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遮住了月亮，繁星隱去了身形，城堡上巡邏的衛兵，機械地走來走去，墻垛上插著冒出幽綠色火焰的火把，不時有幾聲怪叫從堡內傳出，音色極差，像極了沒嗓子的老鴉。

“我司馬載文敢用性命發誓，這城堡一定有問題！”一個穿著一身黑衣，連漆黑的夜晚也遮不住體型的胖子，瞇著小眼睛，趴在城堡外的一處小山坡上，看著這座讓自己渾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的建筑，信誓旦旦的說道。

“廢話！沒問題會成為你這只小菜鳥的任務嗎？”一個帶著明顯鄙視的聲音在司馬載文腦海中響起。

“前輩，能不能換個任務啊，”一個未知的次元空間中，司馬載文和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對坐在一本古色古香的大書上，“讓我打掉這個城堡的老大，根本不可能的吧！”

“可以啊。”老頭笑瞇瞇地。

“真的嗎，前輩？”司馬載文面色大喜。

“騙你的。”

“你個老梆子，連我這樣的好人都騙！我、我詛咒你不得好死！”青年模樣的司馬載文咬牙切齒。

“可是，我已經死了啊。”老頭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拿出一套茶具，慢條斯理地擺弄起來。

“也是，”青年垂頭喪氣，“我們都已經死了，在這里的，只是靈魂。”

“不要灰心嘛，年輕人，”老頭安慰道，“你已經成為了神書的書靈，只要努力下去，日后成佛做祖，叱咤諸天，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就憑這個？”司馬載文指著自己屁股底下的封面上那鎏金燙漆的兩個大字——史記，“我司馬家的老祖宗這么厲害？我咋不知道？”

“此《史記》非彼《史記》，”老頭神神叨叨的，“這是神書，而且，你的祖宗也不是他。”

“算了，我還是去完成任務吧，也許我會成功——的吧？”

“對了老頭，假如那天我沒有去扶你過馬路，神書還會選中我嗎？”青年突然問道。

“一切皆是命數。”老頭沉默了一下，喝下一口清茶。

“嘿嘿，那我就放心了，”司馬載文盤坐在封面上，閉上眼睛，將意識重新連接到現實世界的軀體，“說不定，我會是主角呢，主角怎么會不成功？”

看到青年重新開始在現實世界的行動，老頭放下茶杯，幽幽嘆道，“主角？你答對了，但你不知道，我曾經也是呢。”

……

“黑暗是刺客最好的護身符，”司馬載文一邊用短刀撥開身前的灌木叢，一邊嘀咕，“而我，將化身為死神的使者，親手將命運的裁決，送達你的胸前！”

“嘿，不倫不類，而且，好中二啊！”

司馬載文一邊放松著自己緊張的心情，一邊悄悄地摸向了城堡的后門，“攻敵以薄弱之處，才能盡顯我智慧本色！”

司馬載文好不容易繞到后門外，然而當他看到后門的石柱旁站立的兩個穿著破破爛爛鎧甲的骷髏兵時，又愁大了頭。

“唉！雖說神書臨時借給我完成新手任務的這具又丑又胖的軀體比骷髏兵多了二百斤肉，可是我也不一定打得過他們呀。”司馬載文看著對方手中生銹的長矛，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寒光閃閃的短刀，怎么也下定不了決心沖出去。

“那是超凡生物！那是超凡生物！我可是凡——人？咦？我好像已經不是凡人了？”司馬載文自言自語，“都是老頭的錯！對，都是那老頭的錯，是他把我送到了這鬼地方！一睜眼就是烏漆抹黑的森林，住著骷髏法師的破城堡，還和那破書沆瀣一氣，逼我做任務，否則，就不給我軀體，以后只能住在書里！可惡的強權！”

司馬載文抱怨著，然而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悄悄接近了左側的骷髏兵，小聲喊道，“太史公曰：‘白虹貫日！’”[注①]

司馬載文手中的短刀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加持下，飛速射出，在漆黑的空中劃過一抹本不應該出現的雪亮刀光，瞬間便擊斷了骷髏的脖骨。

另一只骷髏感覺到響動，“咔嚓嚓”轉動脖子，想要一看究竟，就在這時——

“太史公曰：‘彗星襲月！’”[注②]

已經扎進石柱約一寸的短刀好像聽到了某種號召，自動拔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咻”地一聲，再次扎斷了另一只骷髏的頸椎。

“噗通～噗通～”兩只骷髏相繼倒地。

“老頭，我有一個問題。”司馬載文的意識連接到神書，向老頭問道。

“說。”

“這兩句話，好像是不是《史記》里的吧？”司馬載文有些疑惑。

“沒錯，這是《戰國策》里的。”老頭悠哉游哉道。

“不是吧？這年頭，連神書也做盜版？”

“什么盜版，別胡說！這么和你講吧，《史記》所承載的，從黃帝軒轅氏到漢武帝劉徹的這一段多元時空所有的一切，才是這個時空的根源。所有牽扯到這個時空的一切，無論是哪個時代，無論文字，記憶，物體，生靈，只要能夠判定是《史記》承載的多元宇宙根源所映射的，都可以通過《史記》把這些力量發揮出來，所以，你用出《戰國策》的力量是絲毫沒有問題的。”

老頭抿了一口茶，“把我老頭說得累的，聽懂了嗎，小子？”

“沒有。”司馬載文很是誠實。

“噗——”老頭一口清茶噴到了自己的衣襟上。

“蠢貨！那你問什么！”

“那我以后只用不問不就行了嘛。”司馬載文弱弱道。

“老頭？老頭？你還在嗎？”司馬載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一片安靜。

“小氣鬼，”司馬載文嘀咕道，踢了骷髏幾下，“老骷髏，脖子的骨頭都銹成那樣了，也好意思扭頭？嚇誰呢？放心，你們的頸椎病再也不會犯了，不用謝我，我叫——”

“算了，和死了的死靈較什么勁，”司馬載文強忍著靈魂中一陣陣涌出的疲憊感，從破爛的后門溜了進去，“話說，有骷髏法師，還有白板骷髏，這個異世界，說不定還是很精彩的呢。而且我在原先的世界也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就這樣過下去，當一個神書的書靈，似乎，也挺不錯？”

……

密爾哥洛斯帝國北部，獸人帝國南側，布洛迪姆大陸最大的山脈——神斷山脈的最高峰上，一座小木屋里，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出，回蕩在布滿皚皚白雪的峰頂上，“諸神預言的時代已經來臨，普羅蘭，回去告訴你的父親，我偉大的皇帝陛下，小心他自己的野心之火，若不點燃別人，最終就只能點燃他自己。”

“尊敬的星語者閣下，普羅蘭明白。”穿著裘袍的青年，在木屋外恭敬行禮，藍色的瞳孔中，折射出莫名的光芒。

“去吧，去吧，”木屋中傳出一陣陣若有若無的低語，“巨龍在天際翱翔，精靈在森林里歡歌，人類與獸人血流成河，骯臟的種族貪婪地注視著豐饒的大陸，究竟誰才是——這個紀元的主角？”

[注]①②：出自《戰國策·魏策四·唐雎不辱使命》