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鯤第一章逼婚

這個時辰，連雞鳴聲都還未響起，從窗子向外看去，天還是一片霧蒙蒙的昏暗。

阿姣坐在屋子里，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竹桌上一個打開著的黑色木匣子里的珠子。

那珠子有鴿子蛋那么大，是白色的，周身圓潤透滑，在這幾乎不見光亮的小房子里竟也能隱隱約約能瞧見珠子反射出的熒熒光華。

若是阿姣長在尋常的富貴人家，便知這等品相定是上好的，可以賣出大價錢的珠子。

但阿姣只是長在這與世隔絕的村子里，且自小相依為命的阿婆剛剛去世了的小孤女。

所以她只知道這白珠子是婆婆留給她且交代過她切切要保存好的遺物，至于其他的阿姣一概未曾想過。

竹桌的另一邊是阿姣收拾好的行囊，里面是幾件換洗衣物，生活用具，一幅卷起來的畫軸和女孩子喜歡的頭花首飾。

這些東西散亂的擺在行囊上，而除去這些物品，竹桌上的行囊上便再無它物。

財物是分毫不見的。

這時候阿姣還不知何為錢財，更不知在外界無論做什么都是要用錢換的。

只因她所住的這個小村子里根本用不到錢財。糧食是自己種，至于旁的便是以物換物。

阿姣盯著那顆白珠子左想右想不知道該把它放哪里。

阿婆去世前交代她離開村子去外面找她的母親。她收拾的這些行囊也是為這次遠行做準備。

可這顆珠子太貴重了，放在哪里阿姣都覺得不安全。

片刻，阿姣終于想出來了一個好辦法。

她在小竹屋里翻來翻去的，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巴掌大小的黑布片，然后把珠子從木匣子里取出來包在黑布片里便開始縫起來。

然后又找來一條細細的黑繩子和白珠子外面包裹的黑布片縫在一起。

最后阿姣把它掛在脖子上，又把珠子塞到衣服里面。

等阿姣做好這些，天已經不似剛開始那般灰蒙蒙了，霧氣盡數散去，天邊一輪紅日在山間已經升了大半。

阿姣正準備把散亂的行囊綁起來，卻聽到外面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沒個間斷，聽起來似乎急切的很。

阿姣放下行囊推開屋門，噔噔噔地從院子里跑向門口。

只是屋外的人讓阿姣有些意外。

她本以為是隔壁的錢嬸子，這些天自阿姣的阿婆去世之后，錢嬸子便常來找她，還總叫阿姣去自己食飯。

阿姣明白，錢嬸子是擔心她。她昨日剛跟錢嬸子告別一番，錢嬸子應當是要來給她送行的。

屋外站著的人卻不是錢嬸子，而是滿面笑容的張大娘。

張大娘是村長家的婆娘，阿姣卻很少同她們來往過。

這個村子雖很小，可大部分時間阿姣和阿婆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唯一親近的人家也只有隔壁的錢嬸子。

“阿姣啊！”

此刻看到阿姣，張大娘黑黑的臉上一直笑個不停，本就滿臉褶子的臉上更是多了數不清的褶子。

“嗯。”

阿姣低聲應了一聲。張大娘的笑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她本能的不想跟張大娘說什么話。

可阿姣還是要搞清楚張大娘來的原因。

“大娘找我有什么事嗎？”

“是喜事啊！”

張大娘說著，便想要推開門進院子，只是阿姣卻不偏不倚得擋在門前，好似沒有半分挪動身體的意愿。

剩下的空隙卻不足夠張大娘的體型進去，想到接下來要辦的正事，張大娘只當是小孩子不懂事，待事情辦成了日后想怎么蹉跎這小丫頭就怎么蹉跎。

壓下來心頭的不滿，張大娘繼續跟阿姣說了起來：“阿姣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嗯。”

“你阿婆剛剛去了，也沒有給你定親，你就剩下這一個孤女，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辦啊！”張大娘說著臉上一副擔心的模樣。

“嗯。怎么辦呢？”阿姣順嘴道。

“大娘這有個好辦法，不如你嫁到我們家，日后大娘護著你！”張大娘越說越興奮。

“我們家那個老小，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雖說年歲有些大，也就是因為這個窮鄉僻壤難找配得上我家老小的姑娘，這婚事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倒叫你撿了漏，不過阿姣你長得白凈也算是勉勉強強配得上我家老小了。”

阿姣聽到這話不禁想要冷笑，自己的相貌可是這個村子最好的了！且阿婆給自己講外面的人時，也說自己是長得頂好看的了！

至于張大娘說的人，阿姣是知道的。

只是那人跟張大娘長得一般黑，尖嘴猴腮的模樣，和張大娘口中的相貌堂堂萬萬是沾不得半分干系。

她曾聽錢嬸子講過，張大娘的兒子整日里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這村子人數本就少，盡管這樣也不至于沒有一個姑娘愿意嫁給她。

