奶還把她當成個寶。
婆婆是高級知識分子,所以田芳青很放心她帶許云朵。而這一放心就放心了兩年,直到許云朵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你是想直接送我去初中嗎?”田芳青才一拍腦門,“我擦我忘了我還有個姑娘!”
“大器晚成”的云朵姑娘在上了小學之后,完全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所在,一路過關斬將,一路跳級。等到剛滿十五歲的年紀時便考上了北京著名大學,那時候,她身邊的同學對她已經不能用“嫉妒”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了。
與許云朵超高的智商來比,她的人緣一直很差,這是她的硬傷。好在云朵姑娘樂觀又開朗,凡事看得開,認為他們一定是嫉妒自己這傾國傾城貌!
后來許云朵和大學室友安雅意混成了好朋友,許云朵就問她:“雅雅,你不嫉妒我的傾國傾城貌?”
安雅意能和許云朵混得好,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她揮開許云朵的大臉,說:“我嫉妒你的多愁多病身!”
許云朵覺得人生得一損友,夫復何求,灑家這輩子值了……
那時候,安雅意很快和自己的老鄉唐譽打得火熱,高調地談起了戀愛。而一個幸福的女人巴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幸福,這是所有身處幸福里的女人的通病。所以在安雅意拉著許云朵,苦口婆心地勸,“云朵啊,找個男朋友吧,大學里找個男朋友是很實用的啊!你看啊,他可以是飯票、人肉抱枕、考試作弊器、逃課點名器、郵遞員、送餐師等等等等!”
許云朵雙手扶額,很痛苦的樣子。她說:“安雅意!我還是未成年好嗎?你要讓我早戀嗎?”
“哦,我忘了你年紀小。”然后又恨鐵不成鋼地補充道,“誰讓你長得那么老相!”
許云朵一個掃堂腿,安雅意舉身赴清池……
然而后來,好不容易鐵樹開花一次的許云朵,找了個男朋友卻全然入不了田芳青的法眼。
田芳青說:“許云朵,邵俊這人要家底沒家底,要才貌沒才貌,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你怎么就非他不可了?我告訴你,你們倆這事,別說以后結婚了!就是談個戀愛我都不同意!”
許云朵正在蜜戀期,半句聽不得旁人說自己男友的不好,連親媽也不行。所以許云朵氣勢十足地說:“我就是喜歡邵俊怎么了?他就算是天底下最差勁的男人我也還是喜歡他!我就是想給你添堵怎么了!再說了,我也沒覺得我爸有多好,你還不是當牛做馬地喜歡人家一輩子?”
激烈的爭吵結束于田芳青給許云朵的一個大嘴巴。田芳青說:“許云朵,你一天不和邵俊分手,就一天別進這個家門!”
田芳青覺得許云朵不識好歹,許云朵覺得自己的這個媽不可理喻,于是這對倔強母女的這場別扭一鬧,就是斷斷續續的八年。對此,許云朵的父親許皓平很無奈,他說這時間都夠抗戰了的。
許云朵想,我和邵俊一定要好好地給自己拼出一個錦繡河山來,讓自己那個頑固的媽看看,她不看好的一段愛情真的是可以開花結果的!
然而,她和邵俊并沒有想象中交往那么順利,他們最終還是分手了,并且結局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邵俊畢業后一個人去南方打拼,許云朵留在北京。在時間和距離的雙重打擊下,邵俊有了新歡,而許云朵懷上了他們的孩子。云朵肚子里的那個寶貝很是無辜,因為她的爸爸不要她。
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時,許云朵覺得自己的整個青春,以及在這場青春里的所有倔強,就這樣呼呼啦啦地呼嘯而過了。
和邵俊分手后,她做了手術,那時正是安雅意和她當時的男友、現在的丈夫林澤生的蜜戀期。出院后的許云朵不想給好友添堵,也不想被兩個人的粉紅泡泡晃瞎了眼,許云朵堅決自力更生,自己照顧自己。
那時的北京城天氣十分惡劣,三天兩頭的下雨。小雨沒有,清一色的大暴雨。許云朵翻著白眼想,奶奶的,趕緊地把大北京城規劃一下,開發成養魚場吧!
那天晚上,又是一場大暴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許云朵睡得極不安生。忽然一聲巨響,臥室的窗戶碎了!玻璃渣子,雨水,幾乎濺到許云朵睡覺的床上。
許云朵赤著腳,費力地用一塊木板堵窗戶,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玻璃碎片扎了腳,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臉都白了。
許云朵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想:賭什么氣呢?自己有親人,也有家啊。
然而許云朵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次經歷卻引起了一個相當大的家庭危機,并且險些和田芳青斷絕了母女關系。
田芳青是企業高管,娘家家底殷實,什么時候被人看低過?所以許云朵離家,還有后來和邵俊分手以至于打胎這一系列的事,對田芳青來說,無疑是一個奇恥大辱,讓她在家人,朋友,同事,甚至是下屬面前抬不起頭來。
所以田芳青說:“許云朵你還有什么臉回這個家?你還嫌給我丟臉少了是不?你接著我行我素啊,自己談朋友,還會自己去醫院打胎!你別認我這個媽!我不配當你媽!許云朵我告訴你,你就接著這么漂著吧,沒一個好工作,也沒一個好男人真心愛你,娶你!”
那天許云朵從家里跑出來,在夜幕的昏暗與耀眼街燈的輝映下,哭得歇斯底里,哭得想要忘記自己所有的過去。
許云朵的逆反體現在你讓我穩定的時候我偏偏就喜歡漂著,可你說我這輩子都沒出息,沒個好男人,我卻偏偏給你活出個人樣來。
許云朵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收拾心情,恢復身體,然后果斷報了一個班,準備用半年的時候把教師資格證考下來。
當老師一直是許云朵的一個夢想,畢業那年因為跟家里鬧別扭,放棄了一份很好的教師工作。現在一切從新啟程,許云朵希望一切還都來得及。
用許云朵的話講,那是一段睜眼學習閉眼昏迷的歲月。不過好在,她都挺過來了。
八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天真而又無知的少女成長起來,學會對自己負責。
拿著教案,走上講臺的那一刻,許云朵想,我們可以像小孩子那樣不成熟,但一定要像大人那樣有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