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姣對道沅時不時顯現出的術法早已波瀾不驚，不似剛開始那般大驚小怪了。

道沅介紹道：“這是從前我自淵海深處提煉出的玄淵幽火，不過品階應是不比那些在天地間匯聚誕生的自然靈火差。”

萬事具備，現在阿姣只要在洞口點上火就能把兔子熏出來了。

阿姣去這片林子附近里撿了一些段枝堆在洞口，道沅點上玄淵幽火，看著黑火堆上升起細縷的白煙，兩人便佇在一旁等待著。

果不其然，不一會從那狹小的洞口滾出來一只肥兔子。

阿姣眼瞅著那只兔子可真夠肥的，胖大的身體完全看不出屬于兔子的小巧玲瓏，反而讓阿姣回味起烤兔肉的味道，口中口水滋生。

阿姣正想讓道沅抓住這只兔子，卻見兔妖猩紅的眼睛看著她，不肖半息便向她撲來。

兩人生火時只想著要把這只兔妖熏出來，卻從未想過玄淵幽火和凡火的巨大差異。

玄淵幽火本就是從淵海中提取，自然不能直接使樹枝燃燒起來，道沅用妖力催發玄淵幽火，使它灼燒起樹枝并發出和凡火一樣的滾滾濃煙。

同凡火相比，玄淵幽火的濃煙的殺傷力不知增了幾何。幸那兔妖得到的小神通是鍛鑄神魂的，這才未曾直接斃命。

那兔子在洞中被折磨得神魂都快散了，出了自己的穴洞，早就虛弱不堪。

它在這里稱王稱霸慣了，此時見到阿姣這個罪魁禍首不過是個凡人，當即向她出手。至于道沅，因為收斂了一身氣息，也被兔妖歸為凡人。

眼見兔妖利爪忽現，就要抓到阿姣臉上，道沅眼神一冷，玄淵幽火再現。

兔妖快要落到阿姣臉上的爪子驟然一松，整個身體燃燒著玄淵幽火的黑色火焰，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滾來滾去。

阿姣還記得要拿到兔妖的小神通，喊道：“道沅！別殺死它！”

道沅熄滅玄淵幽火，沒有玄淵幽火的遮擋，那兔妖原本的一身白毛變得血肉淋漓。

阿姣甚至真的聞到了一股焦香味。

道沅自然是留了手的，否則只憑那兔妖的修為一碰到玄淵幽火便要飛灰煙滅了。

他道：“交出你得到的神通，饒你一命”

兔妖此時虛弱，也明白自己這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大人物。聽到眼前的大人愿意饒他不死，當即感恩戴德地將小神通奉上。

“多謝大人饒命！多謝大人饒命！”

小神通被兔妖傳輸到一枚碧青色的玉符上，道沅接過玉符查探，卻發現這玉符中除去那門攝魂的小神通外，還有一部完整的和神魂相關的道法，道法上書《玄微心法》。

想來那兔妖習得的小神通便是從這玉符里得到的，而但修為低下，只解得了那一份攝魂的小神通。

道沅把玉符中的道典告之阿姣，阿姣倒是很會抓重點：“這道法很厲害？”

“很是精妙。”

道沅的眼界何其高，能得他一句這般評價也說明了這道法的品級很高。

阿姣立刻把剛才在兔妖那里受到的驚嚇忘記了，頓時眉眼彎彎道：“那我可以修煉嗎？”

“自然。”道沅點頭，話鋒一轉又到：“不過還是得等你踏入修煉之道才可。”

“和攝魂的小神通不同，這部道法涉及的范圍廣大，涉嫌雜博，乃奠定修行根基之法，凡人貿然修煉，只會落得一個神魂爆體而亡的下場。以你現在，暫時還無法修煉這部道法。”

道沅說完，用妖力在阿姣面前凝出了一個個金色的文字，便問道阿姣：“這上面的字可識得？”

阿姣點頭道：“自然識得！”

識字可是她除了容貌以外最為驕傲的一件事。她自小居住的小村子有幾百人口，可識字的人也超不過五指之數，阿姣卻從小便被阿婆教著念書識字。

“萬靈之相應，玄妙深微，知不能論，辯不能解……”阿姣不由自主念出眼前的字，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吸引著她。

