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部隊,沈齊歌直接把秦貞送到了招待所。
沈齊歌本想低調(diào)行事,把秦貞接過來,奈何他出來接人的時候正趕上隊里的慶功宴。英雄走了,接美人去了,這可是大事啊!于是一群漢子匆匆忙忙吃了飯,跑到招待所門口,看熱鬧去了。
來的人不多,十幾個,都是在隊里和沈齊歌最熟的兄弟。兄弟嘛,戰(zhàn)友嘛,一起扛過槍,一起打過仗,開起玩笑來絕對的無節(jié)操無下限。見了秦貞直接開口叫嫂子,問啥時候辦喜事,啥時候能給咱添個胖小子。秦貞被問得臉都黃了。
“行了啊你們,人家姑娘家家的,你們也好意思調(diào)戲!”沈齊歌不滿了,伸手攬住秦貞,隔開她和自己的戰(zhàn)友。
郭慶凡最近得到了大隊的通知,馬上升遷。家里的夫人也在郭慶凡的勸說下最終同意隨軍,正是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好時間,所以這種八卦事就免不了插一腳,逗個樂子神馬的。
“嗯,對啊,你們也不看看是誰的女人!”郭慶凡叼著根煙,站在圈外面悠閑地說。
“隊長……”沈齊歌馬上求饒。
最后這群好事之徒還是在郭慶凡的威懾下作鳥獸散的。不過作為沈齊歌多年的老領導,郭慶凡還是恢復了一本正經(jīng),說:“齊歌,這女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許云朵呢?”
沈齊歌支支吾吾,說:“我,我……隊長,我讓你操心了。”其實沈齊歌現(xiàn)在腦子也很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讓我操心的事多了去了,不差這一件。可是你他媽對不起山子啊!”
“我……我會處理好的!”沈齊歌立馬站直了,就差敬個軍禮了。
郭慶凡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齊歌一番,最后總結道:“你能處理好事情?母豬都會在江里游泳了!”
沈齊歌:“……”
和郭慶凡談了會兒,等到沈齊歌到秦貞房間的時候,秦貞已經(jīng)把帶來的簡單行李收拾好了。
秦貞讓沈齊歌坐到沙發(fā)上,一杯綠茶就遞到了沈齊歌的面前。秦貞坐到離沙發(fā)很近的床邊,說:“真沒想到這才五月份,四川就這么熱了,喝點茶吧,剛剛你戰(zhàn)友給我的,還是冰的呢。”說完頓了下,又羞澀地說:“你戰(zhàn)友真熱情。”
沈齊歌想說我戰(zhàn)友其實也沒那么熱情,這純粹就是太久沒見著女人了,憋的!可顧及到秦貞是個薄臉皮的姑娘,就沒好意思說這樣粗俗的話。是啊,畢竟像許云朵那樣心里住著個爺們兒,一起討論島國動作片也不帶臉紅還十分專業(yè)的女人實在是不多啊!
唉,想到許云朵,沈齊歌面色一黯。
“還沒吃飯吧?走吧,我?guī)愠渣c東西。”喝完綠茶,沈齊歌起身說。
“嗯,好。”
這個時候食堂已經(jīng)過了飯點,沈齊歌求著食堂師傅加了餐。沈齊歌記得秦貞不吃辣,就特意囑咐了句別放辣椒。
食堂師傅是個胖乎乎的炊事班老兵,笑起來一臉的敦厚。他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秦貞,小聲說:“哎,那是你老婆吧?長得真漂亮!”
沈齊歌覺得這事越描越黑,不是女朋友或者老婆,你能把人家?guī)У杰姞I里?也就索性不解釋了。
秦貞不挑食,折騰了一天也早就餓了。所以飯菜的味道雖然差了些,但她還是吃了很多。反倒一向食量很大的沈齊歌吃得不多,像是有心事一般。
吃完飯,兩個人都不愿意這就么回去,沈齊歌就帶著秦貞逛了一下他們平時訓練的靶場。坐在一個土坡上,沈齊歌猶豫了一下,問:“秦貞……這么多年了,你過得還好嗎?”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彼此看不到彼此的臉。秦貞過了好久才回答道:“沈齊歌,你終于問我了。”
“秦貞,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
高中畢業(yè)那年,沈齊歌去讀了軍校,秦貞則留在當?shù)兀x了師范學校。
上了大學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覺得新鮮,秦貞很快就忘了和沈齊歌分離的陰霾。秦貞想:我現(xiàn)在才十九歲,等到四年之后我才二十三歲,還不大,所以我等得起。
師大的男女生比例嚴重失衡,基本上每十個人里,只有一到兩個人男生,且質(zhì)量有待商榷。可盡管如此,追求秦貞的男生還是一大把,甚至有外校的慕名而來。這其中不乏比沈齊歌更帥的,更有才情的,也更愛秦貞的,可是秦貞從來不為所動。用的借口也從來沒變過:我有男友,他在外地讀書,我們感情很好,我們會畢業(yè)結婚的。
秦貞是文學院的名副其實的大才女,從小熱愛文學,大一剛入學那會兒就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室友總是調(diào)侃她,“秦大美女,給我們簽個名唄!”再加上秦貞長得絕對美艷,所有就算她有男友,追求她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這樣的日子在一年之后終于有了細微的變換。那天一個男生對秦貞說:“秦貞,你說你有男朋友,可是他從來都沒出現(xiàn)過呀。就算他在外地是吧,可是你們總得有聯(lián)系呀!據(jù)我所知,你們一個電話都沒打過!”