可張大娘的兒子幾年前是娶過一個媳婦的，那個姑娘據說是病死了。后來他又娶了一個媳婦，這個姑娘受不了張大娘的兒子整日里虐待她，在村子里的樹上懸梁自盡了，那姑娘死的時候身上滿是青青紫紫的傷痕。

村子里人這才知道第一個姑娘死去的真相。哪里是病死的，分明是被張大娘的兒子打死的。

一連打死兩個媳婦，至此才再沒有姑娘愿意嫁給張大娘的兒子了。

也為難張大娘把這樣一個東西說得天上人間了，只是阿姣想，莫非自己看起來是那般好騙的？

見阿姣不說話，張大娘拉過阿姣的手又道：“也是大娘心善，才愿意許你這一份好姻緣。等你進了我們家啊，日后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沒有人欺負我啊。”阿姣昂頭看著張大娘，眼神里滿是不解。

阿姣是不想低頭的，只要她一低頭便能看到張大娘手上沾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臟東西以及她指甲縫里的黑泥。想到自己的手還在張大娘手里握著，阿姣便一陣惡心。

聽到阿姣的話張大娘眼里尷尬，頓時板起臉嚇唬阿姣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村里有些人可壞了，要是他們搶你的糧食，沒有人護著你，你就只能被別人欺負，最后活活餓死！”

“大娘能護著我？”阿姣臉上仿佛很期待，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是當然了！”張大娘一說到這里便一臉自豪地抬起頭，“我可是村長家！還能護不了你了？這村子里誰不怕村長！”

阿姣聽完面色躊躇，猶豫片刻才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那現在有人欺負我，大娘能護著我嗎？”

“日后你就是我們張家的媳婦了！你說，是誰欺負你？大娘給你撐腰！”

阿姣稍微提高了聲音，一字一頓道：“這個人啊，看我阿婆去世了，只剩我一個小孤女，見我好騙好欺負，就想把我嫁給她的丑兒子！”

阿姣稚嫩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晨時里聽起來十分顯著，張大娘黑黑的臉上變得黑紅黑紅的，也不知是羞得還是氣得。

“你這丫頭！怎么這么不識好人心！”張大娘憤聲說道，聲音里帶了幾分氣急敗壞。

阿姣狐疑地看著張大娘道：“大娘，你是好人嗎？”

張大娘摸不清阿姣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過還是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樣說道：“大娘當然是好人啊！你看大娘說的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好！”

“壞人也不會臉上寫著壞人啊。”阿姣語氣故作天真地說道，“大娘你的臉上也沒有寫好人兩個字呀。”

“等你嫁到大娘家里就知道大娘是好人了。”張大娘還在說著哄騙阿姣的話，臉上卻不如剛開始那般滿臉笑容了。

也是自己太掉一輕心了，誰知道這看著單純的丫頭片子這么伶牙俐齒！

阿姣向后退了一步，抓著門栓作勢關門：“大娘，你要是沒什么事情我就不招待你啦！”

她才不想和這老太婆虛與委蛇了。

張大娘見阿姣要關門的樣子，頓時向前擋去。阿姣的力氣哪比得上張大娘一個身強力壯的中年婦人，張大娘一把把阿姣推到一旁，寬大的身體徑直走進院子里，然后關上門。

張大娘的神色變來變去，眼睛眨得飛快，阿姣站在原地有些瑟瑟，不知道張大娘又有什么壞主意。

張大娘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語氣一反剛才故作的親熱，惡狠狠對阿姣道：“不知好歹的丫頭！這幾天你就好好呆著等著嫁到我們家吧！”

張大娘下的決心其實不過是把哄騙阿姣變為強迫阿姣嫁到他們家。這丫頭一個孤女，還能怎么反抗不成？再說了，他們這村子與世隔絕，曾有人帶著干糧走了三天三夜也沒走出去，這丫頭還能跑到哪里去？

“我不嫁！”阿姣睜大眼睛，大聲喊到。

“由不得你嫁不嫁！”看著阿姣一臉反抗的樣子，張大娘仿佛斗勝的公雞一般，得意地說道，“等你嫁到我們家，再好好收拾你！”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要嫁給你的丑兒子！”阿姣大聲喊著，心里卻想，等會我就偷偷離開這個村子了，看你還怎么欺負我！

張大娘對阿姣的叫喊充耳不聞，向院子外走去。

阿姣看著張大娘離去，等到聽不到腳步聲了，才飛快地向屋里跑去抱起收拾好的包裹就打算現在離開。

只是她走到院子門口一推門，腳步卻滯住了，阿姣又用力推晃著門，門依舊緊緊實實地關著。

那心黑的老太婆把門從外面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