“這是此道法的心法道訣。”道沅說道：“雖說你暫不能修煉，卻可以先將這心法道訣記下，為此后修煉做準備。”

阿姣對道沅的話兩耳不聞，還在不斷念誦著眼前的心法道訣，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后一個個字句飛快地從她口中吐出，尋常人已聽不清了她口中的呢喃了。

阿姣只覺得自己正在念道沅所講的那部道法上的文字，眼前景象卻突然一變。

山野化作無邊的云層，林木化作絢爛的霞光，而自己便身處在一望無垠的云錦天章。

此時她忘記了道沅，忘記了兔妖，忘記了要背的道訣，眼睛被眼前的云興霞蔚緊緊吸引著目光。

她伸手去觸摸那些五彩的云霞，云霞一觸即散，化作了無數的幻影在阿姣眼前閃現。

每觸碰一片云霞阿姣便仿佛看過了一個人一生的記憶，那些記憶里有上古妖軍交戰，有神獸誕生長嘯而鳴，有云巔的仙人歷經凡俗百事，有大能于天道邊緣垂死掙扎……

她經歷的時間仿佛和記憶畫面中的人一樣過了數萬年之久，一顆心從凡童稚子歷至暮年蒼蒼，甚至在這些無窮記憶里模糊了自我的意識。

山林里，阿姣的眼神突然變得呆滯，口中念誦卻未停止，道沅暗道不妙。

方才只想讓阿姣先記住這道典的心法道訣，卻未曾想到這道典遠比他想的還要玄妙百倍，竟能引阿姣一介凡人進入道訣幻境。

道訣幻境是天地自生的道法寶典才能衍生出來的，對很多頂端的修行者都是可遇不可求。

道訣幻境可以使進入者脫胎換骨，是巨大的機緣卻也同時兇險萬分。頂階道法非得之便能修煉。道訣幻境便是對想要修煉這部道法的人的試金石。

過之生，敗之死。

道沅曾得到過一部這樣的道法，里面的幻境便是修羅地獄，鬼軍壓城。

若是阿姣遇到的也是這樣的幻境……

道沅不敢耽誤片刻，即刻用妖力探入阿姣的靈臺，迫使她清醒。

晚一息，阿姣生命存活的概率便低一成。

阿姣突然從那一片云霞記憶中驚醒，再睜眼，眼前唯有茂密的山林，她的心中也變得一片清明。

她不是那些記憶里的任何一個人，她是剛滿十六歲的祁簪姣！

然而從她出來后，那些在云霞幻境里看到的一幕幕記憶卻變得模糊，像被蒙了一層輕紗一般，使她觸碰不到。

從那些記憶中所感的心境也終歸于平淡，只除去她此時分外清明的大腦，再也不似從前一般懵懂了。

阿姣隱隱約約知曉剛才的所見是一片幻境，也知曉剛才是道沅救了她一命。

若非道沅剛才及時將她從幻境中喚醒，此時她可能已經沉溺于那些記憶里，意識被永遠困于幻境中了。

她甜笑著看向道沅，卻見他面露愧色。

“是我先前失察了，差點叫你送了性命。”

阿姣本能地不想看到道沅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搖著頭道：“你莫要自責自己，是我該感謝你帶給我天大的機緣。”

“若無你，我也許便被村子里的張家給害了；若無你，我從何知曉修行一事；若無你，我又如何捉拿兔妖拿到這道法……”

她入云霞幻境一行，便如醍醐灌頂一般，早已不是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張叫便一個大妖跟隨自己的小姑娘了。阿姣對道沅的強大的認知更上一層樓，也更加知曉道沅帶給她的這些有著怎樣的意義。

“這道法險些叫你喪命。”道沅輕聲自語，語氣卻透著莫名的疑惑。

他不知曉那種心慌的感覺從何而來，仿佛珍視的東西再次失去般的感覺。

對阿姣的熟悉感做不了假，剛才的感覺更做不了假。道沅將自己從前的記憶翻來覆去地查探，卻找不到半點和阿姣有一絲聯系的東西。

最終道沅只能輕嘆一聲，還是決定和最初一般順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