那天秦貞回寢室后,埋在被子里,哭了好長時間。因為那個男生說得都對,她和沈齊歌失去聯(lián)系已經(jīng)有一年的時間了。
秦貞大概知道一些軍校里的事情,他們很忙,沒有時間,所以她就盡量不聯(lián)系他,打擾他。可是一個月了還沒有沈齊歌的任何消息,秦貞著急了,心慌了。
一個學期過去了,沈齊歌依舊音信全無。秦貞找到了沈齊歌的家,問了他母親喬飄飄。
喬飄飄倒是知道一些,當初兒子一進學校就給她來了電話,說隊里把他們的電話都收上去了,要進行集訓了,暫時就不能打電話回來了。
喬飄飄一直氣兒子報了軍校,念什么不好非要吃那個苦!所以不來電話就不來吧,省得在電話里吵。沈齊歌還說,他們是新兵,頭兩年是回不了家過年的,讓她不要為自己擔心。喬飄飄電話這頭直接哭了,說沈齊歌你這個不孝子啊!過年你都不回來陪媽媽!沈齊歌聽見母親哭了,再加上新兵訓練太苦太想家,委委屈屈地也跟著哭了。
沈齊歌說:“媽!我對不起您!我應該聽你的話的!”
可是兒子總歸是兒子,再生氣……也只能氣氣!況且兒子也沒做什么壞事。現(xiàn)在人都去了部隊,回不來是事實,囑咐了幾句多注意身體,就掛了電話。
喬飄飄和秦貞講了這些事,還沒說完呢小姑娘就哭到不行。
喬飄飄自然是認識秦貞這個女孩子的,對她的印象也不錯。如果大學這幾年兩個人相處得不錯,她也是同意他們結婚的。可是現(xiàn)在兩個人異地,甚至連打個電話發(fā)個短信都成了問題,喬飄飄對他們的未來很不看好。
“阿姨,您告訴我沈齊歌學校的地址吧,我要去找他!阿姨,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結果當然是沒有找到。
開學之后,同學們都發(fā)現(xiàn)秦貞更安靜,更不愛說話了。問是什么原因,秦貞也不說。
秦貞想,當初我們是約定好了的,我們四年之后是一定會在一起的。所以在你沒有背叛這個誓言之前,我也不能背叛!人生這么漫長,等你幾年又何妨?
這樣的等待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秦貞的母親崔琴終于忍受不了自己的女兒成為大齡剩女,開始逼著她相親。
秦貞說:“媽!我有男朋友的!我不會去相親的!”
“男朋友?你男朋友人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他根本就是不想讓你找到他!”
“不是這樣的!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然而,秦貞所有的掙扎結束在母親以死相逼上。秦貞的媽媽脾氣大,且愛小題大做,天天嘮叨秦貞不找男朋友的事兒,甚至對她以死相逼,表示秦貞一天不找男朋友她就沒法安心下來。秦貞的媽媽也是有苦衷的,秦貞父親去世早,她媽媽拉扯她大長大也不容易,所以希望她早點出嫁,也了結自己的一樁心事。
秦貞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明白媽媽的心意,雖說那時候也不是心甘情愿去相親,可一想到沈齊歌那邊一直聯(lián)系不上,所以也涼了半顆心。最后便答應了媽媽去相親。
何宏濤是經(jīng)人介紹認識的,最開始約會見面的時候秦貞特別緊張,手心都是汗。
何宏濤是工廠的技術研發(fā)人員,工作穩(wěn)定,年紀和秦貞相仿,家世一般,和秦貞算是門當戶對。
何宏濤雖然是標準的理工男,但是善于交際,口才也很好。他給秦貞布菜,說:“你別緊張哈,你一緊張我都跟著緊張了!我看出來了,你是被家里逼著來相親的吧。其實跟你說實話吧,我也是被家里老頭子逼的!咱倆這算同病相憐!”
何宏濤的一番話打消了秦貞的顧慮,也讓兩人緊張的關系得到了緩和。之后何宏濤又約了秦貞幾次,秦貞一是不想讓媽媽擔心,二是覺得何宏濤這人其實還不錯,就斷斷續(xù)續(xù)地保持著聯(lián)系。
一個月后,何宏濤向秦貞求婚了。秦貞想了想便同意了。
穿上婚紗那天,秦貞沒哭,倒是把崔琴哭得夠嗆。她拉著女兒的手,說:“秦貞啊,你別怪媽媽,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你們一定會很好的。”
折騰了一早上才化好的新娘妝,秦貞不想哭花了重弄。她說:“媽,我真沒怪你。你看,今天是我結婚的好日子,不應該哭的。”
秦貞和何宏濤的感情的確不深,結婚后兩人的工作又都忙,交流的時間不多。但是好在兩人的性格還算相合,一起相處的時候比較融洽。
可是,這種融洽的日子沒有撐多久,就發(fā)生了變故。
那一年,秦貞懷孕了。
結婚一年,彼此的工作和感情都很穩(wěn)定,要一個孩子是計劃內(nèi)的事。起初秦貞對要孩子這事并不熱衷,畢竟她不愛何宏濤。可是在從醫(yī)生那里得知自己真的懷孕了,心里還是開心的。她想,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新的生活了。那天,她對自己說,忘了沈齊歌吧,就當他從來都沒在她的生命中出現(xiàn)過。
秦貞打電話告訴給崔琴后,又滿懷喜悅地打電話告訴了何宏濤。何宏濤當然開心,連說老婆你真厲害,今晚我請你吃燭光晚餐!
何宏濤的媽媽也就是秦貞的婆婆知道秦貞懷孕的事,也是高興得不得了,又是給秦貞送補藥,又是給他們收拾房間的。雖說婆媳關系緊張是千古難題,但是秦貞是真心覺得這個婆婆不錯,一切都很好。
何宏濤的反常表現(xiàn)在秦貞懷孕后的一周。自從知道秦貞懷孕后,何宏濤每天表現(xiàn)得都很興奮,班也不加了,每天按時接送秦貞上下班,還按時做飯。秦貞最初覺得很甜蜜,畢竟懷孕了有老公這樣貼身照顧著,是個女人都開心。可是慢慢的,秦貞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了。
據(jù)秦貞的了解,何宏濤向來都是性格淡漠的人。老婆懷孕高興歸高興,但是也不至于過了幾天之后還是這么興奮。有一次秦貞睡著之后,半夜口渴起來喝水,竟在客廳里還沒休息的何宏濤。何宏濤端著一杯啤酒,在客廳里來來回回走來走去,嘴里還念念有詞。
秦貞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把客廳的燈打開,問:“宏濤,這么晚了還不睡?你在干嗎?”
“哎呀你懷孕了得多睡會兒,別管我了,我馬上就睡!”
一周之后,何宏濤病發(fā),被送到醫(yī)院,確診為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癥。
何宏濤的媽媽拉著秦貞的手,哀求道:“秦貞,你不要和宏濤離婚好不好……媽求你了啊……宏濤這病本來都快好了,是因為你懷孕了他太高興了才發(fā)病的啊。你要是不要他了,他的病會更嚴重啊!”
秦貞不可思議地看著婆婆,說:“你明知道自己兒子有病,還讓他結婚?你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害我的孩子嗎?”
“秦貞,是媽不對,我們何家對不起你!可是你不能不要我們家宏濤,更不能不要這個孩子!”
“那你知不知道,就算何宏濤殺了我,他也不犯法?”
一個月后,何宏濤和秦貞發(fā)生爭執(zhí),失手把秦貞推到了樓下。秦貞這些天因為何宏濤的事,心神不寧休息不好,本來就有滑胎的征兆。這下,孩子徹底流掉了。
秦貞向何宏濤提出離婚,并在出院后便離開了這座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走的那天,她給崔琴打了電話,她說:“媽,我真的沒有怪你,也沒有怪任何人,說到底,也不過是我的命不太好吧。媽,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換一個心情,換一個心境,開始新的生活。你在家里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事情給我電話。”
以前秦貞在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一座城,一個人,一生傷心”。她覺得矯情,可是現(xiàn)在覺得,這說得不正是自己嗎?
四川的夜風不涼,但總有一種濕濕嗒嗒的感覺。沈齊歌把外衣脫下來,披在秦貞身邊。他低頭點了一支煙,聲音有些喑啞。他說:“秦貞,你想讓我怎么做?”
“我說什么你都會答應我?”
“嗯,對。”
“齊歌,過了這么多年,我知道你對我早已不是當初的那種愛了。但是,可不可以,讓我做你一天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